第26章

陶小寒住的別墅區外來車輛不準入內,于是周成北把他放在大門口,要他自己走一段進去。

這人下車後一手抱着頭盔,一手提着零食袋,杵在摩托車前不肯走,要周成北登記一下陪他進去,還學着大人的口吻說:“去我家坐坐嘛。”

來的時候花了一個多小時,眼下天已經全黑了,回去還要再花一個多小時,周成北才意識到陶小寒每一次去找他都不是順便的事。

“是不是快期末考了?”周成北問他。

陶小寒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期末考完之前不許來後海裏。”周成北說。

陶小寒原本是嘟囔着不答應,看到周成北微微皺起眉來,才抿着唇很不情願地說好。

周成北說:“陶小寒,你要是因為談戀愛耽誤學習,這戀愛也不要談了。”

陶小寒年紀小不成熟,于是周成北只能把醜話說在前頭,看到他低頭揉了兩下眼睛,知道他是委屈了,但也不哄他,碰他胳膊要他進小區。

“你壞死了。”陶小寒跺了兩下腳,全身都在打顫,手裏垂着的零食袋跟着簌簌發抖,“才剛開始談戀愛就說分手的事。”

“沒人要跟你分手。”周成北被他的邏輯整得哭笑不得,用拇指把他癟着的嘴角往上提,“天天一副小老太婆樣,誰要?”

“你要!你要!”陶小寒尖着聲音說。

周成北捏了捏他的肩膀說:“你再不走,我回家得遲了。”

“那你說你要。”陶小寒還抓着剛才的話題不放。

周成北說:“我要。”

陶小寒這才心滿意足地抱着頭盔和零食袋回家,走的時候不忘一步三回頭,最後絆了一下,回頭看到周成北坐在車上聳着肩笑,才氣急敗壞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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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北坐在車上,幾乎能看見陶小寒腦袋上冒着一團火,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力,零食袋一甩一甩的撞擊在小腿旁。

十六歲的陶小寒不會藏情緒,喜歡和讨厭都寫在臉上,雖然嬌氣,但二十四歲的周成北還哄得起,也願意哄。

就這樣,兩人整個六月都沒再見了,只有周末電話聯系。再見面是七月,這天周成北一大早就接到陶小寒電話,要他去大路打車的老地方接他。

陶小寒雖然經常抱怨進來的這段路難走,但從來也都自己走進來,要人出去接還是第一次。

于是周成北騎摩托車出去,遠遠就看到陶小寒背着書包站在綠化旁邊一個石墩上,登高望遠似的,兩條胳膊都在朝他揮動,身邊還有一個黃色行李箱。

周成北昨天接到陶小寒電話,知道他今天會過來,但是并不知道他會帶着行李箱過來。

也許其他十六歲的男生确實能做到提着行李箱坐在摩托車後座,但陶小寒細胳膊細腿的,周成北頭都大了,只好讓他留在原地看着摩托車,自己提着他的行李箱找了輛摩的,先把行李箱送回家去,再出來接他。

行李箱和人都進了家門,周成北才問他行李箱的事。

“媽媽去北京出差了,要走好久呢。”陶小寒撲他身上,吧唧一口親在他臉頰,“放心,我這次把課本和暑假作業都帶來了,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在家乖乖的。”

這人做事雷厲風行的,想一出是一出,周成北拿他沒辦法,本以為他是臨時起意,等看他把行李箱打開,才知道是蓄謀已久。

箱子塞滿了換洗衣物、護膚品還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一堆T恤短袖短褲牛仔褲,一打內褲襪子,鞋子用單獨的袋子裝了兩雙,瓶瓶罐罐擠在密密麻麻的衣物裏,箱裏甚至還裝了他上次帶回家的那個珍珠白頭盔。

“陶小寒,你作業呢?”周成北問他。

陶小寒指了指茶幾上那個小小的書包,說:“書包裏呢。”

周成北半蹲在他身邊,拿起行李箱裏的一個玻璃瓶子看了幾眼。

“這是我從媽媽那裏拿的精華液,塗臉的,可以美白,吶,這裏還有面膜,都是給你的,我們晚上試試。”陶小寒抱起行李箱裏一沓面膜往他懷裏塞。

周成北把瓶子和面膜都放回去,拍了下陶小寒的腦袋說:“你是把家都搬過來了?”

陶小寒跟沒聽見似的,繼續往他懷裏塞東西:“這是防曬霜,夏天出門最好塗一下。這是頸椎枕,架脖子上的,在沙發上看電視可以用。這是挂鈎,咱家廁所那個挂鈎生鏽了要換......”

“陶小寒。”周成北打斷他,頓了頓說,“萬一我不是好人呢?”

看見陶小寒一臉茫然,周成北又說:“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就敢住到我家來,現在在一起沒幾天又搬過來跟我同居,你一直都這麽大膽嗎?”

陶小寒垂着手走神,東摸摸衣服西摸摸護膚品,半晌才喃喃道:“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因為沒有一個壞人受得了我......

“我一開始想住你家是因為把你當成很好的朋友,想跟你親近一點,後來想跟你談戀愛又是因為我發現自己很想跟你接吻,但是接吻是只有情侶才能做的對不對?所以我知道我喜歡你......”

