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喬楠和斐嬌商量好,便決定接着往前走。
最近的村莊離這裏挺遠,休息的差不多以後兩人緊趕慢趕,在天黑之前到了地方。
甚至說這是個小村莊都誇張了,就七八間小屋子,炊煙袅袅,兩人剛一進去就有幾只藏獒跑出來嗷嗚嗷嗚的沖她們吠叫又被主人叫回去。
喬楠帶着斐嬌撩開簾子,敲響了其中一間的大門。
有個胖胖的大嬸來開門,懶洋洋的掀起眼皮看兩眼,就放她們進了門。
這是這一塊的藏醫。
喬楠沒來過這兒,是她師父提過一嘴,只說這裏有個厲害的赤腳醫生,醫術高明,就是脾氣古怪。
後來通過她師父的話整合,喬楠覺得對方應該是位藏醫,并且牢牢記住了對方的位置。
走南闖北,多記點救命的東西最正常不過。
這回可不就用上了。
剛剛在路上走的過程中斐嬌才知道,喬楠左手還有輕微脫臼和骨裂。
就這,這女人還有時間淡然坐着和她耍心機。
斐嬌一時都不知道該誇她铮铮鐵骨還是吐槽她拿自己的身體絲毫不當回事。
大嬸的屋子很明亮,很通透,進門最顯眼的是一張方桌,上面一邊供奉着藥師佛,一邊擺着毛爺爺的雕像,看得出每日都有燃酥油燈祈福,火光搖曳下映出擺在桌面的;
“坐。”大嬸随意坐到一條椅子上,“怎麽了?”
喬楠先把斐嬌推過去,“您幫她瞧瞧,有沒有問題。”
大嬸掃過斐嬌被繃帶纏的嚴嚴實實的手臂和膝蓋,只幾秒,收回目光,“她沒事,你問題大點。”
喬楠現在的情況實在是比斐嬌狼狽許多,頭頂的傷口草草包紮,臉上的血跡并沒有擦幹淨,在灌木林裏噴灑酒精後血跡暈開,配上她蒼白的臉色觸目心驚。
“手,快點兒,別浪費我時間。”大嬸說話很直接,眼光也同樣毒辣,一眼看出了她手上的傷口所在。
然後斐嬌眼睜睜看着大嬸拿出一罐子綠油油的東西塗到喬楠手腕上,拿起繃帶一圈又一圈的纏上,還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面對喬楠草草包紮的額頭,大嬸顯得很是嫌棄,拿棉球浸了伏碘給她細細擦幹淨傷口,一邊擦一邊用不太标準的普通話說道:“你們這些小孩子,受了傷不好好治,拿自己的身體造孽,未來神會回饋給你們的。老了老了,你們就曉得利害關系了。”
“也幸好是遇上我,要不你不僅手廢了,臉也慘了。”
聽到這裏,喬楠什麽都沒問,斐嬌倒是先忍不住開口問:“那她臉上的傷口會留疤嗎?”
大嬸瞥了她一眼,語氣并不是很好:“我說過,遇到我是你們的幸運,當然不會再留疤了。”
難得了斐嬌沒有再說什麽,只安靜的站在後面,也不知有沒有相信這位藏醫的話。
很快,大嬸手腳利索的給喬楠處理完,連脖頸上細碎的傷口都纏了幾圈紗布,嚴嚴實實。
喬楠支付寶轉賬後大嬸就開始趕人走。
喬楠坐在凳子上沒動,“嬸,您能不能收留我們一晚上?”
大嬸只擺擺手,示意兩人趕緊走。
“兩百,住一晚,可以嗎?”喬楠商量道:“您看我們沒車沒裝備的,現在走豈不是得凍死?”
聽到錢,大嬸臉色柔和了幾分,指了旁邊一間屋子,“就那一間房,自己鋪被褥,明早趕緊走。”
喬楠點頭道謝。
斐嬌等大嬸離開正廳這才低聲問:“咱們哪兒來的兩百啊?”
喬楠看她一眼,也同樣低聲說:“你不是在車後座的夾層裏拿了錢嗎?”
斐嬌一驚,随即給氣笑了,“合着你那時候就醒來了?”
“你醒來了還讓我累死累活把你搬出去?喬楠,你可真行啊。”
喬楠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只用完好的一只手攥住她的手,拉着人往外走,一直到了塊空曠沒有人的石瓦地才說道:“我沒有醒。只是掃到了後車廂的夾層而已。”
“你早就發現那個夾層了?”斐嬌揚眉問。
“沒有”,喬楠沉吟了一會,似乎在思考怎麽解釋,“你聽過镖師嗎?”
