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徐楊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沒有人應,問了旁邊的員工,員工說:“小林總在的啊,他沒出來過。”

徐楊思索片刻,決定直接進去。

門沒有反鎖,徐楊一打開,就看到林知繹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他穿了一身深咖色的羊毛呢西裝,款式休閑,剪裁正合适他纖瘦的身形,裏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領薄毛衣,加上略有些卷的黑發,襯得他皮膚更加白皙,側臉精致又漂亮。

盡管已經認識多年,但徐楊每次看林知繹都還是會被驚豔到,二十六歲的林知繹比起高中時候更加耀眼。

一個等級極高的omega,既有殷實的家境,又有出衆的相貌,甚至還有超群的工作能力。

徐楊想:老天到底給林知繹關了哪扇窗?

林知繹聽見動靜才轉過身,有些不滿,蹙眉道:“怎麽不敲門就進來?”

“我都敲了快十分鐘了。”

林知繹回到桌前,“什麽事?”

“昨天和重安簽合同的時候,那邊的陳總提了一句,問鼎勝有沒有意向做醫療器械?他說國産高端醫療設備目前很有市場前景。”

林知繹回答:“醫療器械這個行業我不太了解,你如果感興趣,可以深入研究一下。”

“行,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陳總提了一句,我覺得挺有道理的,又想起來你之前建議過你爸推行多元化戰略,地産加醫療,很常見的搭配,我以為你會感興趣。”

“我确實有過這個想法,但還是要等你的研究結果。”

徐楊笑了笑,“這幾年鼎勝從原先的地産和物業,新增了新能源汽車還有保險兩個板塊,效果挺好的,我覺得以鼎勝目前的實力,完全可以容納新的産業。”

林知繹提醒他:“你要知道,醫療這一塊,科研成本非常高,而且林衍德是不會安心搞技術的。”

“但是鼎勝以後是你接班啊。”

林知繹的指尖在桌上彈了彈,搖頭道:“我不想接這個班。”

徐楊一愣,稍稍後仰靠在椅背上,片刻後才恢複表情重新湊上來,“晏雨的事情鬧過之後,林董的老婆也開始有動作了,她最近和王董還有鼎納保險的梁總走得很近。”

“我知道。”林知繹并不意外。

“你知道?”徐楊詫然。

“她做了林衍德兩年的秘書,對鼎勝的很多事情都一清二楚,她要是想插一腳進來,不是難事。”

“那你不想想辦法?她要是把你爸的股份哄到手,你的地位就不穩了啊,鼎勝是你母親的心血啊,你就甘願拱手相讓?”

林知繹擡眸望向徐楊,目光省視,如有寒光,“你為什麽一再提我母親?”

“我——”

“不管我在不在鼎勝,接不接班,以你的工作能力,就算沒有和我的這層關系,也能在鼎勝幹出成績來,不用把心思放在我家的事上。”

徐楊連忙辯解:“我沒有那個意思,咱倆從高中到現在,認識都快十年了,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林知繹捏了捏眉心,以示不耐煩。

“我就是看你這兩年精神一直不太好,雖然性格還和以前一樣,工作生活也正常,但我總覺得……總覺得……”徐楊糾結了半天,終于想出了合适的措辭,“你整個人就像缺了一塊,做什麽都興致不高。”

林知繹的手霎時頓住,睫毛輕顫,沒有說話。

“你本來也有經營的天賦,如果全身心投入進去,鼎勝應該會更上一個臺階,我只是想讓你找點生活的熱情。”

林知繹反複想着徐楊的話。

像缺了一塊。

缺了哪一塊?

“不談這個了,對了,重安的陳總還說,現在市場上對beta假性标記的需求挺大的,但是國內這方面的醫療儀器還很少。”

“假性标記?”

“對啊,你想想看,alpha和beta結合,或者beta和omega結合,信息素發揮不了作用,發情期和易感期全靠抑制劑,其實挺悲哀的,所以國外最近出現了一種假性标記技術,omega做了之後在兩年內不會被其他alpha标記,alpha做了之後,也能夠通過抑制信息素分泌,兩年內不能标記其他omega。”

林知繹興致泛泛,随手打開電腦上的文件,“會有市場嗎?”

“不确定,但聽起來還是挺有用的,你沒看前兩天一個很火的視頻嗎?有個omega發情期去外面吃飯,忘了帶抑制劑,差點把隔壁桌的一個alpha誘導發情,場面特別混亂,他的beta伴侶在旁邊手足無措,哭得停不下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好笑在哪裏?”

徐楊已經習慣了林知繹的冷場,絲毫不受影響,繼續笑出聲來,擺手道:“你沒看那個視頻,那beta的表情太搞笑了。”

林知繹被燙傷的手忽然生出一陣密密麻麻的刺痛,他莫名想起那個鼓起小嘴給他吹風的孩子。

“欸,你手怎麽了?”徐楊才注意到。

“沒什麽,不小心燙傷了。”

“哦,”徐楊事情說完,也準備離開,轉身又想起來,“前天晚上那事解決了嗎?那個送外賣的賠錢了嗎?”

林知繹微怔,然後回答:“嗯,解決了。”

“那行,我先去忙了。”

徐楊走後,辦公室恢複安靜,林知繹拉開右手邊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工作證。

泛黃的透明卡套,還有磨損的藍色挂繩,紅底的兩寸照片。

和它的主人一樣寒酸。

林知繹心頭莫名煩躁,他把工作證扔回原位,再猛地關上抽屜,把視線重新聚焦到電腦屏幕上。

周淮生把卷卷安頓好,小家夥縮在被子裏睡得很不安穩。

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周淮生掖好卷卷的被角,轉身去開門。

是樓下的王嬸,王嬸拎着一籃雞蛋,把周淮生拉到門外,滿是歉意地說:“小周,卷卷怎麽樣?”

