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節
第 25 章節
着回雀。
“當初你害羅輕投降交出‘欺情劍’,她自顧跳下懸崖,被程莫念所救。看起來是程莫念好心,但事實上,是因為羅輕是她女兒。”說到這裏,水西流猛地狂搖頭,一臉的不可置信,回雀繼續道,“程莫念有過兩個女兒,一個是賀蘭如汶,也就是程如汶──羅輕十五歲時的初戀情人。程如汶知曉自己是羅輕妹妹,又與姐姐陷入不倫之戀,故而用計讓羅輕殺死自己,也為羅輕開了‘陰陽眼’。”
“是她妹妹?”
“不然為什麽如汶小姐要選擇那樣的方式,讓羅輕不懷愧疚地殺了她呢?程莫念還有一個女兒,是她早年跟羅逸安公子生下的,就是羅輕。”
水西流渾身冰冷,程莫念死前鮮血亂飛的場面、火光沖天的情景再度浮現。耳邊似乎還能聽見那蒼老的、從破碎喉管中擠出的求救聲。她渾身一個冷顫。
“羅輕當初恨你,是真的恨。羅輕大人跟我說了,她兩年內一定要讓你身敗名裂,讓你不得好死,然後她讓我給刀劍山莊帶話,說自己死了。其實是一直養精蓄銳,等待報仇的時機。”
水西流嘴唇顫抖,她一手指着回雀,駁斥,“兩年,可她……她沒有來啊……現在,都……都五年了。”
“是,她沒有,因為她沒辦法去找你報仇。因為大人她真的很不走運,不知是不是命運也玩弄於她,她拼命地練劍,不分晝夜,但她修習過度了,竟然突然間走火入魔,痛不欲生。三年前的一場暴雪之中,大人高燒了一個月之久,那一次幾乎連命都送掉了。再之後,她就再也提不起劍。報仇?全做了笑話。”
“是……怎麽是這樣?”水西流不知所措地四下滿祠堂看了看,回應她的,也不過都是光禿禿的牌位而已。“她……她那樣恨我……”
“對啊,如果你被真心實意的人背叛、又殺掉自己娘親,你恨不恨?她一直都想跟你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可她沒有來找我……後來呢?”
“沒有後來,我照顧了大人很久,但當她得知武功再也無法複原的時候,有一天她對突然我說她不恨了,覺得人生是一場大夢,她羅輕的故事就該在江湖上結束了。”
“怎麽會是這樣?”水西流痛心得幾欲再次哭出,她真的把羅輕完完整整、徹徹底底給毀了。沒錯,那個龍游在天、一身絕技的羅輕已經變成了一個連地痞惡霸都打不過的普通人,甚至普通人都不如。說好聽點,那是武功折了大半,經脈帶傷,身體孱弱了。可這些,對一個正值意氣風發年紀的江湖劍客來說,就是殘疾了!廢了!
那一場所謂的自私的愛啊,殘忍地把她毀了。自己折損尊嚴嫁給賀蘭讓?那麽這五年羅輕還有多少尊嚴留了下?她怎麽可能還會再接受自己第二次?水西流渾身一軟,一下跌坐在地板上。
“大人說完這話,第二天就不辭而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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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西流吓得大氣不敢喘,擡起頭,“如果……不是賀蘭讓突然暴斃,她也……”
“她也根本不會混入人流去看你一眼。”回雀替她把話說完了,“這樣,你還要去傷她的心嗎?我勸你這個殺母仇人,還是放過她吧。”
水西流幾乎雙耳失聰,再也聽不見聲音了。恐懼和冰涼的大手宛如從地獄中蔓延出來,數千只、上萬只,緊緊地,掐住自己的咽喉,阻礙了所有呼吸的可能。
我還以為終於又可以再愛上人了,誰知道,竟然愛的還是你的靈魂。我還以為你真的走得遠了,成了記憶的一部分。卻沒想到,你始終寸步不離,卻也保持不再前進。
我就是用這樣一直以來的自以為是,利用了你的忠誠為我打開紅江城富貴的大門,利用了你的鮮血,為我的喜堂點上了血色之春。你不能愛了,甚至連恨我也做不到了。我罪大惡極,也無法原諒自己。
我親手把自己心中最純潔的部分染髒,再向世人炫耀着自己用羞恥心換來的財富。難怪那時候你聽我的高談闊論的時候,都惡心得吐了。哈哈,要到這一刻,我才知道,懷抱着這些所謂的條件、財富,多麽的虛無。
羅輕,沒有你的世界,我好孤獨。有你卻不能接近你的世界,連孤獨都沒有了,黑漆漆的一片,就像當初我送給你的感覺一樣,你又送回來給我──
全部絕望了。
第七節 天水西流(1)
水西流回到紅江城的時候,已經斜陽深紅正盛。
賀蘭讓祭靈完畢,她才終于換上了白衣以外的衣服。紅江城很大,紅江水也很長,悠悠向東,一直彙入遠方。她擁有了這一切,也将再也沒有人要跟她搶。
曾經語出年少的不屑輕狂,記憶深處的稚子純真,如今只當空夢一場。
賀蘭婕偶爾還會再問一問關于雲清的去向,但,誰也都不記得數年前曾經一劍動江湖的羅輕了。除了水西流和羅輕自己,其餘的都是看客而已。
她忙完城中事務後,背着‘欺情劍’,訪來了水榭安臺。無論如何,還要再去見她一次,這是水西流對着紅江一個月的發呆後,終于得出的答案。
水榭安臺是一個奇妙的地方,臺前有所謂的高水,也就是比地面更高的湖泊,層層傍水環繞,将入口遮蔽成了天然屏障。水西流向那湖泊裏重重擲入一石子,方才換了濃濃的內功傳音:“何人要找老夫?”