周成北看了他一會兒,才說:“嗯,我不是壞人。”

陶小寒又咧着嘴笑了,繼續介紹自己帶過來的東西。

花了一早上時間才把所有行李歸位,周奶奶走後空了一半的屋子在七月份的第一個星期被陶小寒重新填滿。

周成北給他收拾出來半個衣櫃裝衣服,但他還是習慣性把所有東西塞進衣櫃底層,最後擠得滿滿當當了才依依不舍往其他格子放。

陶小寒書包裏除了作業,還有一臺掌上游戲機,周成北在廁所粘完挂鈎出來客廳,看到他蹲在茶幾旁,一顆小腦袋幾乎要埋到書包裏了,走過去把他提起來,看到了書包裏一閃一閃的亮光。

掌機被沒收以後,陶小寒一早上都垮着張小臉兒,周成北沒理他,中午不到這人又過來黏着人了。

陶小寒本來也不是特別愛玩游戲,帶掌機來只是順手的事,畢竟在所有興趣愛好裏,周成北排第一。

七月,周成北有了重新提升學歷的打算,偶爾幹些日結的活,大部分時間在準備成人高考。

沒有上過高中,所有教材是自己買來自學的,塵封在奶奶房間的書桌重新搬回客廳,書一摞摞堆在桌上地上。

跟着周成北去書店把教材搬回來的那一天,陶小寒興奮極了,回到家後擠到周成北身邊試圖跟他一起看書複習。不過熱情只持續了一個白天,到了晚上整個人已經趴到周成北身上,甚至還小小聲地打起了呼嚕。

周成北把他抱回床上,這人又扭着身子骨碌一下爬起來,揉着眼睛屁颠屁颠跑回書桌旁。

最後周成北沒辦法,只好把他抱在懷裏複習,陶小寒在床上不睡,在他懷裏就睡得特別香,坐人大腿上,腦袋埋人頸窩裏,怎麽都睡不夠。

如果只是看書還好,拿書換書寫試卷時動作大了一點,難免要把他吵醒,這人醒來時常常頂着個鳥窩一副我是誰我在哪的模樣,但很快挪了挪小屁股找回舒适的姿勢就繼續睡了。

有一次陶小寒趴人懷裏睡,被熱醒了,鬧着起床氣沒由來地哭了一陣,抽噎着嗚嗚咽咽,半天停不下來,周成北問他是渴了還是餓了,這人都搖着腦袋不說話,周成北把他汗濕的額前碎發撩上去,問他是不是熱,他才點了點頭。

周成北第二天就找來師傅安裝空調。奶奶走後,他已經攢得下錢。

師傅裝空調的時候,陶小寒就站在底下看,仰着個小腦袋,眼巴巴地盯着。

這天陶小寒時不時就要跑到空調底下去,冷風就對着腦袋吹,周成北過去把他拎走,一沒注意他就又溜過去。

周成北最後把他提溜到牆角要他罰站,這次忙一圈回來看到他果然老老實實站在原地,沒再跑到空調底下去。

老實是老實了,也哭得特別兇,周成北怎麽哄也哄不好,幹脆不管他,直接把書桌搬裏屋去,關上門隔絕他的哭聲。

門關起來一會兒,外面哭聲就停了,過了一會兒陶小寒推門進來,紅着眼圈爬到他腿上,癟着嘴可憐兮兮看着他,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其實周成北不需要費什麽力氣,只要晾陶小寒一陣,他就會乖乖聽話。

陶小寒鬧夠了有時也安靜下來寫作業,書桌前兩把椅子并在一起,兩人胳膊碰胳膊一起看書寫字。

周成北學得很快,自學半個月課本就能開始教陶小寒做題。

陶小寒經常不看卷子而是看着周成北,周成北停筆轉頭看他,他就伺機湊上去親在人嘴角。

兩人接了一會兒吻,陶小寒又爬人腿上,臉貼在人肩頭甜甜入睡。

除了在家裏看書做題,周成北也開始帶陶小寒出門玩。

陶小寒在家裏待久了就會開始拆家,沙發皮摳得差不多了,電視只有幾個頻道,遙控器卻按得快冒煙,一把塑料椅子經常坐着兩個人已經退休兩把。

偶爾把陶小寒帶到後海裏附近的街心公園遛一遛,釋放一下他的體力。直到後來陶小寒從街心公園帶回來的路邊攤玩具越來越多——發光燈籠、軌道溜溜球、戰鬥飛碟、太空人不倒翁……周成北沒辦法,只好轉移陣地。

誰知陶小寒到哪兒都能玩,沿湖走木棧道的時候蹲着摳木板研究材質,回家路上磨磨蹭蹭,每家店都要逛一逛玩一玩,途經花店的時候呲溜一下就鑽進去,小小的腦袋快種到人家花盆裏去,最後給他買了個仙人球盆栽才肯回家。

花店老板說仙人球養得好能活幾十年,陶小寒舔舔唇,已經開始期待了。

小小的盆栽就放在窗臺上,陶小寒隔幾個小時就去看一眼,愛護得不行。

這個夏天,陶小寒學會了自己洗內褲,周成北做飯的時候他也能在一旁幫忙洗菜切菜了。

晚上睡覺依舊不老實,洗完澡非要給周成北塗臉敷面膜,睡前要親親,很多的親親,睡覺時占地面積越來越大,常常是小小一人占了大半張床,胳膊和腿都放在周成北身上。

小小的房子裏,書桌前鋪滿兩人的功課,洗手臺上并排放着牙杯牙刷,窗臺曬着一大一小的衣物。

陶小寒悉心照料的仙人球浸潤在午後陽光裏,這溫暖仿佛也能傳遞到周成北身上,讓他一點點舒展開蜷縮了二十四年的肢體,一點點去觸碰屬于自己的生活。

他們的世界在這個夏天交會,而萬物秩序依舊有條不紊地運行着,一切是那麽順其自然,很難不給人一種錯覺,以為這一刻能夠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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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他們最後會有很圓滿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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