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4

第24章 、24

◎都聽你的。◎

大千世界人生百态。跨年夜有人過得歡天喜地,也有人在美好的假象裏自欺欺人。

因許書清身體尚未痊愈,一家人沒有外出用餐。而是提前幾天就交代好廚師準備食材,在家裏吃跨年飯。

席間許謹修不發一語,只有許睿宸提到工作上的事才會開口說幾句。父子倆關系自來生疏,大概是這次話題對了,許謹修難得有了好臉色。

“你最喜歡的鹽焗蝦。”宋涵芝拿起公筷夾了一只蝦放進許謹修碗裏,笑容可掬到,“一晚上也沒見你動筷子。”

“謝謝。”許謹修遲疑幾秒,慢條斯理咬下一口。

自上次争吵過後,他們已有餘月沒說話。現在他順着臺階下來,宋涵芝心頭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行了,難得一家人吃飯,就別提工作了。”許書清看着許謹修,“工作做不完,你這個年紀除了工作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爺爺。”

其實許書清的意思很簡單,不想讓他一門心思都放在枯燥的事業上。他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心裏那面鏡子比誰都明淨。許謹修不善表達,可退婚顯然對他産生了不小的影響。一直用工作麻痹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希望他能多做一些想做的事緩解情緒,而不是将自己禁锢在某一處。

但宋涵芝卻誤會了他的意思,再加上她對跟周家聯姻還沒有死心,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這一處。最重要的是許謹修一天不訂婚,夏輕眠就是她的心頭隐患。

“爸說得是。阿修确實應該找個人陪陪了。你不想聯姻我也不勉強,周家那姑娘真的不錯,我覺得你可以試試跟她相處一段時間,就當交朋友了。”

老生常談,又是許謹修抗拒的話題,他眉頭明顯不耐地蹙了起來。

“他這麽大人了,感情問題自己會處理。你就別瞎操心了。”許睿宸出聲制止。

“我瞎操心?!”宋涵芝放下筷子,臉色瞬間淩厲,“我做什麽事都是多餘的,要像你一樣什麽都不管才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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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睿宸冷呲:“阿修不是我手把手帶進公司的?而且很明顯他現在的能力很優秀。我就搞不懂你為什麽一定要讓他結婚。結婚是能讓他活得更開心還是能長生不老啊?”

“這兩者都不能。”宋涵芝冷笑,“結婚甚至不能讓一個男人保持該有的忠誠。”

如果不是許謹修十三歲那年親眼目睹他父親跟兩個女人在床上鬼混,他也不至于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許睿宸臉色一變,“你有完沒完——”

“我只是不希望在我離開的時候只剩他一個人無依無靠!”她眼裏一片淡漠,“不想他活着時沒有念想,走了也不剩任何痕跡!”

“大過年的,什麽死啊活啊的,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行了,都閉嘴!”許書清厲聲打斷他們的争執,啪的将筷子拍在桌上,“不想吃就都別吃了。阿修,扶我回房間。”

許謹修面無表情地起身,攙扶許書清上樓休息。昏暗的走廊裏兩人表情都說不上好看,許書清摁着門把,聲音裏滿是疲憊:

“我知道你不愛留在這,一會兒沒事早點回去吧。”

“嗯。”

回到房間,許謹修伺候老爺子吃完藥,陪他說幾句話就下樓了。

客廳裏已經沒人在了,倒是一樓會客室裏傳出隐約的争吵聲。許謹修眼裏沒有絲毫波動,大步徑直走了出去。

夜色如水,為了慶祝跨年阿姨特地在院子裏裝飾了彩燈。不遠處煙花四起,在高高的空中炸出無數花火。

手機鈴聲響起,大概是某個人的祝福信息。許謹修拿出電話,在影影綽綽的光影中看到了信息。

砰——

巨大的煙花迸射出色彩斑斓的火光,漆黑的夜空被點亮。手機屏幕上那張十指緊扣的照片奪目而刺眼。

許謹修目光定在屏幕上,脖頸上的青筋陡然乍起。擡起頭咽咽喉嚨,木然地上了車。

關好車門,将鑰匙插進去,扯過安全帶扣了幾次都沒有扣進去。他低

聲罵了一句,一把甩開安全帶,拿起手機撥了夏沁雪的電話。

“阿修?找我有事嗎?”

