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路

祁青暮是有勤工儉學的許可的。

其實上了大學,勤工儉學是準許的,特別是一些大三、大四臨近畢業的學生,在課程悠閑時,出去打打工,提前實踐社會生活。

但是祁青暮的情況又有些特殊。

他是孤兒,打工不只是為了補貼日常開銷,還要為了學費、宿舍費、各種教材費努力奮鬥着。

他是那種不敢随随便便就生病的學生,因為他的存款裏,從來沒有給醫藥費劃分區域。

當初得知他的情況,導員給他上報了多次,因為他的成績優異,學校以貧困生的名義每年給他在食宿上補貼了一部分資金,雖然減輕了他的負擔,但是依舊不能讓他感到輕松。

夜路很漫長。

祁青暮穿着外套,将帽子扣在頭上,讓自己顯得跟夜色可以融為一體。

這是一種降低存在感,在夜半時分的小路上可以提前自保、預防意外的小技巧。

當然,無據可考,是他自己這樣想的。

冷風呼嘯,白日裏感覺不到的寒冷如今如有實質般鑽進衣服裏,貼着單薄的身軀纏繞,滲透進骨頭裏。

這條小路,是酒吧通向南大男生宿舍區最近的一條路。以前他不會走這裏,今天比平時下班的時間要晚很多,為了早點回去,他才冒險走了這一條小路。或許是因為在學校附近,這條路還算安全,大城市裏,很少有人會真的守在一所大學旁邊的小路上,蹲路過的大學生勒索,個別意外,只限于那些喪心病狂的人。

周圍太過安靜,路燈一盞又一盞向遠延伸,将小路映的越來越長,似是走不完一般,盡頭卻是一片黑暗。

簌簌的風聲不知從什麽時候消失了,可是寒冷的感覺卻一點都沒少。

忽然,一雙手從黑暗中伸出來,一把捂住祁青暮的嘴,另外一只手很是熟練地扣在他的腰上,猛地向一側拖去。

祁青暮吓了一跳,嘴裏剛發出一點聲音,虛掩在唇上的手便迅速收力,将他後面的聲音徹底堵了回去。

後背撞上一個胸膛,原本扣在背後的手也從善如流地攬住他的腰,将祁青暮緊緊地禁丨锢在那個危險的懷抱中。

帽子被摘了下來,露出白皙的脖頸,溫熱的氣息噴灑上來,祁青暮的瞳孔一縮,整個人都僵住了。

“好香……”

耳邊傳來一道含糊不清的聲音,祁青暮眉頭輕蹙,還未曾有什麽反應,脖子後面那道溫熱濡濕的觸感頃刻間侵襲感官,使得大腦一片空白。

那人就這樣咬了上來,輕輕的一下,而後含着那片肉,舔丨舐丨吮丨吸,不亦樂乎。

祁青暮深吸一口氣,緩緩曲起胳膊,在那人沉醉于其中之際,快狠準地向後頂去。

身後的人發出一聲悶哼,卻是沒松開捂在他嘴上的手。

“真狠啊。”

那人說道,略微高昂的聲音能聽出一絲熟悉感。

祁青暮眯了眯眼,方才的慌亂早已不複存在,反而像是确定了什麽一樣,心跳漸漸平複。

捂着嘴巴的手好似松了些,祁青暮動了動嘴唇,含糊地喊出一個名字。

“孟洋洲。”

身後的人頓了頓,随即卸了力道。

“怎麽知道是我?”

聲音低沉沙啞,透着幾分漫不經心,正是孟洋洲的聲音。

祁青暮向前一步拉開距離,轉身正對着他。

路燈下,孟洋洲穿着一身黑色休閑裝,腳踩短靴,帶着鴨舌帽,看起來十分酷帥,他正摘下口罩,露出那張帥氣的臉。

祁青暮指了指他的手:“味道。”

孟洋洲沉默一秒,擡起手在鼻尖嗅了嗅,含糊地說:“什麽味道……”

“我的沐浴露的味道。”祁青暮語氣平緩地說:“我買錯了沐浴露,持久留香的,薄荷味很濃。”

孟洋洲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些。

短暫的沉默過後,祁青暮笑了笑。

“下午洗澡的時候用錯沐浴露了吧。”他善解人意地給了孟洋洲臺階下,“不過你還真是不介意這種濃郁的薄荷味呢,相比之下,我倒是不太能接受,每次洗澡都用很少的一點。”

孟洋洲依舊不說話。

祁青暮望着他半晌,輕聲問道:“要回寝室嗎?一起走吧。”

孟洋洲頓了頓,嗯了一聲。

兩人同時邁開步伐,朝男生寝室區的方向走去,安靜的小路上,偶爾傳來的風聲不能緩解尴尬的氛圍,只會讓兩人之間的縫隙被冰冷填滿。

“剛才,你不害怕?”

走了一會兒,孟洋洲語氣淡淡地問。

祁青暮低垂着眉眼,顯得十分溫順地回答道:“突然間是有些害怕的,不過聞到沐浴露的味道,我就知道是你了。”

“不害怕?”孟洋洲意味不明地又問一遍。

祁青暮明白他的意思,看向他,眼神無辜地反問:“為什麽怕你?”

