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斐嬌并不是一個喜歡窺探別人的人,喬楠是第一個令她升起全部窺探欲的人。
從陳月那裏得知折頓劫案後她當晚回去都比平常安靜了幾分。
她在想啊,如果先不論綁匪綁架喬楠和邊淺的目的,就單論喬楠在獲救前陷入未知的昏迷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她這樣的人,為什麽會驟然陷入昏迷呢?
而邊淺和綁匪之間又發生了什麽事導致她那麽激動?
根據梅拉的話,邊淺平日性格看上去開朗大氣,實際卻是個很有主意的性子,喬楠跟邊淺一起行動時,邊淺才是腦子。
而斐嬌總結出來的邊淺這個人,長袖善舞,謀而後定,絕對不像是個會激動用事的人,像塊沉潤的玉,圓滑又穩重,做事不會沒有目的。
甚至在梅拉和她提及的那麽幾句中,都可以看出這個女人鮮明的特征。
那場因邊淺而起,令喬楠大出風頭的車賽,如果不是喬楠堅持,受到侮辱的邊淺還能笑着和侮辱她的人周旋。
這樣的人必定內心強大不會因情緒随意浪費自己的生命。
而必定比斐嬌更加了解邊淺的喬楠一定同樣知道這件事,而外界得到的消息卻沒有一丁點兒相關的風聲,只能說明喬楠對警方隐瞞了東西。
是什麽東西呢?
斐嬌看一眼還在小陽臺上抽煙的喬楠。
天際逐漸堆疊起幾層藍紫相間的晚霞,喬楠靠在扶手上,背脊骨透過單薄的T恤撐起,長發披散,風溫溫柔柔的拂過她,吹不散她冷冽的氣息。
也不知她是在看什麽,一動不動的怵在哪兒小半天了。
斐嬌站起身拿衣服,漫不經心的對她說:“喬楠,去走走嗎?”
喬楠聞聲回過頭,掐掉了煙,目光将她從頭到腳掃過,點點頭。
斐嬌突然覺得喬楠有點不同了。
可具體是哪裏不同又說不出來,似乎和她坦白和餘楚打過電話之後她就有了許多的不同。
救助基地的飲食其實很不錯,畢竟大家幹的大多是體力活,偶爾還要面對猛獸,不多吃點多保存保存體力,有的事還真提不上力氣,別的事業單位清湯寡水,這裏成天大魚大肉,在高原上價格呈幾何上漲的蔬菜也種類豐富至極。
斐嬌和喬楠路過食堂,被香味吸引,斐嬌進去拿了個陝西肉夾馍才出來。
西北這一路,斐嬌這種從小連吃飯都有營養師均衡配比的人,逐漸的在飲食上徹底放飛自我,路邊攤小零食,特色風味小吃吃了個遍,居然也習慣了。
做肉夾馍的大嬸看着瘦瘦弱弱的模樣,大塊大塊的給她放肉,一邊放一邊操着一口東北話說:“小姑娘家家的,可得多吃點,要不風一吹就跑了。”
斐嬌接過肉夾馍,笑着沖她道謝。
基地這的人,五湖四海,一天聽到種方言都不奇怪,食堂阿姨打飯方式也根據地域方式各異。
南方菜精致小巧,北方菜大開大合,斐嬌第一次到西北吃飯還感慨過它們的份量之多,那在南方是不可能存在的,時間久了反而習慣了,哪怕現在手上抓了個幾乎要兩手捧住才能抓牢的肉夾馍也面不改色。
喬楠沒陪她進門,待在門外等她,等斐嬌出來時她正被兩個小朋友包圍,走近了才聽到其中一個小朋友奶聲奶氣的說:“姐姐,我娘娘說你去過很多地方,外面的世界好玩嗎?”
基地有一批小孩兒,跟着她們的父母住在基地裏,從小和動物一起長大,基本除了基地哪裏也沒有去過,她們被默認是基地未來的接班人。
陳月和創辦基地的股東們怕今後基地出現無人接手或接班的時候看走眼的情況,于是幹脆從娃娃培養起來,讓她們真心喜愛動物,讓動物陪伴她們長大,未來願意留下的留下,不願意留下的走也沒關系,但留下的孩子大部分會出于真心喜愛,能為基地灌入強大的新鮮血液。
小姑娘仰着頭,眼睛裏滿是期待。
斐嬌便站在不遠處,想聽聽喬楠怎麽應付小孩。
“挺好玩的”,喬楠摸了把小姑娘的沖天炮,淡聲回答。
“有多好玩!”另一個小姑娘連忙好奇的問道:“姐姐外面有多好玩?也有這麽多小動物嗎?也有這麽多好吃的嗎?”