許謹修動了動喉結,低聲到:“阿姨,小眠在家嗎?”

夏沁雪頓了頓,“她去相親了。”

“相親?”他好像不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只是無意識的重複。

“嗯。那個男孩挺好的,她自己也願意去。”夏沁雪委婉到,“老爺子剛出院,你有時間還是多照顧他吧,沒事就不用過來了。”

許謹修垂了垂眼眸,沉默片刻後對她說:“您好好休息。”

挂斷電話,他将手機扔到副駕駛,用力踩下油門,車子極速駛出許宅。

.

申城世紀廣場中央有塊巨大的電子屏。每年跨年這裏都聚集着成千上萬的人等待倒計時。

蘇徹和夏輕眠從酒店出來開了一段路就被堵得水洩不通。是以幹脆找個地方停車,在廣場走一走。

四處圍滿了賣東西的小商販。棉花糖,糖葫蘆,還有各式各樣的漂亮發卡。零下二十多度的氣溫也抵擋不住氣氛的熱烈。

走路更是人擠人,人人前胸貼後背。防止走散,蘇徹始終牽着夏輕眠的手。

“冷嗎?”

她搖頭,“我好像被擠出汗了。”

蘇徹笑,十分自然的将她的手放進大衣口袋。

夏輕眠彎彎嘴角,翻過掌心攥住他修長的手指。見他老老實實不反抗,饒有興致的撓撓他掌心,然後縮回手指。

反複幾次後蘇徹兜她一眼,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拉住她手腕強硬往腰後扣住。

“不老實,嗯?”

夏輕眠抽不回手臂,仰起臉抗議,“這樣走路不方便。”

蘇徹挑挑眉梢,另一只手摁住她的細腰,“那就不走了。你抱會兒我,我冷。”

他們所處的位置剛好是廣場的石柱後方。柱子上雕刻着精美的圖案,凹凸不平,蘇徹不在意地靠到上面,像只抱着小兔子的大熊。

四周布滿了熱鬧喧嚣,可這一方天地寧和又安靜。夏輕眠臉埋在他胸膛,舒服地靠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麽,擡眸看他。

“你還沒告訴我,我們之前到底在哪裏見過。”

蘇徹無奈地勾起嘴角:“五年前,墨白在市體育場舉辦演唱會。有個人撐傘陪你走了将近一個小時,都忘了?”

五年前。

墨白演唱會——

記憶慢慢蘇醒,某些零散的片段逐漸湧進腦海。夏輕眠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臉,眼睛越睜越大。

“你是那個男生?!”

“如假包換。那柄雨傘至今還在我的儲藏室。”

五年前他剛滿十八歲,也是從國外上學後回申城的第一年。那天家裏難得發生了世紀大戰,向晚詞堅持要他留在國內,而蘇見時考慮讓他繼續在外面學習。争執不斷升級,他一個不耐煩就跑了出來。鬼使神差的跟黃牛買了張票,去聽一個不認識的男歌手唱歌。

來聽演唱會只是不想一個人呆着,但是那些歌他基本都沒聽過,所以也沒什麽熱情。無聊之中他注意到前排的一個女孩,每一首歌都會跟着唱,但不像其他人那樣撕心裂肺的嚎叫,更像小心翼翼的害怕吵到身旁的人。并且每一曲結束都會偷偷看身邊的男人。

她梳着簡單的馬尾,側臉柔美。眼睛特別好看,水汪汪的清亮。看人的眼神充滿了愛慕與卑微。

他當時莫名其妙的就湧上一個念頭——這兩人不會有結果。

沒想一語成谶,這想法還沒落地,那男的就面無表情的提前離場。女孩兒笑意盈盈的揮手道別,繼續揮舞熒光棒聽歌。

一場戲落幕,他也不想繼續聽這無聊的演唱會。起身要走時,身後忽然飛過來一支熒光棒,不偏不倚落在她腳邊。

她先是一僵,胡亂抹抹臉彎腰撿起來,回過頭問他:“是你的嗎?”

