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智控系統準時在早上七點啓動, 悠揚的音樂聲緩緩響起,窗簾沿着軌道徐徐移動接納清晨的第一縷晨光。

這本該是十分美好的一個清晨。

習慣賴床的家夥在被陽光打擾美夢後,會下意識鑽進顧成耀的懷裏, 抱着人耍賴不肯起來。

可今天,顧成耀卻沒等來淩洲的擁抱。

顧成耀一伸手,摸到的是空蕩蕩的被子。

男人在晨光中驟然睜開眼。他起身,沒有看見淩洲的身影。分明還能感受到淩洲殘存的溫度,枕頭上還有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可他走遍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還是沒有找到人。

顧成耀握着手機,耳邊傳來對方已經關機的聲音。

他站在偌大的房間裏,漸漸明白了什麽。

他的淩洲, 再一次消失不見了。

——

“小嚴啊,這些都要丢掉嗎?”家裏的阿姨指着堆成山的箱子,問嚴霜燼。

嚴霜燼淡淡地掃了一眼箱子。那裏面都是淩洲的東西。

學生時代偷偷傳過的小紙條;他熬夜替淩洲寫的檢讨、抄寫的語文課文;路邊攤套來的玩偶...

都是些雜碎,不值得再留着。嚴霜燼冷冷地說:“都扔了。”

可是, 在阿姨端起箱子往外走的時候,嚴霜燼又叫住了她。

“怎麽了?是不是還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在裏面啊?”

重要的東西...呵,最重要的人都沒了, 還留着東西做什麽。

“沒有。”嚴霜燼咬咬牙, 将口袋裏的素戒也抛進了廢紙箱裏。

他背過身, 滿不在意得像是丢掉了一個廉價的玩具。

“拿去扔掉。”

他嚴霜燼不會下賤到去當小三。

嚴霜燼恢複了“正常”的生活,他一頭鑽進了實驗室一待就是一整天。盯着顯微鏡下的細胞運作,一看就是大半天。

悶聲忙到了午夜十分,嚴霜燼才想起來自己一天沒有進食。

他也沒有進食的打算, 一路驅車又回了山莊。

遠遠看見夜色中亮着燈的洋房, 嚴霜燼眼眸一沉。恍惚間,覺得一切都沒有變似的, 那個人還會在家裏等着他,在他耳邊唠唠叨叨說一天的瑣事。

簡單又溫暖的日子,仿佛還是在昨天。

一晃眼,嚴霜燼終于回到了現實。

那個房子裏,再也不會有人等他。或許此刻,他正跟另一個男人打得火熱。

嚴霜燼伏在方向盤上,深深地喘了口氣,才将快要窒息的感覺驅散。

偏偏在這時,垃圾車正從山路上下來。

嚴霜燼盯着那輛車子看了一會兒。在看到車上那一堆紙箱的時候,他再也控制不住。

他一把推開車門,沖到馬路中間。

“停車!”

沒有理會司機的驚詫,嚴霜燼冷着臉又将紙箱子一個一個搬了下來。

“沒你的事兒了。”嚴霜燼蹲在紙箱前,冷聲打發走了司機。

山路上,五六個巨大的紙箱堆成小山一樣高。

嚴霜燼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發什麽瘋,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東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直到雨點噼裏啪啦砸下來,在泛黃的紙張上留下一圈圈水澤,嚴霜燼才動了動。

他沉默着将紙箱子一個個搬到了自己車上。

又在車前站了很久。

良久,嚴霜燼嗤笑一聲,擡手關上了後備箱。

“犯賤。”

有那麽一瞬間,嚴霜燼竟閃過用盡手段也要将人搶回來的沖動。

身後一聲鳴笛聲。嚴霜燼轉身,看見一輛黑色的寶馬停在不遠處。

男人從車上下來,一旁的人想為他撐傘,被他拒絕。

顧成耀似乎很急,他一步步穿過雨幕,站在了嚴霜燼跟前。

嚴霜燼一聲“滾”還未說出口,就被男人接下來的話截住。

“淩洲有沒有聯系過你。”顧成耀的臉色很差,甚至比那天跟他在醫院打架的時候還要陰沉。

嚴霜燼皺眉,提高了聲音:“他怎麽了?”

陰雨連綿,兩人的氣場都比這雨夜還要森冷。

“沒有麽...”顧成耀低聲自語,明明追查到的建築跟眼前的小洋樓一模一樣。

還是說,這樣的房子不止一處?

顧成耀看了看遠處隐匿在夜色中的房子,再一次問:“淩洲沒有來找你?”

“他又失蹤了?”嚴霜燼一瞬間火起,“你她媽不是很有本事麽,怎麽連一個人都護不住。”

顧成耀不知道淩洲随時有可能被那幫追債的人找上嗎?