喬楠沉吟一陣,緩緩說:“具體怎麽好玩得要你們親自體會才知道。”
外頭的花花世界,每個人的理解都不一樣,喬楠覺得的好玩,小姑娘們理解不了,小孩兒多單純吶,有吃有喝有玩兒那就是喜歡了,可這個世界真正的好玩兒卻不止是這些,痛快而行潇灑自在的活在世界上,總能品味出不一樣的好玩兒。
雖然喬楠的狗屁人生談不上什麽好,可對着這兩個小孩兒單純的眼睛,問問自己的心,卻還是發現她自己也覺得這個曾經讓她失望的世界其實是好玩兒的。
“啊?”兩個小姑娘理解不了這句話,呆呆的張大嘴,只能接着問:“那我們什麽時候才能親自體會呢?”
“長大吧”,喬楠說:“長大之後去祖國的大好山河裏走一走吧。”
“好想快點長大啊”,有個小姑娘撅了撅嘴。
“嘿嘿,我比你大一個月,肯定比你先長大!”
沖天炮的小姑娘叉着腰,下巴一仰:“到時候我和你說外面啥樣,饞死你!”
“臭不要臉!”
兩個小姑娘奶聲奶氣的在喬楠面前吵了起來,蹦蹦跳跳的充滿生機,喬楠半垂着頭看着兩個蘿蔔頭吵吵鬧鬧,不自覺的彎了彎唇。
只要蘿蔔頭們的娘娘隔着好遠喊她們回家吃飯兩個小姑娘這才手牽手要往家跑,跑到一半,小沖天炮又調頭回來,從褲兜裏掏出來一根紅色的編織繩。
“謝謝姐姐,這是娘娘前段時間去活佛那裏求的平安繩,基地的叔叔阿姨小朋友們人手一條,這條送給你。”
說罷,拉起喬楠的手,二話不說就把紅繩系到了她的手腕上。
一股淡淡的香油味兒彌漫,喬楠半蹲下身子給小姑娘道了個謝。
小姑娘又狗狗祟祟的趴到她耳朵邊,縮着鼻子小聲說:“姐姐,那邊那個姐姐剛剛一直盯着你看呢,看了好久了!”
“我娘娘說亂盯着漂亮姑娘看的人都是大變态……額,不過那個姐姐也好漂亮,她一直盯着你是不是喜歡你啊。”
喬楠聞言順着小姑娘的話擡頭,和不遠處正大光明偷聽了好久的斐嬌對視上。
斐嬌見自己被發現,一點都不心虛,歪着頭沖她彎了彎唇角,手裏捧着個啃了一半的肉夾馍,滿身塵世煙火氣。
小姑娘家家懂得還挺多,喬楠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示意她娘娘拿着□面杖出來找她了。
沖天炮小朋友啊一聲,連忙噠噠噠的往她娘娘那兒跑。
喬楠這才起身,等着斐嬌過來。
斐嬌一路走過去,含着笑,心情好像很好的模樣。
喬楠的不同在哪裏她知道了。
——喬楠眼睛裏有光了。
這一路以來,喬楠的眼睛黝黑,深不見底,又含着頹喪,像個對世界滿心無謂的旁觀者和失意者。
現在的喬楠,像是在黑夜裏潛行的野獸,含着光壓抑着野性,突然湧現出勃勃生機。
曾經的喬楠哪兒會對小朋友啰嗦那麽多,又哪兒會張口說這個世界其實是好玩兒的呢?
“喬楠你不厚道啊”,斐嬌玩笑道:“陳月站長要是知道你給她的新鮮血液種下去外面看看的種子,這幾天都不會給我們好臉色了。”
“這不是還有你嗎?”喬楠沒頭沒腦的說出這麽句話。
“嗯?”斐嬌一愣,突然反應過來:“喬楠,你變了啊,你還會偷聽別人講話了?”
“我呢,從來就不是個什麽好東西”,喬楠迎着晚霞往前走,漫不經心道:“能達成目的,什麽人我都能利用,裝哭賣慘示弱我都行,你別老給我立什麽人設。”
“不過,斐小姐。”
“你想知道我的事,為什麽不問我呢?”
斐嬌跟上她,和她并肩走,指責道:“我問過,你不告訴我。”
這話還帶着點似有若無的小脾氣,斐嬌眼睛裏卻是含笑的,她問:“為什麽突然又想告訴我了?”