她眼睛紅得像小兔子,睫毛上還挂着晶瑩的眼淚。像無法承受重量,一眨眼又要掉淚珠。

“嗯。”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接了過來。

她坐回去,若無其事的繼續聽歌。但他卻因為不斷回想她回過頭的樣子,無法聚精會神。

他無法理解,為什麽有人連哭都要哭得小心翼翼,像怕打擾了誰一樣。

心裏莫名湧上不舒服的情緒,他翻遍了口袋,找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到她臉側,“天很冷,別哭了。”

女孩兒沒有回頭,只是縮了縮肩膀,伸手接過紙巾。

後來她提前離場,出于不知名的原因他也走了。從體育場出來就看到她一個人站在風雪中。

雪花落到她身上然後被風吹走,她的帽子被吹掉,雪糊了一臉。她就幹脆仰起頭,去看雪落下的樣子。雪在她睫毛上凝結成霜,盈着清冷的眼色,奇異地增添了一抹冷豔。

他當時解釋不了自己的做法,只憑下意識走到她身旁,用手裏的傘擋住寒風。

那天他們兩個躲在一把雨傘下走了很久,除了最後的一句再見沒有任何交談。

人的緣分有時候就是這樣奇妙。那句再見如今成真了。

夏輕眠全部記起來,喃喃到,“其實……在房車那次我夢見過這個場景,只是看不清臉,沒把你和撐傘的男孩聯系起來。”

蘇徹聽了眉眼一彎,“原來你早就對我日有所夢了。”

“你少臭美。”

調侃歸調侃,他又何嘗沒有夢見過她。夢境各式各樣,青春期又是某些方面的敏[gǎn]時期,有時醒來被褥濡濕一片。

夢得多了,閉上眼都是她清晰的輪廓。所以那日在酒店她撲進懷裏時他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十——”

“九——”

廣場上烏壓壓的人群開始跟随電子屏倒計時。夏輕眠從蘇徹懷裏退出來,不約而同看向大屏幕。

她兩手圈在嘴邊,用力喊出:“三——”

“二——”他笑着加入大部隊。

“一!!!”

砰砰砰——

絢爛的禮花在頭頂炸開,整個廣場被銀樹火花籠罩。相識的不相識的人們喜氣洋洋的互道“新年快樂”,無論男女老少都被喜慶的氣氛感染。

夏輕眠仰起臉,正撞上蘇徹幽深帶笑的眼睛。

“蘇徹,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女朋友。”

……

零點一過,廣場裏的人瞬間少了很多。兩人跟随人流一同往回走,道路兩旁的小商販仍舊堅守崗位,不放棄一絲商機。

蘇徹攬着夏輕眠肩膀,指指那些閃光發卡,“給你買一個戴吧。”

夏輕眠搖頭,“還是我們一人一個好了。”

說完就過去詢問價錢,蘇徹拒絕的話只好咽了回去。他撓撓眉梢,邊走邊合計怎麽把這事兒躲過去。

沒等開口,夏輕眠笑眯眯地拿着兩個發卡回來了。

“你低頭。”

蘇徹張張嘴,聊勝于無地抗拒兩秒,然後彎下腰,像只等待撸毛的大狗把腦袋伸過去。

夏輕眠掰開發卡,将“幹飯人”戴在他頭上,接着把“相信光”給自己戴上。

對視片刻,都笑了。

“光要奔着家的方向前進了。”她說。

“那我們下次什麽時候約會?”他問。

夏輕眠挽着他的手臂做思考狀。這時身旁忽然跑過去幾個打打鬧鬧的男生,他們哄鬧的在搶一個禮盒。奔跑打鬧間有人将禮盒高高抛起,掉落途中禮盒的棱角意外刮到夏輕眠臉頰。

“嘶——”她疼得悶哼一聲。

那幾個人沒注意,仍舊繼續追逐。蘇徹沉下臉,伸手勾住罪魁禍首的帽子。

“喂,你撞到人了。”

那男生不耐煩,胳膊用力一揮,“你誰啊?抓我衣服幹嘛?!”