“謝前輩,紅江城水西流到訪。”
“所為何事?”
“水西流來見您的二徒兒雲清公子。”
“老夫的二徒兒是老夫貼身武侍,不見客。”
“謝前輩,”水西流四下張望,不知謝孟川到底人藏在哪裏,索性跪下身來,“水西流數月前與公子江湖相遇,得公子相救後一直感懷于心。後知公子重病在身,特意奉來神藥,此藥可解世間百毒,化萬症,有起死回生之效。更可以助她恢複武功,亦可再度揚名江湖。”
謝孟川好似沒有答話,忽見那高水湖泊中出現卷卷漩渦,呼啦一聲巨響,有水柱高起立去雲端,再一看,原來是有數道石柱從水底騰升了上來。随之騰升而起的,還有六根柱內的石桌一枚。
“将你所謂的靈藥放在桌上,便可離開了。老夫代小徒謝過城主。”
水西流一聽,當然不願意,立刻虔誠拜下去,“前輩,西流希望與二公子相見。”
“不見。”
“前輩不讓見,還是二公子不願見?”
“他不願見。”
水西流鼻子捧灰了,撅起了小櫻嘴。這鬼地方四處不見人的,陰陽怪氣,心裏頭也沒好感。她雙手一展,飛向前方的小桌,讓藥放在桌上後,那幾顆石柱立刻快速往水底裏降了下去。水西流瞧見那墜落的速度,知道自己若是動作不快,怕是也要沾水了,便也立刻朝後飛了回去。
水西流本就是不屈不撓的性子,當下心裏頭罵了幾句死老頭,耽誤人家姻緣之類的話後。也不管謝孟川看不看得到,反正她是非常不滿地翻了個白眼,繼續聲似恭敬道,“西流只剩下一個時辰與公子相見,望公子見西流最後一面。”
她擡起頭來,見回應自己的只是平靜的水面上的微微漣漪。索性揚高聲音,“西流盜取北昆皇宮神藥‘千雪威藍’,是北昆将軍好心放西流來見公子最後一面,西流只有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西流就必須伏法認罪了。”
水西流說完,又狡黠地去看了看周圍的動靜——居然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她歪了歪嘴,那真是非常的不甘心,羅輕分明是對自己有情意的,雖然愛得很累,但無論如何感情上做不了假。水西流大嘆一聲,聲帶悲怆,“二公子為何不願見西流?”
忽然,高水再次發出翁鳴驟響。方才落下去的水柱再度伸了起來,蒼老的聲音道:“既然如此,請水城主把藥拿回去,不要因此惹了殺身之禍。”
水西流擡頭一瞧,方才那墨綠色的包袱竟然完好放在石桌上,連一滴水都不沾上。但見對方退貨,這還了得?羅輕還追的到手追不到了?“送了公子就是公子的,水西流這條賤命能換公子重新拿劍,就是值得了。”
沒人理她。
“公子若是不願見西流,西流便在此守候公子最後一個時辰。時間一到,西流自當離開便是。望公子日後珍重,也期待公子重新名揚江湖的一日。”水西流一邊說,一邊解下身上的佩劍,朝那石桌上扔了過去。她用力到位,寶劍一下深入桌底泥土數寸,斜插在地上,“不知天下何人更配這把劍,西流留之無用,也一并送給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