“你問的時候我們還在藏醫哪兒,剛剛達成合作,哪兒能那麽輕易給你透露底牌。”
喬楠的回答實在得很,“現在什麽事都安排好了,你想知道告訴你也無所謂了。”
“況且”,喬楠偏過頭,唇角略彎,“不讓你猜不讓你想,哪兒能勾得你對我這件事這麽有興趣還能給我讓步呢。”
這事兒斐嬌其實也門兒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唯一錯誤的是斐嬌以為喬楠還想接着勾她于是幹脆自己去解密,喬楠卻早就沒什麽包袱就等着斐嬌去問了。
“可我現在不想全部知道”,斐嬌揚眉,“我覺得解密你們發生了什麽很有趣,所以現在我只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喬楠無所謂的開口,“什麽問題?”
“我啊,在這一路裏察覺到一點問題,你既然有師父,那當初你和邊淺遇到事兒,為什麽你的師父在你們的這場事兒裏一點蹤跡都沒有呢?”
“所以我要問的是”,斐嬌紅唇微張,低聲問:“喬楠,你師父還活着嗎?”
作者有話要說:我回來啦!大家久等了!
感謝在2021-06-28 17:45:07-2021-06-30 20:47: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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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 三十三章
——你師父還活着嗎?
斐嬌在問完這個問題後和喬楠對視着。
天邊的晚霞從堆疊成了漸變色,太陽也再也無法在雲層中被看到。
偶爾有一兩只朝北飛的候鳥飛過,發出幾聲長鳴。
喬楠突然迎着風輕輕笑了。
她就喜歡斐嬌這股子聰明勁兒,聰明的一點都不像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總是通過零星的信息就能推斷出事情的經過抓住關鍵點。
她師父還在不在?
那當然是不在了。
否則事情發生後的這麽幾年她又何必那般苦苦支撐,有師父在,她就相當于有爹有娘,有驕傲橫行的資本,萬事不愁,師父沒了,她就是撐起家裏一片天的主事人,以前的刺頭反骨通通縮起來,步步為營,闖出來一條新的路。
這幾年過的難。
斐嬌和她初見,以為她想從折頓峽谷的邊緣跳下去。
可她哪兒有資格往下跳啊。
師娘是個菟絲花一樣弱不禁風的女人,沒了師父,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她,她要是也沒了,師娘無依無靠,遲早要完。
斐嬌在肉夾馍上啃了一口,接着問道:“你師父,什麽時候沒的啊。”
“我和邊淺出事的那一年”,喬楠沉默一會補充道:“更準确點說,是在我被解救後回家的過程中意外離世。”
斐嬌一愣,“你的意思是……”
“斐嬌小姐,你沒想錯,雖然沒有證據,可我覺得就是這樣。”
喬楠大步往前走,斐嬌跟上她,此刻卻突然理解了喬楠為什麽對這件事有着超乎尋常的執着,甚至在看到周兆鴛的第一眼險些克制不住情緒跟她同歸于盡。
抛去本身性格,綁架她和邊淺的綁匪以及身後的幕後黑手,背的不是一條命,而是兩條。
而三年過去了,喬楠對于幕後黑手究竟是誰卻一無所知,擱誰誰能不恨。
現在,喬楠看到了報仇的希望,那三年的痛苦折磨換現在一個抓住真兇将她們繩之以法的機會,值。
這就是喬楠眼睛裏的光的來源,在和斐嬌徹底攤牌和餘楚聯系上的那一刻,蟄伏了三年的喬楠才算重新活過來。
斐嬌其實還有一個問題,可卻覺得現在并不是一個好的問出口的時機,她想問問喬楠這三年都在做什麽,為什麽會這麽難,但偏頭看看這個漫不經心在路上行走的女人卻又覺得一口氣将她鮮血淋漓的過去撕開實在是件很殘忍的事情。
喬楠能正視邊淺和師父的事,能用雲淡風輕的語氣向她講述,卻不代表這個人回憶往事時真的心裏不會痛。
後知後覺,斐嬌覺得自己真的魔障了。
她這樣的人原來也會去替別人考慮。
也不對,其他人斐嬌哪兒會管他死活呢,只有喬楠吶。
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面上如故,卻在心底暗暗告誡自己,斐嬌,你可不能這麽沒出息的先動心啊。
喬楠的骨裂恢複的很快,不過一個多星期,支架就被拆了,後續老中醫只叮囑她好好保護手,一個月之內別提重物就好,再傷幾次這只手也可以廢了。
兩個人合計一下,決定第二天就出發。
原本定下來一路向北到青海去的路線,現在還只行到中途,後面的路兩個人沒法繼續走下去了,她們的目标現在是回康邊,到折頓峽谷,那是喬楠為周兆鴛選擇的做個了結的地點。
良格桑的夜很美,這是她們一路行來海拔最高的地方,也是離天空最近的地方。
想着就要走了,斐嬌和陳月打了聲招呼,把已經又長大不少的沃夫肯抱到基地的一塊空地上,陪着玩了小半夜。
喬楠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看着她們倆玩,指尖一下一下的輕敲着石頭。
在良格桑的這段時間是她們最安逸的幾天,後面要面臨的就不知道是什麽了。
周兆鴛看到了她的臉,對兩人尤其是對她的追殺只會越來越瘋狂。
這樣閑暇的時光,不長了啊。
似乎感受到喬楠在想什麽,斐嬌沒有擡頭,手裏握了個磨牙棒一邊和沃夫肯拔河一邊說:“喬楠,後面的路你操心那麽多幹嘛?”