想起淩洲被那幫人追殺,最後倒在血泊中的模樣,嚴霜燼怒意翻湧。

這就是淩洲看中的男人麽,到底有什麽好,分明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嚴霜燼轉身就想走,他急于尋找淩洲的蹤跡,不想再跟顧成耀有過多的交流。

可顧成耀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他沉聲問:“又失蹤...淩洲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也失蹤過?”

“不想找死的,滾開。”

男人不退不讓,“他上一次失蹤去了哪裏,你能查到麽?”

顧成耀的疑問讓嚴霜燼頓了頓——淩洲失蹤的那一年他找遍了整個京城都無果,就連現在他都沒找出淩洲失蹤後又忽然出現的原因。

那些追債的人也在攻擊淩洲後消失不見,怎麽找都沒有蹤跡,就像是并未存在過一般。

淩洲這個人渾身都是謎題,荒誕的身世,離奇的遭遇,還有捉摸不定的行蹤。

“嚴先生,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半晌,嚴霜燼才冷聲說:“确實,我們需要談談。”

現在看來,或許淩洲也沒有這麽愛顧成耀。

嚴霜燼:“就從淩洲跟我在一起的時候說起,怎麽樣。”

“有一個問題。”顧成耀問他,“淩洲從時家逃出來,是先跟你認識的麽。”

“怎麽可能——”嚴霜燼意識到了什麽,緩緩說,“他跟我說的,一直都是先認識你,然後跟你分開...”

“是麽。”顧成耀沒有多說什麽。淩洲對他撒謊也不是一次兩次。

其實,很早之前男人心裏就已經隐隐有了答案。

最壞的可能,不過就是淩洲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心裏還有別人,甚至...

顧成耀看着對面站着的男人,他打量了一會兒嚴霜燼——對方如同淩洲描述的那樣脾氣很差,但不可否認,跟淩洲年紀相仿的男人年輕、帥氣、氣質斐然。

他并沒有什麽被背叛的憤怒,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畢竟他為人沉悶又無趣,他的小洲難免會覺得無聊吧。

是啊...一個無趣的靈魂,果然留不住淩洲。

顧成耀強忍下翻湧的情緒,他自控力很好,即使面對這樣的真相也能做到不動聲色。

“顧先生,”嚴霜燼冷笑起來,他嘲笑着自己的無知,也嗤笑顧成耀活該,“看來,在淩洲眼裏,你也不過如此。”

嚴霜燼:“說到底,你同我又有什麽區別。”——不過都是被淩洲玩。弄欺騙後就抛在腦後的傻子罷了。

男人沒有再多言,在得知了答案之後便轉身離去。

愛恨恩怨,都沒有找到淩洲重要。

嚴霜燼嘴上惡毒,可也轉身就驅車往山下趕。

兩輛車在分岔路口分開,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但他們的運氣都差了點兒,淩洲的小房子坐落在北面的老胡同後頭。

雖然常年無人居住,但好在是在北方,家具大部分都沒有受潮,打掃打掃就能住。

當然,打掃衛生這樣的事情淩洲交給了系統去做。

淩洲戴上帽子、套上外套,打算去周遭轉轉。老城區的房子都沒怎麽變,原來的店鋪也大多維持着原樣。

他在小超市裏逛了一圈,買了一堆零食和飲料。店裏的老板認出了淩洲,熱情地送了他一串烤腸。

“你小時候就愛吃的。”老板揣着手,跟他閑聊,“怎麽樣,還是不是原來的味道?”

淩洲呼呼吹了幾口氣,咬了一口,瞬間笑起來,“好吃,謝謝叔。”

味道還是原來的味道,可淩洲卻意外有些吃不慣。難道是吃慣了豪華大餐,口味變叼了?

淩洲掀開小超市的簾子,被迎面而來的冷風吹得顫了顫。

“好冷。”他搓了搓手,卻沒有馬上回家。

淩洲沿着記憶中的路線走到了附近的公園裏。

天氣冷,公園裏人煙稀少。淩洲走到了幾圈又覺得沒什麽意思。

果然,過慣了驚心動魄的日子,平淡的生活還是顯得有些無聊。

由奢入儉難啊,淩洲感慨。他站在寒風中感受了一會兒自由的氣息,還沒感受出什麽,便被冷風吹得鼻尖通紅。

淩洲攏緊了外套,沒由來地覺得有些寂寞。

他想起來那個會在冷天提醒他穿好羽絨服的男人,想起來男人溫熱的懷抱,想起他會在寒風中敞開大衣裹着自己。

淩洲搖搖頭,假的都是假的。

而且,現在要是真的碰上裴斯年就真的是一場災難。

誰會接受自己的未婚夫上了個廁所就直接人間蒸發?

況且,現在淩洲也已經看清了四個男人的本質——他們雖然性格各異,可都有一個特質,就是極其危險。

裴斯年看似溫柔,還不是悶聲企圖毀滅世界?

