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節
吉想搖頭,可這樣恐慌的自己也許會影響到兩人的交談。于是他點點頭,僵硬地走到外面,然後幾乎是摔倒在長椅上。
他從來不抽煙,不過他現在非常想抽一根煙。綱吉下意識地摸着口袋,當然那裏是不可能蹦出一根香煙的。
他沒有摸出香煙,而是摸出了手機。愣了兩秒鐘,他撥下了裏包恩的電話號碼。對方接電話的速度很快,“喂?”
“裏包恩。”綱吉一說話就發現自己的聲音顫得厲害,簡直像是快要哭了。他也真的是快哭了。
“你到底怎麽了?”裏包恩的聲音還是沒什麽變化,這種無論遇到什麽事都能泰然處之的沉穩感染了綱吉,他結結巴巴地把事情講了一遍。末了,像個迷路的小孩般無助地問,“該怎麽辦啊裏包恩……”
那邊若有似無地傳來一聲嘆息聲,“市立中心醫院是吧?”
“嗯。”
“等着。”
裏包恩來得很快,他難得的沒有西裝革履。只是穿着一件暗紋細條紋的襯衫,剛到醫院見到綱吉的時候他幾乎以為得病的不是六道骸而是綱吉。
認識這個人這麽多年了,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失魂落魄的樣子。連表情都是空洞的,看到自己就像看到了希望,一下抓了過來。
“裏包恩,他們說要把骸的眼睛摘除。”綱吉抓着他的手在顫抖,裏包恩不動聲色地扶住他,并不打斷他。
“之前明明說可以不用手術的。為什麽呢……他才二十多歲,這麽年輕就要沒了一只眼睛……沒了一只眼睛你知道嗎……”
綱吉越說越迷茫,他想六道骸這麽優秀這麽漂亮,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聰明又漂亮的孩子。
要失去一只眼睛了。
“都是我,我該早點帶他去檢查的。知道他從那種地方出來我居然只憑政|府的一次檢查就再也沒注意過他的身體了。”綱吉低下頭用手捂住一半臉,聲音都哽咽了,“怎麽辦……”
“苦情主角的戲演完了嗎?”裏包恩用另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臂,看了看周圍,确定了方向便毫不溫柔地拖着綱吉朝那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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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敲門後,他徑直打開了門。屋裏坐着的夏馬爾和六道骸對他的到來都露出了驚異的表情。
“你怎麽來了?”六道骸沒有掩飾自己的嫌棄。裏包恩把綱吉按在椅子上坐好,自己另拖了另一把過來,“你以為我想來嗎?”
他瞥了這個總是不消停的家夥一眼,“我早就說過了,對你死在哪兒我從不感興趣。”
“啊,那太好了。如果你出現在我的葬禮上,我大概會死不瞑目吧。”
兩人時隔多年,對對方的印象再次降了一個檔次。
夏馬爾的視線在兩人臉上來回晃蕩,六道骸和綱吉的關系他自己有猜測。但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又是哪位?
“嗯,請問你們的關系是?”夏馬爾沒忍住,還是問了一句。
用拇指指了指六道骸,裏包恩問,“這個和這家夥的治療有什麽關系嗎?”
“畢竟和無關人員探讨病情總是很奇怪,是吧?”夏馬爾打了個哈哈。
“啧。”裏包恩指着綱吉,“他是患者的監護人,我是他的監護人。你們說到哪裏了?”
一個慣于發號指令的人自然而然有一種能掌控現場的氣場,裏包恩無疑屬于這樣的人。夏馬爾很快地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緒,“說到義眼的問題。”
“既然不能耽誤的話就趕緊做。這些等到可以活下去的時候再說不遲。”裏包恩一錘定音,綱吉又是一抖。
“那麽家屬也同意做手術了是嗎?”夏馬爾自然地看向綱吉。
“想讓這家夥活下去的話這不是唯一的辦法嗎?”裏包恩反問。
夏馬爾不得不把視線重新放在他身上,“是的。”
“那還廢話這麽多幹什麽?”
六道骸暗地裏握住綱吉的手,那只手冰冷得吓人。他也對夏馬爾說,“雖然不是很相信你,不過這場手術還是麻煩你了。”
哼笑了一聲,夏馬爾攤手,“你前面那句話是多餘的。”
進手術室之前六道骸對綱吉笑,“老實說被打麻|醉藥進手術室這種事光是一想我就忍不住想立刻逃走。”
綱吉捏着他的手說不出話來,兩個人的手一樣的冷。
“不過想到你在外面等我,第一眼睜開就能看到你的話我就能夠忍受了。”他頓了頓,眨了眨眼,“當然如果你再主動吻我的話那就更好了,我可以期待嗎?”
