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黑羊（十）
午飯的時候甘甜和秦申在餐廳裏碰了個頭。兩個人目光交錯, 很快就知道對方一定是有話要說。
于是快速填飽了肚子, 起身走人。
找了個沒人的角落交換信息。臨開口說話之前甘甜特意謹慎的上上下下觀望一遍，确定周圍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存在，比如說：扭曲變形的人臉。
畢竟在當前這種環境裏，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因為一句話引來殺身之禍。
秦申看起來還算輕松樂觀：“我去找濮陽香了, 她之前不姓濮陽，嫁給濮陽嚴之後改的名字。”
甘甜點頭，這點她早就猜到了。
“那其他呢？”
“我總覺得她是個有故事的女人, 對濮陽嚴的感情也未必如她表現出來的那麽深厚。”
“就這些？”甘甜挑眉。
秦申反問她說：“一上午你調查處什麽來了？”
甘甜幽幽舉起了三根手指：“一共三點。”
秦申的雙眼就是一亮。
甘甜繼續：“第一，不要着急；第二，不要着急；第三，還是不要着急。”
“我去！”秦申當即氣結, “你就不能正經一點？”
“其實我覺得自己還挺正經的。”甘甜一本正經, “不過事實也确實如此，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還要看今天晚上沈家姐弟的表演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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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這個秦申面上就顯露出頹敗顏色, 嘆氣說：“我本來打算好好探究一番，結果連個鬼影都
沒看見。”
甘甜無語，這些天她就鬼影見的多了，都煩了！
“還挺神秘, 我也什麽都沒看見。”甘甜就事論事, 随後坦誠告知, “我遇見三胞胎了。”
“怎麽樣？”
“說不好。不過聽他們的潛臺詞我們似乎都要死在這裏, 而且還和她們的母親有關系。”
“這就難怪了……”秦申沉思片刻之後才重新開口, “從你那裏得到的線索指向濮陽香, 從我這裏得到的線索也指向濮陽香，難道說……？”
甘甜知道他必然不會把得到的信息一股腦都告訴自己，很正常，畢竟又不是什麽特別熟的，反正自己也沒什麽都說。
但是說所有的事情都是來源于濮陽香這一點……不知道為什麽，甘甜敏感的回憶起之前自己曾經看見過的，濮陽香的那個笑容。
“還是等今晚之後再說吧。”甘甜颔首，給出了最終結論。
之後整整一個下午，甘甜和秦申又是在溜達中晃過了時間。
太陽落山之後天色迅速變成一片灰蒙蒙，按照事先約定，房子裏的所有人彙聚至客廳。
濮陽香、濮陽家的三胞胎、沈招娣沈小弟姐弟、李麥、李麥的同伴孫壯壯，以及甘甜和秦申，一共十個人。
除了行動不便的濮陽嚴。
不過一個白天的功夫，原本裝飾雅致的客廳就大變了模樣。家具、擺設都被挪離原本的位置，中間空出一大塊空間。八把折疊椅并排擺放在靠邊緣的位置。
甘甜挨着秦申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了，邊等邊聽旁邊李麥和孫壯壯聊天。
兩個人的心情似乎都不太好，尤其是李麥，罵罵咧咧的滿腹的牢騷。而孫壯壯則是一副心不在焉模樣，目光有意無意的總往濮陽香身上掃。
甘甜看在眼裏，嘴上卻什麽都沒說。
等了不到十分鐘，沈家姐弟終于姍姍來遲。
沈招娣一聲紅色衣褲，滿臉的自信，頭發沖天椒般用紅色絲線緊緊綁在頭頂，手裏面緊緊攥着一面明晃晃的小鏡子。昏暗的客廳明明沒什麽光亮，那鏡子卻閃閃發光，幾乎能晃瞎人眼，一看就不是凡物。
甘甜眯了眯眼睛，注意力很快集中到那一面鏡子上面。
與沈招娣成為鮮明對比的是她的弟弟沈小弟。沈小弟一臉的蒼白，嘴唇哆哆嗦嗦，眼珠驚惶的來回亂轉。
秦申不動聲色推了甘甜一把，壓低聲音小聲耳語：“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太對勁。”
甘甜起先沒明白他說的什麽意思，随後恍然大悟——和平時相比，客廳裏的氣溫似乎高了好幾度。
仔細朝昏暗角落裏觀察，也沒有發現平時擡頭可見的詭異人臉。
也就是說，現在客廳裏并不存在鬼魂之類的東西。或者換一個角度來說，應該是……沈家姐弟的法術奏效了。
這是好事。
甘甜正色，反問他：“你真的沒有一點法器之類的東西？”
秦申攤手：“沒有。”
“為什麽？”
“臉黑呗。”看似無所謂的，秦申給出了最合理也最不合理的答案。
甘甜鄙夷：“我還以為你挺能幹的呢！”
對此種說法秦申表示認同：“我确實挺能幹的，尤其是身為一個男人來說。”
甘甜：“……”大兄弟，開車太快要翻車啊！
驅鬼儀式很快開始。沈招娣昂頭挺胸走到客廳中央，十分古典的朝在坐的衆人一抱拳，朗聲說：“諸位，今天由鄙人和鄙人的弟弟為這幢房子驅鬼，儀式之後房內鬼魂盡散，必然能解開此間迷局。”
李麥不耐煩嘟囔了句：“真廢話，瞎白活這麽半天還不開始。”
他不敢大聲說話，還是換來沈招娣一記白眼。