“小黃,看看周圍有沒有顧成耀的眼線。”淩洲徘徊在家門口,沒敢輕易進去。

【并未發現異常】

那就好...淩洲放松了警惕,走上前準備按指紋。

忽然間,一個黑影從眼前晃過。

接着,淩洲被人緊緊地抱住。

在有些窒息的懷抱中,淩洲張嘴喊了一聲:“顧成耀放開我。”

對方卻動作一僵,淩洲這才意識到不對。

這熟悉的氣息,這眼熟的大衣...

裴,裴斯年?

淩洲沒來得及确認答案,就被男人捧住了臉。接着,一個有些冰冷的唇覆了上來。

男人吻得又急又兇,淩洲有些招架不住想往後退,卻被一把撈住了腰。

淩洲集中視線看清了眼前的人,男人高挺的鼻梁,還有英俊溫潤的眉眼——是裴斯年。

裴斯年無聲又強勢地吻他,幾乎連呼吸都要掠奪。

在疾風驟雨般的吻中,淩洲嘗到了男人從未有過的強勢、迫切,還有深深的思念。

“裴...斯年”裴斯年終于放過了淩洲的唇,可卻沒有停下,男人的吻游弋至淩洲的脖間。

淩洲仰起頭,在過于炙熱的吻中微微眯了眯眼。

“你別這樣。”淩洲企圖推開男人,卻發現對方力量驚人。

裴斯年人緊緊地抱着他,仿佛一松手懷裏的人就會再次消失不見。

淩洲感覺自己的衣領被男人扯開,然後洶湧的吻霸占了他的肌膚。

啊,生氣了呢...淩洲混亂地想。

衣扣被男人扯壞,驟然崩開,跳躍着滾落在地上。

在裴斯年的動作越發過分的時刻,淩洲終于忍無可忍地掙了掙,他剛準備開口——男人的動作卻驟然停下。

裴斯年低着頭,淩洲看不見對方的神色,卻看見了他褪去了血色蒼白的唇。

“淩洲,這就是你一走了之的原因麽。”

裴斯年擡手,按在了淩洲的鎖骨上。

淩洲低頭一看,在看見顧成耀留下的吻痕後,心裏一緊。

昨晚,他跟顧成耀混了一晚上。顧成耀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幾乎無數不在,想掩蓋也掩蓋不了。

淩洲在心裏長長地嘆了口氣,算了,不解釋了。

“放開。”冷風打過來,淩洲下意識擡手想攏衣服。

男人卻先他一步,将淩洲敞開的衣攏好。看見淩洲的衣扣散落,裴斯年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了他身上。

淩洲:“裴斯年,其實我...”

“嗯,我明白的。”裴斯年的眼眸都隐匿在夜色中,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他擡手,溫柔又依戀地撫摸着淩洲的臉頰。

“淩洲,這一年裏,我很想你。”

裴斯年說着,漸漸靠近,他展開雙臂輕聲說:“小洲,讓我好好抱抱你,行麽?”

男人的懷抱一如既往的溫暖,淩洲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就被再一次抱住。

或許是天氣真的太冷,淩洲沒有推開他。

裴斯年沒有質問淩洲的忽然失蹤,也沒有追問他身上吻痕的由來,他只是靜靜地抱着他,像是抱着失而複得的寶貝。

“太冷了。”淩洲猶豫着說,“我先進去了...”

“嗯。”意外的,裴斯年并沒有過多糾纏——除了剛才那個過于強勢的吻,男人幾乎跟從前一樣。

他松開淩洲,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人轉身準備離開。

淩洲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過頭。看見裴斯年靜靜站在寒風中的模樣,他又想起當初離開時,對方也是這樣安靜地站在原地。

唉。淩洲朝他揮揮手,說:“裴斯年,你先回去吧。”

裴斯年慢慢地說:“車子沒油了。”

“附近有公交車...”淩洲頓了頓,才想起來現在已經太晚了,末班車也沒有了。

裴斯年勉強扯起一個笑,說:“沒關系,我在車裏睡就是了。”

這麽冷的天睡車裏?淩洲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妥協地打開門。

他站在門口,說:“進去吧。”

裴斯年漆黑的眼底終于照進來一點點光亮。他緩緩走近,朝着淩洲的方向。

這一次,也是你先讓我靠近的...裴斯年緩步上前,抱住人進了門。

門緩緩關上的那一刻,裴斯年再一次吻上了淩洲的唇。

是你允許我靠近的,那麽...

裴斯年輕輕咬了咬淩洲的唇,低聲說:“不要再離開了,好不好?”

“裴斯年,你不生氣麽。”

裴斯年:“不生氣。”

他是恨。恨無能的自己,也恨其他三個霸占淩洲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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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提問!面對越來越複雜的情況,小洲會如何應對呢?

a擺爛

b擺爛

c擺爛

系統【救...】

淩洲:沒救了,毀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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