“聽過啊,古代押送東西的嘛。”
“現代在路上跑的有一種職業也被我們叫做镖師。只是他們的工作剔除了古代運送物品,唯一押送的是有錢人的大批現金,找一個已經商定好的地方替他們藏好保存然後覆命。”
“這種人常常特立獨行,車裏放着武器,一個人走南闖北,将雇主的錢藏進車內焊死的夾層中保證安全。”
“同樣的,這種人有個習慣,他們哪怕車輛不運錢的時候也會在夾層裏放幾張財神爺保佑自己再放一把武器做備用。”
斐嬌聽完福至心靈,順着她的話說下去:“所以在看到車裏的夾層露出來再從我手上接過匕首的時候你就知道我把錢拿走了?”
“嗯”,喬楠點點頭。
斐嬌凝視這個女人半晌,突然笑出聲來,“喬楠啊喬楠,你可越來越讓我驚喜了。”
這個女人懂得的知識是斐嬌從未得知的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比她想像的更加豐富多彩,極富江湖習氣。
從口袋裏掏出她本來打算留個心眼留下備用的錢,斐嬌全部遞給喬楠。
這行為令喬楠都愣了一瞬,才緩緩捏住錢的一角接過。
喬楠接錢的動作很慢,纖長的手指微微卷曲,漫不經心的抽出來兩張,又遞還給斐嬌。
斐嬌沒有接,只輕輕笑着:“你保管吧,我可不想費心再去安排一路上的吃喝住行,還得充當付錢的那個人。”
“我這個人吶,最怕麻煩了。”
喬楠沒有多推辭,她只是單純的對斐嬌突如其來的信任感到奇怪。
一路以來,她明裏暗裏可以察覺出,斐嬌這個人戒備心很強,很難相信別人,包括她。
可又為什麽突然信任起她了呢?甚至連保命錢都一張不要。
喬楠沒有耗費太多的心緒去想原因,哪怕能看出許多事,可她不愛揣測她人的心理,她只接受結果。
剛剛出來是為了說這件事,如今說完,喬楠轉了個身打算往回走。
斐嬌卻沒有動,她站在原地,盯着喬楠的背影,目光灼灼,突然出聲道:“喬楠,你真正的意圖還是想讓周兆鴛被捉捕歸案吧?”
喬楠微微偏過頭,光與影之間襯托的她側臉削尖蒼白,一直以來在她面前表現的那麽強大的一個人這麽看竟然呈現出一種難言的脆弱和堅韌雜糅的矛盾感。
“剛剛我在過來的路上一直在想,你說想要報複周兆鴛,到底要怎麽個報複法。難道我不回來,你就真的要去找周兆鴛同歸于盡嗎?”
“你不是這樣沖動急躁的人,如果真的是,你在我們提前醒來的時候就該對昏迷不醒的她們出手了。”
“你從頭到尾都是想要依靠我的勢力把周兆鴛捉捕歸案對不對?”
“在懸崖邊看到我的那一刻你認出我的那一刻就有這種想法了,所以你才會一口應下我提出的要求。”
“你在灌木林裏做那麽一出,是因為你發現了周兆鴛的蹤跡,所以順勢将我們的雇傭關系改成合作關系,把你的目的搬到臺面上來。”
“喬楠,我說的對不對?”
喬楠沒說話,只看着斐嬌含笑的臉,過了良久才微微點點頭。
她的聲音一如往常般的冷淡,卻帶着欣賞,“斐小姐,您很聰明。”
從一開始,斐嬌雇傭喬楠是懷有目的。
喬楠接受斐嬌的雇傭也是懷有目的。
一個億,從來都只是幌子。
錢對喬楠來說不是必需品,她越過錢看到的是斐嬌身後的背景和關系網絡。
斐嬌在路上想了很久,喬楠帶她前行的目的是什麽,今天終于解開了謎底。
“如果當時我沒有回去,你會怎麽做?”
“離開,找方法追蹤周兆鴛,搜集證據,上報。”
喬楠的回答順着風,飄到了斐嬌耳中。
又輕又淡。
這第二條路對喬楠來說,需要很久的時間,耗費很大的心力,并且以一敵十,十分艱難。
遠不如與斐嬌合作輕松。
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斐嬌點點頭,提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個問題。
“那麽,作為合作方,我是不是可以知道你與周兆鴛之間的仇恨?你為什麽這麽執着的想将周兆鴛逮捕?”
斐嬌站在逆光處,喬楠看不清她的神情,可卻能想像她此刻必然是唇角輕揚的帶着富有侵略性和無堅不摧的笑意的,眉眼如往常般彎起,漂亮的耀眼。
這就是斐嬌,她從來不吃虧。
被喬楠分析出來自己的秘密,也必定要步步緊逼得到喬楠的一件秘密以此達到公平。
銳利、乖張這樣的詞彙都可以形容這個比玫瑰更加嬌豔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