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需要被寵愛
這個男生,自稱許晉刑的繼子。
祁青暮還記得,他們二人在酒吧的卡座裏吵了起來,鬧得十分不愉快。當時許晉刑大聲呵斥對方,叫了他的名字——顧嶼。
現如今,這個祁青暮當時就難以招架的男生,就在他的旁邊。
南城地方不小,祁青暮可能這輩子都不會來這樣豪華的日料店吃上一頓日料。偏偏就這一次,讓他遇見了這個名叫顧嶼的男生。
要說運氣差的時候,真是幹什麽都不順。
“怎麽,傻眼了?”
男生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那雙滿含戲谑的眼眸中蘊含着一縷不可名狀的光芒。
祁青暮面不改色地擦了擦手,輕聲道:“我不是許先生的情人。”
似乎沒料到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澄清那個半開玩笑似的稱呼,男生怔愣一瞬,随即嘴角的笑意加深。
“你這樣說,我那位道貌岸然的繼父可是要難過得哭出來了。”他擺弄着手裏的一塊名貴手表,修長的五指将手表的表帶折過來、彎過去。
祁青暮不去看他,只盯着鏡子中的自己,語氣淡淡地說:“這是事實。”
“事實嗎?”男生低聲喃喃,不知是在質疑這句話的可信度,還是在潛意識裏說服自己。半晌,他又一次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盯着祁青暮,眼底似有岩漿迸射,噴濺出來的火花灼傷祁青暮的肌膚。
“許晉刑想包丨養你。”
心裏一沉,一股慌張感如同漲潮的海水湧上心頭。
祁青暮沒敢做出什麽強烈的反應,可就是這樣毫無動作、視線下移的細微反應已經出賣了他的惶恐不安。
顧嶼似乎很滿意,他眯起眼,瞳孔中深沉的冷光眨眼間消失不見。
“這可不太好。”他語調慵懶地說道:“如果讓你的同學知道,你勾引有婦之夫,而且對方還想不顧世俗的眼光包丨養你……”
“不可能。”
燈光下,祁青暮那張俊秀白皙的臉頰上愈發殷紅,眼底閃爍着淺淺的水光。美人似春水,說出的話毫無威懾力,反倒像是在軟糯撒嬌,顯得格外魅丨惑。
“你擔心的事情,永遠不可能發生。”
沉默幾秒,顧嶼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神情淡漠地盯着祁青暮。
“記住你說的話。”
他似乎決定放過祁青暮,至少不想繼續在洗手間這種地方繼續糾結這件事。他繞開祁青暮,直直地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祁青暮松了一口氣,心裏還對顧嶼說過的話感到擔憂,可此時此刻,沒有多餘的時間留給他思考。再不回去,舍友們該擔心了。
最後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不知是酒意上了頭,還是剛才顧嶼那番極具侮辱性的言語惹了他生氣,總之臉上粉丨嫩丨嫩的,白裏透着紅,平白磨平了往日用疏離和冷漠築建起的棱角。
走出洗手間,外面是一條小走廊。剛一過了拐角處,眼前驀的一黑,祁青暮還未反應過來,一只手突然攬住他的腰,用力地朝一處帶去。
“好不容易看見你一面,就這樣讓你走了,豈不是很虧?”
顧嶼那熟悉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祁青暮的臉靠在他的懷裏,明明從被控制開始就拼命掙紮,可是顧嶼的手臂卻如同炙熱的烙鐵,嚴嚴實實地融進肌膚中,根本掙脫不開。
“顧嶼!”祁青暮失态地吼出他的名字。
顧嶼恍若未聞,一手穩穩地把扣祁青暮的兩只手腕,按在他的後腰上。另外一只空下來的手貼着背脊上移,最終劃過透着絲絲熱意的臉頰,捏上祁青暮的下巴。
微微用力,迫使他擡起頭,對上那雙紅彤彤、滿含怒火的眼睛,顧嶼惡劣地勾起唇角。
“這就生氣了。”他輕浮地湊近祁青暮,呼出溫熱的吐息,“那一會兒,你不得拆我的骨扒我的皮?”