蘇徹松開手,涼涼睥睨他,“我說,你撞到人了。”

他身高腿長,狹長眼眸冷下來時利如刀刃。左耳上的鑽石耳釘閃着微光,說話的時候甚至嘴角帶笑。頭頂的發卡在強大的氣場烘托下仿佛從“幹飯人”,變成了“幹死人”。

這氣場哪是毛頭小子能比的。剛還鬧哄哄的幾個人全部安靜下來。

“是我沒注意。”那男生摸摸鼻子,對夏輕眠說,“對不起啊姐姐。”

她忍着疼道:“算了,下次注意點。”

“行了,你們走吧。”蘇徹沖他們擡下巴,幾個人回神後一溜煙跑了。

夏輕眠拉住他的手,“我沒事,別生氣了。”

他沒吭聲,只是垂眸仔仔細細看她臉頰上的劃痕。夏輕眠仰着臉,乖乖讓他檢查。〓

目光無聲在他臉上流轉,這一晚心頭發脹,被填得滿滿當當。

“看什麽呢?”

“沒什麽……就是忽然想起去海市你接我那天,我撞到頭的時候你好像也是這個表情。”

整個人瞬間變淩厲,眼底被戾氣填滿,懊惱又自責。

“是麽。”他輕聲說,“我當時也想這麽看看你有沒有事,怕你以為我是臭流氓。現在終于可以光明正大……”

“可以光明正大的檢查了?”

蘇徹拇指溫柔地掃過那道淺紅色劃痕,低聲說:“是可以光明正大心疼了。”

“我家到了。”

“嗯。”

夏輕眠看了看他,“那我進去了?”

蘇徹頓了頓,扭頭朝外面看了一眼,“裏面好像有路燈壞了。”

“壞好久了,不過不礙事。”她解開安全帶開車門,手腕被拉住。

“太晚了,我送你進去吧。”

夏輕眠唇角忍不住上揚,“好啊。”

小區是十多年的老小區,由于地段還行所以治安一直不錯。她天天走慣了并不怕,可誰會拒絕被男朋友送呢。

兩人牽着手慢悠悠穿過小路往裏面走。路燈昏暗的光将他們的身影拉長,映在斑駁的雪地上。

到了樓下,夏輕眠停下腳步,“我到了。”

“嗯。”

兩人看着對方,誰都沒有動。經歷了兩個月分別後重遇,這個夜晚對他們而言太過特別。

最終還是夏輕眠開了口:“今天太晚了,你早點回去吧。”

“你明天可以給我打電話嗎?”

“好。”

蘇徹勾唇,擡頭看向萬家燈火,“最後一個問題,能告訴我哪一扇是你家的窗戶嗎?”

夏輕眠指着某一處說,“五樓,貼着紅窗花的。能看見嗎……”

夏輕眠轉過頭,炙熱的氣息貼近,下一刻她的唇被銜住。

她怔了怔,檀口微張,放任他掠奪城池。

四周安靜下來,呼吸間只有對方的氣息在游走。樓道裏的聲控燈亮了一瞬,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又滅了下去。

“我看着你上去。”蘇徹輕輕摩挲她柔軟的唇,聲音嘶啞。

“你路上小心。”她呼吸仍有些不穩。

再難分難舍下去要磨到天亮了。夏輕眠沖他擺擺手,然後小跑着進了樓道。

腳步聲漸漸遠去,蘇徹在原地站了幾秒,兀自笑了聲,一臉魇足地轉身離開。

夏輕眠一路小跑,身體裏的亢奮因子好像越跑越多。在二樓的轉彎處停下腳步順了順呼吸,不由自主地摸摸嘴唇。

然後,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這麽開心。”

突兀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聲控燈亮起,皮鞋聲清晰地回蕩着。

輕眠看見許謹修一步一步走下臺階。他目光清冷,表情在昏黃的光下有點莫測。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警惕地後退了一步。

“這麽晚,你怎麽在這裏?”

許謹修身上的黑色羊絨大衣透着寒氣,深黑眼眸定在她臉上,目光晦暗不明。

“夏輕眠,如果我把你不喜歡的地方改掉,你願意回到我身邊嗎?”