綱吉的眼睛紅了。
站在一邊的裏包恩實在沒忍住,一腳踹了一下推車。周圍的護士異樣地看着他,不過這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行了,要幹什麽等你活着出來再說吧。”
然後拉着綱吉退後一步,目送六道骸被推進了手術室。
綱吉渾身僵直地盯着手術室的門,裏包恩也沒管他,沉默地坐在一邊。手術時間很長,至少在綱吉看來是這樣的,他想了很多,那些當時經歷起來很漫長瑣碎的事現在回想起來不過是一瞬的功夫。
對自己來說,大概不曾有過激烈的感情。
連初戀也是,在憧憬中就用完了所有炙熱的感情。其實這也倒并非受過什麽挫折,綱吉的一生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波瀾的。順風順水,被正确地指導着往前走,連坎坷都好像是被斟酌好的考驗。
與這些無關。
生活本身就是一場長時間的消耗行動,你的靈魂會在其中被雕琢,被耗費,到發現的時候才驚覺強烈的感情不再适合自己。這似乎有些冷漠,然而這是一場生命的自衛行動。因為自誕生開始,人就必須不停地習慣告別。
童年的無垢,少年的天真,青年的熱情。
直到最後告別人世。
綱吉想到六道骸第一次對自己笑,想到這孩子近乎崩潰地說喜歡自己,想到那之前他問自己怎樣才能多喜歡他一點。
心髒突然收縮得很痛。
是這樣的,是這樣的,我早就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了。這個人有着很漂亮的眼睛和頭發,他傷害過我但也非常喜歡我,他願意為我做很多事,将他的人生親手奉上。
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
綱吉這麽想着,落下淚來。 做完手術後的第二天六道骸才醒過來,他右眼繞着厚厚的繃帶,本來就白|皙的皮膚現在更是慘白得和床單差不多顏色。守在旁邊的綱吉也憔悴得好不到哪裏去,但六道骸剛剛一動他就知道了。
他趕緊按下鈴叫護士,彎身在六道骸耳邊問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六道骸虛弱地看着他,沒有說話,手指輕輕動了動。
綱吉握了上去,忍不住再次紅了眼。他低頭吻了吻六道骸的唇角,喉嚨發緊發疼,“別擔心,沒事了。都會好的。”
都會好的。
六道骸恢複得很好,大家擔心的複發也沒有發生,這讓綱吉感恩戴德。只是繞過頭纏在右眼前的繃帶還需要再纏繞一段時間。只有一只眼睛的情況下視物成了問題,六道骸經常因為無法正确估計物體的位置而打|倒杯子之類的東西。
綱吉每次看到他這樣都會酸楚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是真的心痛,宛如經歷這種折磨的人是他自己。
不,甚至比他自己遭受還要痛苦。
反而是六道骸異常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他讓綱吉通知了幾個艾斯托拉涅歐的高層幫自己暫管公司一段時間,包括犬和千種在內。這兩人反應相當激烈,馬上就要訂飛機票來日本看望六道骸。
六道骸很輕易地用管好公司就是幫自己的忙這種理由勸住了兩個人。但綱吉總覺得他是不想以現在這幅樣子見熟人。
至于綱吉自己,也有些很重要的事急需處理。
他打了個電話給裏包恩,約他見面。
“怎麽?不去當你的保姆沒問題嗎?”一見面便是這麽辛辣的問候,裏包恩的語言從來就沒饒過人,綱吉都習慣了也就不會為此感到難以接受。
他們現在坐在醫院的花園裏,陽光亮得發脆。
“關于骸,我覺得有些話要跟裏包恩說一下。”綱吉微微笑着,視線垂落在自己交叉的手上,“畢竟在我眼裏,裏包恩也算是長輩了。”
“被同齡的你這麽說,我不知道該不該感到高興。”
綱吉深吸了一口氣,把六道骸和自己的事詳細說了一次,這是他首次沒有隐瞞任何東西地向別人講述這件事。
裏包恩聽完後嗤笑一聲,“那麽你這個試試的結果呢?”
“大概會是……很讓裏包恩失望的決定吧”
“少廢話,你什麽時候可以代表我發表意見了?”裏包恩臉上沒有絲毫的波動,“繼續說。”
綱吉隔了半晌,才說,“我想和他在一起。”
“彭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