“沒事,挂過水了,您別擔心。”

“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你跟我說過卷卷有哮喘,我還在床上鋪棉絮被子,這兩天天氣不好,也沒曬,卷卷一爬上去臉色就不對了,我沒注意,誰知道差點害了孩子。”

“怪我忘了囑咐您,您不用自責。”

“這個雞蛋你拿着。”王嬸把籃子塞到周淮生手裏。

“這怎麽行?您幫我照看孩子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了。”周淮生連忙推阻。

“街坊鄰居的,說什麽謝啊,我女兒和孫女在外地,一年回來不了幾趟,你把卷卷放我這兒,我樂意照看他,這麽乖的小孩子,誰會不喜歡?就是這孩子身體底子太差了,你得給他好好補補,雞蛋你收下,還有我跟你講,城源路路頭有賣老母雞的,我買過兩次,确實是家養的,你有時間去那邊瞧瞧,買只回來給卷卷炖雞湯喝。”

“好,謝謝王嬸了,但這雞蛋我拿一半就行。”

“給孩子的,你跟我争什麽?”王嬸把籃子往周淮生懷裏一推,轉身就走。

“這——”周淮生看着雞蛋犯難。

王嬸走到半路,又回頭,問周淮生:“小周,你就沒想過再成家?現在這二婚也沒什麽稀奇的。”

周淮生還沒有習慣自己撒的謊,幾秒後才反應過來,笑着搖頭:“沒想過,卷卷能順利長大,我就知足了。”

王嬸還想說什麽,但怕吵醒卷卷,便沒有提,只說:“我回去把棉絮被子收起來,明天你帶卷卷來的時候,順便把他睡覺蓋的被子抱來,省得小孩再受罪。”

“太麻煩您了。”

“沒事沒事,你安心上班去,一個人帶孩子也夠辛苦的,我後天要回老家,這兩天還能幫你繼續照看着。”

王嬸下了樓,留周淮生在家門口,看着手上的一籃雞蛋為難。

沒有辦法,老人家的心意,他也只能收下,他去廚房拿了一個保鮮盒,再把之前腌好的醬菜壇子抱出來,撈了三大勺出來放到保鮮盒裏,準備明天給王嬸送過去。

他把家裏收拾了一下,拖了地,又把卷卷的藥按品種整齊擺放進抽屜。

小藥罐子,周淮生無奈地嘆氣。

卷卷是早産兒,七個月就出生了,因為先天不足,體質弱,适應環境能力差,從出生到現在兩歲,大病小災就沒有斷過,發育比同齡的小朋友慢,很容易感冒、哮喘,腸胃也不好。

周淮生蹲在櫃子前,緩緩掃視着抽屜裏滿滿的藥盒,幾分鐘後才起身。

他把外賣服放在門口的凳子上,轉身前想起自己的工作證還在那人手裏。

那個人……

周淮生沒有多想,他回身去衛生間,卸下所有重擔和疲倦,洗了一個熱水澡。

他洗完澡出來時,卷卷已經醒了,呆呆地坐在枕頭邊,看他過來,喊了一聲“爸爸”,然後說:“喝水。”

周淮生便拿了一杯溫水和口服哮喘藥過來,卷卷看到周淮生掌心的白色藥丸,小嘴忍不住扁了扁,但還是乖乖把藥吃了。

“卷卷,”周淮生放下水杯,認真地說:“所有帶毛毛的東西,卷卷都不可以碰,知不知道?”

卷卷歪了一下腦袋。

“像王奶奶家的被子,還有院子裏的小狗,卷卷都不可以摸。”

“小狗。”卷卷學着周淮生的話。

“是,小狗,卷卷不可以摸小狗。”

卷卷聽懂了大半,心情十分沮喪,委屈巴巴地鑽進周淮生的懷裏,悶不吭聲。

這孩子很少這樣撒嬌。

周淮生剛想說話,就聽到卷卷把臉貼在他的睡衣上輕輕嗅了嗅。

“爸爸身上有味道嗎?”

卷卷搖頭,他說:“今天有一個叔叔,抱卷卷。”

周淮生沒有立即回答,直到卷卷坐在他腿上,仰頭望向他,周淮生才回過神,他故意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說:“卷卷怎麽可以讓陌生人抱呢?”

卷卷知道自己做錯了,低下頭,小聲說:“叔叔,香香的。”

周淮生再次愣住,他摸了摸卷卷的小臉,試探着問:“你聞到叔叔的味道了?是什麽味道的?”

“香香。”

周淮生失笑,他把卷卷往懷裏揉,“我們卷卷以後也是香香的。”

卷卷摟着周淮生的脖子嘀咕了一會兒,很快就又困了,周淮生動作輕輕地把他放下,蓋好被子,關了燈。

周淮生迎着月色在昏暗中看着卷卷的睡顏,許久之後,他握住卷卷的小手,俯身去聞了聞。

可惜他什麽都聞不到,也聞不到卷卷所說的“香香”。

信息素的作用比周淮生想象得還要神奇,即使卷卷從一出生就沒有見過林知繹,但他還是輕易地被林知繹的味道吸引。

也不知道卷卷會分化成什麽,但願不是beta。

周淮生把卷卷的小手放回被子裏,沉默地看着窄小的出租屋,腦海中浮現出很多過往的畫面。因為卷卷的突發哮喘,前兩天的意外重逢被恰到好處地中斷,周淮生甚至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倉促地收尾了,沒有節外生枝。

林知繹的冷漠一如兩年前,他還是非常厭惡這個孩子,孩子碰一下他,他都會立即皺起眉頭。

周淮生想:這樣也好,他就用不着擔心争奪撫養權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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