驅鬼儀式随即展開，只見沈招娣先是如武術大家般的亮了個相，随即一聲大喝，與沈小弟兩個人步伐交叉成十字路線開始快步移動。移動的同時她口中念念有詞，手中鏡子上下翻飛。
不知道為什麽，看沈家姐弟煞有其事模樣令甘甜覺得心裏發慌。直覺告訴她，穿一身鮮紅裝束驅鬼，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看到一半，沈招娣動作半截忽然停止，高聲大喊了一句類似于“急急如律令”之類的東西，手腕快速翻轉，銀色的鏡面閃爍出耀眼奪目的白色光芒。
随着她手上動作的不斷加快，甘甜明顯感受到室內氣溫急劇下降，就連眼睛中都凝結了一層迷迷茫茫的白霜。
然而不過須臾的功夫甘甜就再次認識到，并不是她眼前凝結了某種白霜，而是空氣發生了異常的、劇烈的波動。原本空無一物的房間內開始漸漸出現某種東西，它們蠕動着，從天花板、地面、牆壁費力掙紮而出，數量巨大到難以想象，一團團一堆堆擠在一起，使得本來幹淨的房間變得渾濁，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
來到這裏的頭一次，強烈的恐懼的感情将甘甜緊緊的包裹，心情也瞬間跌落倒谷底，仿佛整個人生也變得毫無留戀可言。
甘甜的心頭就是一驚，她快速扭頭，随即發現包括秦申在內的所有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一種麻木不仁的表情，渾濁的雙眼中透露出頹敗的情緒。
沈小弟甚至抱住了自己姐姐沈招娣的手臂，頂着慘綠的一張臉不住哀求：“姐姐啊，還是算了吧，我們回不去了……”
甘甜很快意識到在場的所有人都遭受到了某種看不見的東西的侵蝕，精神甚至遭到了瓦解。
正猶豫着，某種異樣的感覺瞬間劃過她的皮膚，冰涼涼、滑膩膩、黏糊糊，就好像被泥鳅纏繞上皮膚所帶來的感覺……
下意識的甘甜一低頭，當即錯愕的瞪大了雙眼。
地面仿佛融化了一般扭曲、變形，無數的“人”掙紮的從地面爬出，灰敗的毫無生氣的皮膚，因為痛苦而扭曲着的面孔，呆滞無神的雙眼，它們的手腳以古怪的角度翻轉着，拖着各式各樣殘缺的身體鑽出地面。
很快甘甜又注意到，不僅僅是地面，其他的地方也被這種變異般的怪物所充斥，灰蒙蒙的氣息開始在房間內飄蕩。
腳下驟然一冷，瞬間被某種無形的怪物纏繞，充滿了怨氣的鬼怪們長大嘴巴，即便聽不到它們所發出的聲音，甘甜還是覺得自己可以感受到它們的苦痛、咒罵以及嚎叫。
不過片刻的功夫，客廳幾乎化作了人間煉獄。
甘甜努力掙紮，不想自己被這些醜陋的怪物所控制，卻發現身體仿佛被某種無形的東西束縛，根本動彈不得，力氣一點點的減弱，如果再這麽一直下去……
手心一暖。
甘甜艱難的錯動眼珠，驚喜的發現随着自己手背無意中和秦申的貼和，溫水一般的暖感漸漸沖散了四周的寒冷。
下意識的……甘甜驅動着自己的手指，一把攥住了秦申的手掌。
秦申的手掌寬厚而溫暖，兩個人皮膚接觸的瞬間，前所未有的感覺觸電一般直擊甘甜心房。
而對方似乎是也感受到了甘甜的溫度，另一只手臂很快纏繞上甘甜的肩膀。
随着兩個人身體的不斷靠近，冰涼的感覺漸漸消失，身體重新獲得了力量。
“這是……”
聽見秦申附在自己耳旁的疑問，甘甜快速回答了句，“有鬼魂。”
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方面的緣故，甘甜和秦申兩個人都重獲自由。甘甜正想要說句什麽，扭頭的功夫頓時被驚得目瞪口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沈招娣停止了之前的動作，雙手合十盤腿端坐在地面之上，口中無聲念叨。
沈小弟手持沈招娣之前的鏡子護衛在一旁。
随着沈招娣嘴部動作愈演愈快，某種紅色血霧從她的頭頂蒸騰，冉苒升起。
甘甜注意到之前纏住她的鬼魂似乎被沈招娣的血霧所震懾，紛紛退散躲避。
沈招娣她确實可以驅鬼？！
甘甜內心就是一喜。
然而就在下一秒鐘，無數的鬼魂仿佛受到了召喚，同時長大嘴巴露出尖銳的牙齒，扭曲的面龐顯露出瘋狂的興奮，猛的朝沈招娣沖了過去。
不過一剎那的功夫，沈招娣便被數之不盡的鬼魂纏繞、淹沒。同時還有大量的鬼魂朝她所在的地方非撲而來。
她整個人頓時被鬼魂淹沒，發出嗷嗷的慘叫聲。她的皮膚驟然崩裂，血肉噴湧而出，一塊塊的滾落到地面上。
“姐姐！”沈小弟驚慌失措的大叫一聲，撲過去想要救助自己的姐姐。
然而還沒等他真正靠近，鬼魂就順着他的五官侵入，慘白色的眼珠骨碌碌從他的眼眶掉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小弟發出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翻滾着摔到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跡從他身子下方洇開……
“哦哦，好好看呀！好棒呀！”小孩子歡快的嬉笑着，大聲拍着巴掌，聲音在房間內突兀響起。
“好好看呀，他們死了呀！”
“是啊是啊，他們死了，真的是太好看了！”
“哈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嘻嘻！”
“他們真的是死了呀，好高興呀！”
“是的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