他聲音很低,像在詢問,仿佛又在哀求。與平日裏那個高高在上,冷漠疏離的男人相差甚遠。

夏輕眠怔了怔,像不認識他似的看了良久。然後,十分認真地搖搖頭,“不願意。”

胸腔猛地一縮,綿長的痛在許謹修心頭蔓延。

“不論你變成什麽樣,我都不會回到你身邊。”她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因為我已經喜歡上別人了。”

人需要經歷才成長,而那些經歷或多或少會影響到性格。十五歲之前,夏輕眠受父親蔣風來影響,每日活得心驚膽戰,慢慢養成膽小卑微的性格。做什麽都小心翼翼,生怕得罪別人遭受排擠。

十五歲以後到了許家,她喜歡上許謹修,他耀眼得萬丈光芒,體內的卑微因子爆發,她主動将自己擺在低處,連薛映朵一再的找茬也忍氣吞聲。慢慢她發現自己變成了讨好型人格,已經沒有自我可言。

但跟蘇徹在一起完全不一樣。很開心的同時她逐漸恢複了自信,最重要的是他讓她知道了自己配得上別人的喜歡。

她可以被人放在心尖上,不必在泥裏郁郁寡歡。

許謹修表情一凜,喉結隐忍地滾了滾,“是送你回來那個人?”

他一個小時前就到了這裏。他不知道為什麽過來,只是從許家出來時下意識選擇了與回家相反的路。

夜深人靜,這麽晚也許夏輕眠早就睡了。他在車裏坐了半個小時怎麽也不安心,解開安全帶上了樓。

他像個沒有思維的傻子在門口站了許久。寒意浸透衣衫,腿僵得發麻,冰冷的夜風吹醒了他,又看了看禁閉的大門他僵硬地轉身下樓。

夜晚太寂靜,一點點聲音都仿佛被無限放大。走到四樓時外面傳來關車門的聲音。仿佛有感應,他停下腳步透過走廊的窗口看見夏傾眠和一個年輕男人手牽着手走過來。

她臉上的笑輕松又幸福,美好到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們站在樓下聊了很久,然後接吻了。

“是他。”說完,夏輕眠想到什麽,又補上一句,“就是被你偷了微信那個人。”

提起這件事,她就忍不住氣惱,對許謹修的操作更加不理解和迷惑。

“許謹修,看見我表白別人的時候你不是應該徹底放心了嗎?”

“沒有!”他深深地洗了一口氣,眼裏紅血絲若隐若現,“我後悔了。夏輕眠,我後悔跟你分手了。”

她追着他屁股後面跑了十多年他都不當一回事,現在又何必這樣上趕着。

夏輕眠沉默片刻,看着他俊朗的臉忽而輕笑一聲:“許謹修,你是賤皮子嗎?回去吧,不要在這裏擋路。”

這世上求而不得的人那麽多,多你一個怎麽了。

“你後悔是你的事,跟你分開我卻是不幸中的萬幸。”

.

頭天晚上夏輕眠回到家洗洗就睡了。第二天醒來立馬給林竹音打電話解釋相親的情況。

聽完來龍去脈,林竹音在話筒裏發出陣陣奸笑:“也就是說,你相親遇到了海邊那個男人,然後就幹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了?”

“沒有幹柴烈火。”夏輕眠不自在輕咳一聲,“倒是有點一發不可收拾。”

這一覺夢裏全是他。

“既然一發不可收拾了就早點來一發。”林竹音心滿意足,“這樣看來我還成了曲線月老。”

“盧先生那邊……”

“你放心吧,他昨天已經來消息了,說的是你倆不合适。我本來以為是真的,哪想另有隐情。”

夏輕眠彎彎嘴角,“謝謝你音音。”

“謝我什麽啊,應該謝你自己有福氣。”話鋒一轉,林竹音到,“改天把你家那位帶過來讓我看看呗。”

給你把把關這句話她咽了回去。

“好啊,哪天有時間一起吃飯。”

“那行,催命的來叫我了,先不聊了哈。”

“好,拜拜。”

挂斷電話,夏輕眠套上抓絨睡衣起床。夏沁雪正在廚房做早飯,聽見動靜轉頭看她一眼,笑問:“起來了?昨天相親情況怎麽樣啊?”

“我就知道您惦記這事兒。沒成。”

兩個字幹脆利落,夏沁雪手裏的鍋鏟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響,“怎麽就沒成啊?是不合适還在什麽原因?”

夏輕眠摟住她肩膀,半真半假道:“半路有人攪局,就沒成。”

“有人攪局?對方難道有對象?那可不興啊!”

“不是對方,是我男朋友。”

夏沁雪一時半會兒沒順過劇情來,狐疑地看了她好半天,“你到底在說什麽?”