身側之人的呼吸一滞。

真是……一點防範都沒有。

孟洋洲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升起的這股無名之火,在心頭跳竄,夜風徹骨,卻吹不滅這股火氣。

這一路,兩個人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一直到進了寝室樓,向樓上走去時,孟洋洲猛地伸出手,拉住祁青暮,阻止了他前進的步伐。

“小心點。”

他上前一步,拉近與祁青暮的距離,因為身高優勢,微微低着頭,壓低聲音靠近他。

“下次被吃幹淨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以及噴灑在肌膚上的熱氣,祁青暮沉靜地盯着他的雙眼,幾秒種後,移開視線。

“好。”他淺聲應道:“我下次會注意的。”

孟洋洲眉頭緊皺,對他的反應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祁青暮在原地待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回到寝室,意外地發現陸讀還沒睡。

“你回來了。”陸讀看見他走進來,眼睛一亮,“孟洋洲說是去接你,結果他自己先回來了。”

“接我?”祁青暮頓了頓,驚訝地問:“他說去接我嗎?”

“嗯?”陸讀喝水的動作停下,“怎麽,他沒接到你啊?那你們倆在哪塊撞見的啊。”

酒吧到南大男生校寝的路不長,步行十五分鐘左右,今天走的小路更短一些,走的快的話,不足十分鐘便能回到校寝。

以前祁青暮工作的再晚,也不會走小路,總覺得不安全,今天經歷了這麽多,莫名感覺到一絲無跡可尋的疲憊,像上了一次戰場經歷過一場惡戰一般,只想快點回到安全溫暖的寝室裏,好好洗個澡,痛痛快快地睡一覺。

破天荒地走了小路,卻在小路‘偶然’遇見了孟洋洲。

祁青暮仿佛明白了什麽,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清淺的弧度。

“接到我了。”他對陸讀輕聲說道。

陸讀哦了一聲,目光向衛生間裏掃去,刻意壓低聲音,湊到祁青暮耳邊,神神秘秘地說道:“孟洋洲這個死傲嬌,還說自己夜跑去,誰家大半夜夜跑,我估計就是去接你的。”

祁青暮脫下外套,轉身挂到衣架上,“他今晚回來的好早。”

“是啊,說是出去睡弟弟,其實八點多就回來了,可能只在外面吃了個晚飯。”

祁青暮應了一聲,還沒說什麽,衛生間的門就被打開,孟洋洲光着上半身走出來,身上帶着水汽,頭發還濕着,他蓋了條毛巾,随手擦拭。

路過祁青暮和陸讀,他看也沒看一眼,直接越過他們翻身上了床。

陸讀又開始給祁青暮使眼色,妄圖用眼神夾死這個一點都不親切的舍友。

一絲淡淡的薄荷味萦繞在鼻尖,祁青暮跟陸讀打了聲招呼,進了衛生間開始沖洗。

用沐浴露的時候,祁青暮的手頓了頓。

架子上有四瓶沐浴露,每個人的沐浴露都是不一樣的。陸讀和程幾何用的是同一個大衆牌子,不一樣的味道。祁青暮的綠色沐浴露上面印着薄荷葉,而孟洋洲的則是經常打廣告且很貴的男士專用品牌,要比他的沐浴露貴上兩倍。

所以,怎麽可能無意間用錯,而且還用錯了兩次。

從衛生間裏出來,眼前忽的閃過一道黑影,祁青暮沒有反應過來,撞了上去,卻不想那人比他還脆弱,撞了一下就要傾斜倒下,祁青暮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動作迅速,連挂在濕發上的毛巾都掉了下去。

“哎呦。”

那人發出一道沙啞的低呼聲,是程幾何。

他睡得迷迷糊糊,隐約聽到有人開門進了寝室,本想翻身繼續睡,一股尿意湧了上來。

睡夢中的人總是下意識地忽略那股尿意,結果卻是越想忽略,越憋不住。

不知過了多久,他半夢半醒地下了床,直奔衛生間而去。

至于衛生間裏走出來個誰,對于他來說,都沒有趕緊尿完然後回去繼續睡重要。

等孟洋洲翻身看過來時,便是程幾何借着個子高,幾乎将整張臉都埋進祁青暮脖頸裏的場景。

霎時間,眼眸深處暗芒一閃而過,無跡可尋的怒火宛如突然爆發的活火山,傾瀉而出。

祁青暮無奈地笑了笑,拍着程幾何的後背,輕聲喚道:“起來了。”

程幾何眼皮沉重,睡神仿佛召喚走了他的靈魂。

緩一緩,剛準備直起身來,一道從身後而來的力度猛地将他拉開。

砰——!

程幾何的後背撞在了門上,在寂寥無聲的淩晨發出巨大的聲響。

作者有話要說:

前文提及‘母親’與‘孤兒’設定不沖突,請期待後續。

簡單說一下我自己的情況,前幾天自認為的骨裂今天被診斷為良性囊性病變,簡稱骨囊腫,需要手術的,很不湊巧是在左手腕骨中央,影響了碼字。

我本人是手機碼字廢廢黨,電腦一小時三千字,手機一小時勉強一千的那種,所以之前說好的隔日更以後可能也會拖延時間長一些,總之在住院期間我會隔三差五地發一章,手術之後情況太差可能會鴿很久,因為聽說要剔除那塊骨頭會很痛……

反正希望大家可以諒解,先謝謝大家啦!

不會棄坑,還有好多想寫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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