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腦機接口(一)
淮栖就算在半夜看到消息一般也不會處理。第二天,淮栖在起床點準時給二人回複了消息。
谷茜先回道:“你是計算機的淮栖同學吧?我們團支說你昨天來找過我。是有什麽事嗎。”
有昨晚睡前在腦海裏的反複措辭,這次線上聊天也便沒有淮栖平時認識陌生人那麽緊張。
淮栖:“沒“前些天在聞道長的道觀見過你,就想着認識一下。”
“聞道長……”谷茜忽然想起那天的情形,“哦哦,我記得你。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淮栖一邊摁鍵打字,一邊煮方便面做早餐,“我讀過你的自媒體專欄,很有趣。”
“哈哈這樣……”屏幕沉靜了一會兒,谷茜才慢慢發來消息,“你不覺得我寫的那些文章很扯嗎。”
“不啊。”
“我身邊的人看了會覺得很有道理,但都不相信什麽鬼啊、魂啊,所以總誇我小說寫的不錯哈哈……”
淮栖看着手機屏幕上的消息,又轉頭看着方便面上鋪着的那顆面相慘不忍睹的雞蛋,忽然懷念起簡一蘇給他精心準備的早餐來了——明明才吃過兩天,味道就仿佛被記錄在了他的家常菜備忘錄裏似的,甚至滲透進了他的習慣。
淮栖找到了半瓶醬油,倒進去半蓋作為調味鹵,回複道:“我相信。”
谷茜說:““淮同學也信鬼神說麽?”
“嗯。”
谷茜靜了半天,才回複道:“可一般來說,像你這樣的理工科學生,不是更對這種鬼怪說嗤之以鼻嗎。”她又接了一句:“抱歉我沒說相信這個不好的意思啊,我只是想知道淮同學為什麽會相信。如果你介意的話,當然也可以不說。”
淮栖看過她的每一篇文章,其中參考了不少淮栖從未見過的古籍以及相關資料。這說明她對此還是非常有研究的,算是個小專家。簡一蘇和聞錢在一些事情上總是有意瞞着自己,所以谷茜也是淮栖能找到的可以進行無障礙咨詢的最好選擇了。
“我不介意對你說的,”淮栖深呼一口氣,打字道,“同時我也有很多問題想請教你“方便的話,我們可以約一個時間當面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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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這句話簡直是淮栖社交史上關鍵性的一大步,以至于如果谷茜拒絕,那淮栖可以當場發生一場心髒車禍。好在谷茜并沒有推辭,她道:“當然可以!周六下午四餐一樓,行嗎。”
“嗯,”淮栖松了口氣,道,“我其實可以去文學院附近,不用麻煩你過來。”
“不麻煩。”谷茜似乎心情很好,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符號,她說,“周六見。”
……
淮栖吃完早餐,聞錢也剛好起床,于是淮栖給聞錢也撈了一碗面條。聞
錢也不客氣,将長發随意一紮,只穿着個白色背心坐在桌前,一筷子掃蕩完半碗面,飛速吞完說了聲:“你早上就吃這個。”
“方便。”淮栖邊穿外套邊回道,“道長你要是吃不飽的話,我下樓給你帶點包子?”
“沒事,我吃什麽都行。”聞錢優雅地兩口将面解決完畢,筷子一放,苦口婆心:“我是說你啊,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日三餐尤其早飯營養得跟的上,要不然……”
“道長,我八點還有課,現在得走了。”淮栖朝他雙手合十,關門之前從衣架上扯走了一條紅色圍巾,道,“我回來一定聽你的話吃頓有營養的。”
“哎。”聞錢只來得及說了聲路上慢點,習慣性地将桌上的雙人碗筷疊起來放進池子裏,當他打開水龍頭,刺骨的涼水沖到手背時才反應起來,今天住的不是金主的別墅。
聞道長之言行證明神仙下凡之說多半扯蛋,即使顏貌氣質如他者,到了人間也得入鄉随俗。
甚至某一時刻聞錢會讓淮栖想起自己的奶奶。
昨晚下了場小雨,今早的風沾着潮濕的冷意。淮栖将下巴埋進圍巾裏。這是奶奶為他手織的,他戴了很多年了。
照陳盼安說的,奶奶大概後天就會被送到遙城的醫院做簡單的微創手術。想到即将能見到許久不見的親人,淮栖心中浮現出些許期待來。
他走之前朝對面緊關的門處望了一眼,或許是心情的原因,什麽也沒有出現,那只是一扇簡單的門而已。
……
今天是兩個雙創團隊第一次培訓的日子,第一堂是由負責人親自備課的。也就是說淮栖早八點進到教室,會看見簡朔在講臺上。
果真,教室前方被圍擁成了一個人群疙瘩,學生或欣喜或驚嘆的在讨論着,淮栖趁着他們不注意潛進了最後一排的過道,而趴在講臺上的姜霄就用餘光逮住了他,熱情十分地喊了一聲:“哎,小淮淮你哪兒去,我在第一排給你占了位置,看,就在那,我課本旁邊。”
淮栖:“……”
幸虧被桌子上那些高端設備吸引目光的同學并不關心他的嗓門。但簡朔卻在人群外擡頭來望了過來,朝簡朔微微一笑。并饒有興趣地和姜霄确認了一遍,道:“小淮淮?”