這孩子失心瘋了嗎。

“總之,昨天相親沒成,但是跟對方這頓飯吃得很愉快。吃完飯,我遇到一個人,我跟他在一起了。”

“意思就是你相親失敗,但是交到了男朋友?”

夏輕眠欣慰點頭:“沒錯!”

“……”夏沁雪一時間失去了語言功能,半晌才喜上眉梢地交代,“改天帶回來讓我看看。”

“……”

可真是個紅人。短短十幾分鐘已經收獲兩名觀衆了。

夏輕眠忽然想起昨晚答應聯系他。于是小跑回到房間,發了一條信息過去:【早上好,在幹什麽?】

那邊幾乎秒回:【在等女朋友電話。】

夏輕眠嘴角上揚,正要撥號,夏沁雪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怎麽又進屋了,還不吃早飯要遲到了!”

“馬上來!”

邊往出走,邊飛快打下一行字:【女朋友要去做社畜了,晚點聯系。】

想了想,又加了個表情上去。

蘇徹收到信息時正在畫室收拾東西。紗簾拉開,明媚的陽光湧進來落在他半邊臉上,映得嘴角笑意十分明顯。

夏輕眠發來一個可愛的兔子抱抱,美滋滋欣賞片刻,他回複一個小熊摸頭的表情。

結束對話他一把掀開蓋在沖浪板上的白布,沙灘上女孩明媚的笑顏映入眼簾。

許多畫面湧進腦海,蘇徹愛不釋手地摸摸沖浪板,撥通季臨希的電話。

“哥,一會有事嗎?”

季臨希心驚膽戰,“沒事倒是沒事,就是這聲哥給我整不會了。你不是在外面惹什麽事了吧?”

蘇徹沒理他的調侃,直接交代:“找個師傅過來,我要挂一副畫。”

“行,我一會兒到。”

季臨希做事利落,不過一個小時就帶着人上門了。這畫室他再熟悉不過,看來看去全是些半成品。

“畫呢?”

蘇徹指着地上,“那裏。”

“你要把這玩意挂牆上?”好家夥這是浪到家了啊!

抱怨歸抱怨,季臨希還是主動幫忙把沖浪板挂了上去,嘴裏還不時提醒師傅小心點。

蘇徹付好錢,師傅離開。

季臨希抱着手臂一直端詳這副畫,“不是,這是你什麽時候畫的啊?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這畫初看沒多驚豔,可往細了看那真是別有洞天。季臨希的老狐貍眼噌的就亮了。

“之前去海邊。”

“這就是你說的作品啊?我看下次畫展把這個放出去吧,太有靈氣了,絕對能拍個好價錢。”

蘇徹斜他一眼,“你想都別想,這是私藏品。”

呦呵。

之前也不是沒把私藏放出去展覽。對一幅畫占有欲這麽強,不對勁吧?

季臨希轉轉眼珠子,笑容可掬地讨教:“這人物是不是有原型?是誰啊?”

蘇徹挑挑眉梢,十分故意地說:“我女朋友。”

“啊?”

“你弟妹。”

“啊????”

對于自己什麽時候多了個弟妹這件事,直到上車了季臨希還在好奇,恨不得立刻見識一下是何方神聖能收了蘇徹這朵高嶺之花。

“小姨和姨夫知道了嗎?”

蘇徹瞥他一眼,“今天在一起剛第二天。”

這是還沒來得及說。

自己竟然是第一個知道的。季臨希忽然心裏平衡,扶着方向盤賊笑,“今天這頓飯你請吧,去唐園兒吃。”◆

唐園是申城數得着的高檔飯店,一頓飯下來至少要破五位數。

“行啊,我請。”連一秒鐘猶豫都不帶。

季臨希叫得歡,可等到動真格的就不忍心了。自家人坑自家人,他還沒傻到那個份兒上,方向盤一打,去了他們經常光顧的海鮮樓。

蘇徹在副駕睡得迷迷糊糊,睜眼看清外面的地方,嘶啞的聲音裏帶了點笑,“別告訴我你迷路了。”

“唐園下次再說。”季臨希解開安全帶,似笑非笑,“怎麽也得等看過人了再決定要不要砸你。”

“什麽意思?”