祁青暮起初并不理解他這番話的含義。
可是下一秒,嘴唇突然覆上一層裹挾着寒意的柔軟,讓他徹底僵立在原地。
整個世界仿佛在黑暗中旋轉着墜入深淵,巍峨壯麗的棱角被尖銳崖壁锉斷,碎屑在降落時裹上一層寒冰,徒增陰冷感。唇上柔軟的觸感不能帶給祁青暮絲毫好感,只有無盡的冰寒順着血液,蔓延至全身上下。
顧嶼放開他時,祁青暮還沉浸在震驚的漩渦中,難以回神。
與此同時,顧嶼也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你怎麽了?”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在祁青暮那俊秀的臉蛋上,肌膚蒼白毫無血色,唯有剛剛被他貼合過的瑩潤軟唇泛着紅。
祁青暮猛地看向他,眼眸深處是他看不懂的憤怒與恐懼。
“你的行為很幼稚。”一直溫文爾雅、忍氣吞聲的祁青暮像是變了一個人,渾身長滿尖銳的、能刺出血的尖刺,“或許我應該理解,畢竟跟許晉刑相比,你就是一個沒長大的毛頭小子。出口挑釁是你唯一的武器,自認為在口水戰上占據了上風就天下無敵,其實許晉刑根本不會看你一眼。”
他的每一句話都正中顧嶼內心深處最脆弱的地方,即使他的語氣平淡,好像每日與友人正常寒暄一般。
顧嶼的臉色沉下來,似會滴出水。他眯起眼,瞳孔中映出祁青暮的臉,以及那無比冷漠的神情。
有意思。
一個吻就能把一只毫無攻擊的小兔子逼成這副模樣。
他笑了起來,眼底卻是一片冷意。
“你知道我不好惹。”
他舌頭抵了抵上牙膛,嘴角的弧度更顯狠意。一邊說話,一邊向前邁步。
每逼近一步,祁青暮便後退一步。被迫後退着,祁青暮心裏發慌,可是理智猶在,咬牙堅持着不讓自己露出絲毫異樣。
他當然不好惹。
許晉刑那樣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面對這個所謂的繼子,都未必能占據上風。
也許應該說,正是因為初生牛犢不怕虎,顧嶼仗着年紀小,為所欲為地發洩自己,才導致許晉刑拿他沒轍……
腦子裏很亂,一直引以為傲的理智也在這個時候起不到什麽作用。
祁青暮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閃爍着淺色的微光,好像夕陽餘晖下,泛着金色光澤的水波。
“我要回去了。”
顧嶼輕笑一聲,“惹了事就想走?”
祁青暮面不改色,“惹了事的人應該不是我。”
顧嶼笑得惡劣,語調懶散卻待發着一股狠勁兒,“你的那番話,我一個字都不愛聽。不過嘴巴倒是又軟又甜,可惜了。”
“是嗎?”祁青暮擡眼,如羽毛般輕飄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
是嗎?
毫無起伏的聲音不是疑問,而是敷衍。
顧嶼突然覺得有趣極了。
可是與此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感也油然而生。
眼前一晃,被他在心裏定義為兔子的男生一聲招呼也不打,直接越過他走了。
顧嶼沒追,站了會兒,低笑一聲,仰起頭,緊跟一聲長嘆。
他拿出手機,調出相冊界面,點開最新一張照片。
照片裏,兩個男生似乎在激丨情擁吻,兩片唇緊貼在一起,壓成了一條線。一個男生的眼挑釁似的望着鏡頭,歪頭的角度将另外一個男生的眉眼遮住,看不大清樣貌。
“有點小失敗。”
他喃喃自語,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劃,半晌,聳聳肩。
“沒關系,許晉刑能看出來的。”
他繼父那樣一個護犢子的人,一定能一眼就看出……
他的繼子,親吻的是他想要包養的人。
疾步走到包間外的那條走廊上,确定後面沒有人追上來,祁青暮心有餘悸地呼出一口氣。
他習慣把工作和生活分開,跟舍友們出來吃飯,祁青暮從未想過會在這裏遇見跟工作有關的人。
——特別是這種脾氣不太好、嚣張狂妄的客人。
許晉刑一直‘照顧’他的工作,祁青暮無比感激。就像現在,明明知道招惹來顧嶼的源頭就是許晉刑,祁青暮也沒有骨氣徹底驅逐這位客人。因為他現在缺的只有錢,等将來畢業有了穩定工作,收入也會跟着穩定下來。到那時,他就沒有迫切攢錢的必要了。
難就難在當下。
寂靜的走廊似乎無限延長,這片空間裏只有他一個人,直挺挺地站在一處,孤立無援。
不知站了多久,他動了動腳步,向旁邊挪了一步,側身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細嗅空氣中殘留着的鮮香的食物味道,祁青暮忽然覺得很累。
孟洋洲從包間裏出來,就看到這樣一幕。他的舍友像是被抽空了力氣,神色頹然地靠在那裏,随時随地都會暈厥過去似的。
眉頭緊皺,孟洋洲大步跨過來,一把拉住祁青暮那纖瘦的手臂。
“你怎麽了?”
祁青暮被扯得一愣,茫然擡起頭,目光呆滞地望着孟洋洲半晌,放空的大腦漸漸恢複往日緊繃的狀态。
他扭了扭手臂,卻沒掙開,只得低垂着眼眸,語氣平靜地回答說:“沒什麽。”
“祁青暮,我早就說過了,你不會撒謊,什麽事都瞞不住。”孟洋洲似是嘲諷一般笑了一聲,深邃的眼眸中迸射出精銳的光,“聽聽你的語氣,看看你的臉,好像在說……”
他緩緩湊進一步,低下頭,靠近祁青暮的耳邊,低沉沙啞的聲音一字一頓地道出六個字。
“你需要被寵愛。”
作者有話要說:
來一章!香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