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簡一蘇(三)

陳盼安已經将自己知道的那一部分過去告訴淮栖了。雖然庭雪和兩個小孩很願意讓他繼續住着,淮栖也不好一直這樣蹭吃蹭喝下去。

今天下了小雪。遙城各處,像是都裹了一層薄薄的霧。

淮栖回了自己公寓一趟,門沒有鎖,他以為進去又會看到聞錢和一片“廢墟”,于是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深呼一口氣,推開了門。

意外的是,房間裏非常的幹淨,而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個他并不認識的男人,西裝革履,雙腿搭在一起,正在低頭翻着手機。

他擡頭望向淮栖,二人對視時,淮栖下意識地,禮貌喊了一句:“你好。”

男人的聲音仿佛剛在雪地裏走過一遭。他并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而是反問道:“你是這租房的主人?”

“嗯,我是。”

他也不廢話,直接問道:“聞錢呢。”

“聞道長?”淮栖猜這位大概就是那位讓道長頹靡了很久的靳川先生。他們只有過匆匆的一面之緣,所以淮栖方才并沒反應過來。他說,“他前幾天在這兒住着。”

“不用找了,他不在。”靳川說道,“你聯系不上他嗎。”

淮栖想起自己和聞錢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幾天前,道:“我們這些天沒聯系。”

靳川站起身走向淮栖,淮栖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冷冽的清香。他當場加了淮栖的好友,說道:“如果他有消息,告訴我。”

淮栖看見好友列表裏多出來的那個黑色頭像,思緒又回到聞錢爛醉的那晚,心情變得有些複雜,回道:“可是“聞道長和靳先生并沒有什麽關系了吧。”

靳川皺起眉頭,道:“你認得我?”

淮栖點頭,他說:“所以我尊重聞道長的意願,如果他并不想和靳先生暴露行蹤,那我就沒法告訴你。”

靳川嗤笑一聲,道:“怎麽,他這回還提早和你商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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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栖搖頭,他道:“不,我也不知道聞道長在哪兒。”

靳川半信半疑地打量他一眼,說道:“那行,你不告訴我,那就請你把我的話轉達給他——三天之內給我滾回來,事兒還有商量的餘地。拖一分鐘就什麽也別談了。”

淮栖皺眉。他并不喜歡靳川對待聞道長的态度,但他似乎現在正在氣頭上,淮栖也并不打算火上澆油,便答應了下來。

靳川在他狹窄的客廳裏走了一圈,輕蔑的眼神也随之轉夠了一圈,他問道:“他這幾天睡在哪兒?”

“不知道。”淮栖冷冰冰地回應,“卧室,或者沙發。”

淮栖回應的語氣似乎激起了靳川的不滿,他睨了淮栖一眼,一個電話打斷了他的接下來詢問,他接聽,敷衍了對面幾句。

靳川走之前把鑰匙扔到了淮栖手裏,道:“房東的,記得還。”

淮栖目送靳川遠去。

他長得很漂亮,氣質出衆,單單只看外表會是一個不錯的人。可他性子裏卻有着淮栖最排斥的傲慢。

但他再怎麽對這人有意見,也沒法替聞道長去做選擇。他只好拿出手機将靳川的話轉達給聞錢。順便問了一句:“道長,你現在在哪兒。”

聞錢這次并沒有秒回。

……

自從簡一蘇變成自己的“男朋友”之後,他出現的次數也變得頻繁了起來,至少每天一次。而且每次都出現在淮栖最想見他的時候。

淮栖調侃說,自己現在都不需要開瓶蓋召喚他了。

每次見面,淮栖會和他簡一蘇讨要一個吻,并想方設法地将吻的時間延長一些——就比如在接吻前吃很多的糖,他以為讓化掉的糖絲蔓延口腔,會形成一種柔性的阻隔,使舌齒間的接觸更加長久,可是除了結束之後要多刷幾遍牙,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比如他在校門口賣糖葫蘆的老爺子那裏買了許多食用糯米紙,接一次吻就要吞掉好幾張,弄的唇邊嘴角都是碎渣,簡一蘇因此還笑了他半天。

和吻相比,牽手相對來說比較容易一些,只要他帶上一只手套,就能和簡一蘇十指相扣。但也只能是輕輕的牽着,沒法在走街上搖來搖去。或許在無人處淮栖會嘗試一下,在人來人往之中這麽幹很容易被人當成傻子。

和鬼談戀愛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它似乎需要很多技巧,不能解決的阻礙還是有很多。

不過這樣,淮栖已經相當知足了。

他和谷茜約好了今天見面,淮栖要做的很簡單,只需要和她裝作偶遇,再将簡一蘇帶到她的面前。

起初他還擔心簡一蘇的“心靈透視”會不會讓他們的計劃暴露。但谷茜和保證鬼魂不會所謂的心靈透視,就算有相似能力,也不可能像他想象的那麽玄乎。

于是淮栖放了一點心。打着和簡一蘇“約會”的名號,去了谷茜提議的一家咖啡廳。

天冷路滑,淮栖裹着那條厚實的紅圍巾,謹慎地在路上走着。小雪落到他的睫毛上,好一會兒也不會融化,他在擡頭看向簡一蘇的時候,已經有許多白色雪粒停駐在上面了。

他問道:“一蘇,你冷嗎。”