“看着靠譜就砸你頓狠的,要不是那麽回事兒,你還是花錢出去散心吧。”

蘇徹從鼻腔哼出個音兒,嗆他,“那你等滿漢全席吧。”

季臨希挑挑眉梢,“這麽有信心?”

這是句廢話,自然沒得到回應。只換回砰的關門聲。

“臭小子。”

笑着嘟囔一句,他跟着下了車,酒店前蘇徹正跟兩個人在說話。

司徒野擡手打招呼,“希哥。”

司徒橙笑了笑,“季大哥,好巧。”

季臨希笑着點頭,“好久沒見了,要不要一起吃?”

四人挑了個包間,點完菜坐在那閑聊。

司徒野調侃,“這家夥終于陰轉晴了。”

季臨希接話,“他這段時間挺好的啊。”

“那是你不知道在度假別墅裏。那女的走了之後這家夥像一個霜打的茄子。我們在玩,他一個人關在工作室幹活,掃興得要命。”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季臨希饒有興致地問:“哪個女的?”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司徒橙翻了個白眼,狠狠踩了她哥一腳。

“嘶……你踩我幹嘛?!”

“你能不能別跟個行走的喇叭一樣叨逼叨?”

司徒野以為司徒橙不想聽,再說下去無疑是往她傷口上撒鹽。

“好好好不說了。希哥你自個兒問蘇立冬。”

蘇徹不鹹不淡,“有什麽好問的?”

季臨希笑,“不問了,吃飯。”

反正早晚總會見到。

吃完飯司徒橙提議去玩劇本殺,蘇徹興致缺缺,“下次吧。”

司徒野不廢話,拉着妹妹撤退,“那行,我們先走了。”

回程依舊是季臨希開車。蘇徹也會,大多時候懶得開。

車裏暖氣舒适,玻璃窗蒙上一層白霧。季臨希打開除霧,随口問:“回住處還是你爸媽那?”

“哪來的回哪。”

“你有時間也回去看看嘛,小姨嘴上不說,其實想讓你經常回去的。”

蘇徹之前在國外,獨居慣了。回國後為了不和父母互相打擾直接搬了出來。

“你現在越來越像老媽子了。”蘇徹以手撐頭,“我有時間會回去。”

季臨希彎彎唇角,“嗯。”

車子駛入步行街,蘇徹視線落在街邊。路燈昏黃,行人匆匆,再冷的天也有人為了生計不得不出來賺錢。

人行道上商販裹得嚴嚴實實,耐心為客人稱重找錢。

“找個地方停車,你自己打車回去。”

“你要幹嘛?”

“有事。”

季臨希不太情願。這麽冷的天,車肯定不好打,“我先陪你辦事,然後一起回去不行嗎?”

蘇徹笑了聲:“你覺得我會帶個電燈泡去找女朋友?”

“……”

車門砰一聲關上,季臨希被無情趕下了車。

蘇徹把車開到馬路對面,走到糖炒栗子的攤位買了一袋,交完錢随手放進大衣裏面的口袋。

“會有味道的。”老板好心提醒。

蘇徹笑笑,“但不會涼。”

然後又選了只兔子外形的糖葫蘆,下面串着一串草莓,上面兩顆綠提做耳朵。糖衣包裹,在路燈的光裏圓潤發亮。

回到車上,蘇徹将糖葫蘆立在副駕駛位上,然後一腳油門直奔夏輕眠家。

此時夏輕眠剛和母親吃完飯,兩人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短信進來,她放下剝了一半的桔子拿起來看了一眼。

“媽我下去一趟。”

“天都黑了還去哪?”

“有點事。”

她噔噔噔跑回房間,随便抓了一件大衣披上,換好鞋匆匆推門下樓。

不過七點多,天已經黒透了。路燈昏暗的光洋洋灑灑鋪了一路,小區裏光禿禿的枝丫被風吹得發出簌簌聲。

夏輕眠推開樓道的大門走出來,立刻被凍得打了個寒顫。

“你怎麽來了?”