“你不是說把自己交給我掌控嗎?”
“你要往康邊走,我帶你到康邊,就這麽簡單。”
喬楠一噎,不知道回答什麽好。
斐嬌卻走近她,勾起她的下巴,咧嘴笑起來:“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帥特別霸氣?”
喬楠注視的這雙眼睛又黑又亮,溢滿張揚與鮮活,不得不說,太漂亮了。
人都是視覺動物,原本想吐槽的話在唇畔打了彎,喬楠瞄了她一眼,回答道:“那還請斐小姐後面的路保護好我。”
“放心,會保護好你這個沒什麽反抗能力的傷員的”,斐嬌開玩笑道:“不過你要是被抓了我可不會跑回去救你。當然,你要是哭着求我的話我會考慮一下。”
“你怎麽老這麽想讓我哭呢”,喬楠撐着石頭後仰,這麽多天下來,對于斐嬌時不時的親密她似乎越來越無動于衷,簡而言之,習慣了。
“可能我天生是個變、态吧”,斐嬌似笑非笑,“我就想看看背脊筆直的女人在我面前哭起來是個什麽模樣。”
“當然”,她的拇指擦過喬楠的唇畔,輕聲說:“你要是在床上哭的我會更喜歡。”
喬楠眯了眯眼,斐嬌依舊是那個斐嬌,欲、望表述無比直白。
“斐小姐,真到了床上,誰哭還不一定呢。”她緩緩說道。
斐嬌沒想到她還會回話,有些詫異,随即卻忍不住埋在她肩頭笑了起來,她暗示一般在喬楠脖頸中間咬了一口,又很快擡起頭,只回答道:“那我拭目以待。”
這句話沒有回音,深夜的寂靜是被一陣電話鈴聲打破,喬楠掏出手機,上面是來自餘楚的電話。
“喬楠,周兆鴛的身份那邊有點眉目了”,這是餘楚的第一句話。
“她本名應該也姓周,是南方人。”這是餘楚的第二句話。
喬楠低頭想了想,丢出了自己所了解到的第二條線索,“餘警官,在莫裏安,七棟柺路的福綿酒店,三零二,十天之前有兩個男孩入住。”
“從那兩個男孩身上,你或許可以再查到些什麽,無意中我聽到其中一個男孩可能是周兆鴛的弟弟。”
餘楚在那頭應了聲好,大半夜的還加班,事情忙的很,兩個人互相交換一下信息就挂斷了電話。
莫裏安,是杜老板青旅所在的小鎮。
一直在旁聽的斐嬌挑了挑眉,問道:“周兆鴛的事有眉目了這算不算個好消息?”
喬楠點頭應是。
斐嬌接着說:“那我再告訴你個好消息。”
“明天啓程我從陳月那裏要了輛越野車。”
作者有話要說:斐嬌——一個悶聲辦大事的王者。
嗚嗚嗚讓我解釋一下昨晚上為什麽沒有更新今天又這麽少,本來昨天我實訓完之後興高采烈從學校回家想日六的,可是翻牆出來的時候被牆上的鋼筋紮進右手掌裏了,那個血嘩啦啦的流啊,回家清洗上藥之後告訴我媽被她拽去打了破傷風,一頓收拾下來精疲力盡xiuxiu還痛就一覺睡到今天了QAQ;
大家不要學我貪距離短翻牆實在是太危險了!!
感謝在2021-06-30 20:47:36-2021-07-02 19:47: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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