“不冷。”簡一蘇給他拂去眼睫上的雪花,說道,“你忘了,鬼魂不怕冷。”

淮栖歪頭看着他,說:“但我覺得你冷。”

簡一蘇自始至終都是只穿着那一件有些偏大的白襯衫,身上有一股不變的、幹淨的少年氣。

簡一蘇笑道:“你想幹嘛。”

淮栖敞開衣懷,說道:“我要抱着你。”

簡一蘇道:“不要。”

淮栖熟練道:“哥。”

“……”簡一蘇嘆了口氣,說:“你要怎麽抱?”

“你縮小一點,然後飄到這裏來。”

簡一蘇照他說的做了,将自己縮成玩偶大小,将背後貼在了淮栖胸口的毛衣上:“這樣?”

淮栖合緊大衣,将簡一蘇結結實實地圍住——就像上次在樓頂抱奶奶那樣——只讓他露出一顆腦袋來。淮栖這個動作頂多像是因寒冷而緊起衣領的人,并沒有十分怪異。

淮栖問道:“這樣不冷了吧。”

簡一蘇哭笑不得:“我本來就不冷。”

淮栖心情很好,他忽然想要把很多美好的事,一字不落地都分享給他,便問道:“一蘇,一周之後的慶典,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無人機的表演?”

簡一蘇像是很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他并沒問什麽,沉默良久,才吐出兩個字:“好啊。”

他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慢悠悠地走到了咖啡館。

簡一蘇忽然說:“簡朔也會去吧。”

“嗯。”淮栖知道簡一蘇會介意,便道,“學長給了我一張票,但我并不打算用“我會找個理由還給他。到時候我們只在外面看無人機秀就好了。”

“沒關系,去呗,機會難得,”簡一蘇道,“我會陪着你。”

其實和鬼魂談戀愛也有好處。

淮栖苦中作樂地想,至少簡一蘇不用另外買票。

淮栖道:“那好。”

谷茜已經在咖啡廳等了很久了,見淮栖到來時,神色微微一怔,淮栖知道她是看到了自己懷裏的簡一蘇。但這一怔被她的熱情的招呼遮掩了過去,簡一蘇應該察覺不到。

谷茜裝作簡一蘇不存在,若無其事地和淮栖聊着天。淮栖不善于演戲,他的“偶遇”裝得十分僵硬,但出于他的“社交恐懼症”,和旁人交流時僵硬不自在仿佛是一種正常現象。

淮栖和谷茜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淮栖不斷着反思計劃的不嚴密,他忘記了和谷茜定一些代表結束之類的暗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觀察完畢。于是在對面如坐針氈,肚子裏的咖啡和奶茶也就消化得格外快。

他只好打斷了和谷茜的交談,提出先去一趟洗手間。

淮栖走後,谷茜仍然兢兢業業地演着看不見簡一蘇。她一會晃了晃手中的咖啡,一會兒又劃拉幾下手機屏幕。慢慢地,連自己都覺得這僞裝尴尬。

忽然,簡一蘇的身形從玩偶大小恢複了正常,他像個普通人那樣,坐到了谷茜的對面,将原屬于淮栖的杯子往自己的身前一拉。

谷茜擡眼看了那杯子一眼,又在一瞬間收回目光。

簡一蘇忽然開口道:“我知道你能看見我。”

谷茜吃了一驚,擡頭,一臉驚詫地望着坐在對面的鬼魂。

谷茜終于見識到“自我意識極高”的魂魄是什麽樣子的,好一會兒都沉浸在震驚當中,她緩過神來,問道:““所以你是真的會心靈透視嗎?”

“不會。”他的聲音很溫柔,就如同淮栖和她描述的一樣。簡一蘇說:“你們在手機上發的消息,我都看見了。”他笑了一下,說,“枝枝學不會僞裝,從小到大都是。”

谷茜抿起唇來,說道:“可你和他說,你能看見人們 24 小時裏都想過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和不例外。”簡一蘇說道,“我需要瞞着他一些事情,只能這樣和他解釋。”

“可你不怕他會發現嗎。”

“我說的他都會信,”簡一蘇無奈地笑道,“即使是騙他的。”

谷茜低下頭去,她又确認了一遍淮栖沒有回來,問道:“可你為什麽要将這些告訴我。”

“因為我們有緣?”

“這不是一個好理由。”

“因為你是枝枝的朋友。”簡一蘇道,“他很信任你。”

“我希望你也信任我,簡一蘇。”谷茜對這只鬼魂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她一咬牙,說道,“其實“有很多事你無法轉達的事情,我可以幫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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