她望着一米外的蘇徹,眼裏笑意明顯。

“想見你呗。”他走過來拉過她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他皺起眉頭,“怎麽穿這麽少。”

“怕你久等,随便抓了件衣服。”

“傻,我可以在車上等。”蘇徹敞開大衣将她裹住,在她發頂落下一吻,“下次不用着急,我又不會跑掉。”

“知道了。”

夏輕眠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的腰。就很奇怪,這一天沒見也沒覺得有什麽。現在見到了,才發現原來這麽想他。

“你衣服怎麽有點硌?”她仰起臉,晶亮水眸瞧他,“還熱熱的?”

“給你買的糖炒栗子,等上樓再拿出來。”

夏輕眠微頓,抓着他衣襟的手指慢慢收緊,“你特意跑一趟就是為了送這個?”

“我是特意來見你,送這個是順便。”他唇角輕勾,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伸出來,“還有這個。你們小姑娘不是都喜歡吃麽。”

他手裏拿的是一串糖葫蘆,還做了造型,看上去可可愛愛。夏輕眠不怎麽喜歡吃糖,但這種酸酸甜甜的可以接受。

“嗯,我很喜歡。”

蘇徹塞她手裏,空出的右手一并抱住她,“夏輕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問到:“我很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他呼出的熱氣灼得她輕顫一下。

四周靜谧,燈光柔和。她踮起腳,粉紅菱唇小心翼翼貼上他的。

“很想。”唇齒相抵,她低聲呢喃,“蘇徹,我今天很想你。”

蘇徹呼吸一窒,扣住她腦後頂開她的齒關,讓這個吻變得纏綿。

.

夏輕眠上樓後以為夏沁雪早就回房間休息了,沒想到她還在看電視。

“看這麽久,不累啊?”

“你不回來我不放心。”夏沁雪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轉身看見她手裏的東西,微微一頓,“誰來了啊?”

“朋友。”

“男朋友?”

夏輕眠不自在地點點頭,“吃板栗嗎?還是熱的。”

“人家一片心意,你自己留着吃吧。”嘉(麗)

“……你又不是別人。”

夏沁雪好笑,“明天你不許在家待着。”

“為什麽?”

“我有事,你出去約會好了。”

夏輕眠,“……”

“哪有這樣強迫人的。”

“我這是在強迫你嗎?只是想讓你主動一點。”夏沁雪語重心長,“不管将來如何,我們過好當下。女兒,去好好談一場戀愛吧。”

……

夏輕眠回到房間,腦海裏還在回味夏沁雪的話。

其實她挺害怕母親得知她有男朋友後開始催婚,所以當提起讓她把人帶回來時她的态度有些糊弄。

可原來,夏沁雪只是想有個人陪她。

夏輕眠剝開一顆板栗慢慢放進嘴裏。軟糯香甜,仍留有餘溫。

明明比她還小,卻總是把她當成小女孩對待。

夏輕眠看一眼時間,給蘇徹發了信息,“到家了嗎?”

很快那端回了信息:【剛進門。】

Summer:【我在吃板栗,很甜很好吃。】

蘇徹發來語音,能聽出聲音裏帶着淡淡笑意,“夏輕眠,你明天有時間嗎?”

Summer:【有啊,你想做什麽?】

SU:【當然是想跟你約會。】

Summer:【好啊,我們去哪裏?】

過了一會兒,蘇徹發來一個鏈接,“滑雪怎麽樣?”

滑雪場在臨市,開車只要一個多小時。

夏輕眠發了個OK的表情。

定好明天的出發時間,她想了想又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我有兩天時間,我們晚上不回來了吧?】

此時蘇徹正要将大衣丢進洗衣籃。聽見手機響,拿起來就看到這條信息。

他目光死死盯着屏幕,大衣直接掉在地上也渾然不覺。狂亂的心跳緩了兩秒,才按着屏幕說了一句話。

“都聽你的。”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豆起豆起5瓶;

◎最新評論:

【太好看了】

【蘇立冬以後是個妻管嚴吧嘿嘿嘿嘿】

【咦許謹修他爸...啧啧】

【看着他們談戀愛我的笑一直都在臉上!!!!】

【加油】

【嘻嘻】

【啊啊啊啊啊!】

【客官,您點的營養液,本店接受以更新來付款哦。】

【哈哈哈】

【哈哈哈啊哈,甜,使勁甜有好文兮,見之不忘,猛灌營養液,為之輕狂】

【好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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