姜霄驕傲道:“學長你不認識吧,我們班學霸。”
簡朔道:“哦,這樣。”
“……”
淮栖癱着臉,處刑似地走到姜霄占的座位上坐下,鋪平本子,他決定今天不要給這人抄筆記了。姜霄回來時,非常夠義氣地給淮栖堵死在靠過道的座位上,全然不顧簡朔正在離他們四五米的位置打開教室電腦,自以為很小聲地說:“小淮,昨晚去藝術廣場看了沒。聽說簡哥半路截下控制臺用 2000 架無人機在八教樓頂表白暗戀對象,結果還被對方晦澀不明地拒絕了。”
淮栖:“?”
他蹙眉,轉頭久久凝望着姜霄,尋思着這消息是經手了多少位無聊的廚子才被添油加醋到這種地步。
“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姜霄拍大腿,繼續懊悔道,“我昨晚部門競選了沒空去吃現場的新鮮瓜,看他們在群裏聊了一晚上,心裏那個刺撓啊。我把咱學院名字縮寫帶 HQ 的都排查了一遍——連你我都想到了。如果簡哥的性取向是男,我可能昨晚就給你打電話盤問了。”
淮栖慢慢地在筆記上方寫下日期,說:“瞎猜別人的事兒不好。”
“剛才沒多少人來的時候,我一咬牙問了簡哥是不是真有這回事,結果他說了一句‘你猜’。”姜霄道,“那你說我可不得猜麽。”
“……”
淮栖暗暗地瞥了一眼臺上的簡朔,似乎都能看到他在回答姜霄時臉上露出的那諱莫如深的笑容。于是他在腦海中關于簡朔的印象欄裏重重地貼上了一條——“攪混水愛好者”。
淮栖被姜霄惹得耳朵發熱,皺眉,他拿一只手在眉間摩挲,輕聲警惕道:“求你能不能“小聲一點,這是第一排。”
于是淮栖這個混蛋朋友恍然道:“哦,我差點忘了。”
簡朔大概沒有聽到,他開始自己的演講前,都沒有什麽神色異樣。
今天首堂課并沒有教學環節,簡朔講的主要是引他們入門的概論和行況。他額外提到的一個腦機接口技術引起了淮栖很大的興趣。
“腦”廣泛是指的大腦極其所處的神經系統。“機”則是用于可以進行信息處理和計算的各種設備。在腦和機創建連接通路,直接使大腦神經元裏的電信號通過芯片翻譯轉變為對外部設備的控制信號。直白點就是,人在想什麽,外界的電子設備就會代替人的肢體做什麽。
這聽起來十分玄幻的技術其實并不是空想,早在 08 年匹森堡大學的生物學家就用這門技術做到了讓猴子“意念控制”機械手臂喂食自己。馬克斯帶領的 Neuralink 公司的最新腦機接口芯片 N1 更是将這門技術精致到了一種令人驚嘆的程度。
““腦機接口早已可以勝任複雜的操作,廣泛用在對神經損傷病人的感覺、運動功能的修複和輔助上,但這種精準的修複依托于侵入式腦機接口。且不說後期維護,移植芯片的開顱手術本身就具有極大的風險。因而目前無法大量普及,使用群體仍然只是特殊人群以及實驗動物。而我們常見的非侵入式則由于各種因素的幹擾,捕捉信號的精确度比起侵入式來并不在一個量級上。這就是我對這位同學所提到的‘精而不廣,廣而不精’所做的解釋,踴躍思考總是好的。”臺上西裝革履的簡朔揮手示意,讓方才站起來提出看法的同學坐下,他的助手切換了一頁 PPT,簡朔繼續說道,“繼續回到這裏來。我們說到元宇宙和腦機接口技術擦出的火花将會是一場革命,但這場革命關乎我們的腦子,比起其他的革新更為複雜——芯片的解碼速度需要提升,社會的倫理問題需要解決,以及方才所說的:侵入方式需要簡化——這些都需要各種層面的進步。目前它正處于初級階段,所以我們需要站在更廣闊的時間尺度來,用上帝視角來看這門技術,不能單用一句異想天開就否定開山者的努力。”
簡朔笑道:“因為百年前的人們也曾用這種目光來看待科技的嬰兒,最後他們變成了開拓者的成功故事裏面總是在嘲笑和諷刺的愚昧無名者。”
淮栖聚精會神地盯着簡朔,忘記了記筆記,他說的東西大約就像被轉換成功的電信號一樣,自然而然地進入了淮栖的記憶區裏。
許久之後簡朔才停止了解說,即将演示 Ocean Meson 開發的非侵入腦機接口設備。淮栖才緩過神來,在一片讨論和嘈雜中記下剛才聽到的東西。
“淮同學,”周遭忽然安靜下來,簡朔不知何時走到了淮栖旁邊的過道,一只手撐在淮栖的桌子上,上面戴着他常帶的黑色腕表。用幹淨的聲音說,“你來演示吧。”
在這極近的距離中,淮栖向旁邊擡起頭,仰望着他,回了一句呆愣愣的:“啊?”
……
淮栖被鼓掌和姜霄的一只黑手送上講臺,被助手戴上設備的時候,大腦還是發熱的。他看清了前方,有幾百號人都在盯着他,登時整個人在發熱中繃緊了起來。
“這套設備可實現的東西很簡單,看着前方的四個選項,我問你什麽問題,你在腦海裏做出選擇就好。其餘的,這只小型機械臂會替你做的。”
淮栖盯着屏幕,緊張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