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番外二 (1)
林知繹一睜眼發現自己穿越回了十八歲的教室,牆上的電子日歷顯示着離高考還有246天。
旁邊坐着一身校服的學生,陽光灑進明淨的玻璃,灑在擺滿書的桌子上,四處洋溢着青春的氣息,有同學走過來,含羞帶怯地給林知繹遞了一罐可樂,林知繹回過神後猛然擡頭,目光淩厲,壓迫感十足,将同學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你怎麽了?”同學問。
林知繹霍然起身,走出了教室,他拿出手機看時間,手機也是十年前的款式,通訊錄裏沒有周淮生的名字,他終于确定自己真的穿越回了十年前。
睡覺前他還在周淮生懷裏,醒來之後就一身校服坐在教室裏,縱使經歷過幾回魔幻的失憶,林知繹依然被此時的畫面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他的第一反應是回家。
可是剛出校門他就停下了腳步。
回家?回哪個家?周淮生現在應該還在雁蒙村的小學做老師。
抱着一絲期望,他跑回別墅,推開門,保姆正在裏面打掃衛生,家居裝飾果然還是十年前的風格。
林知繹大失所望,但他沒有沉溺于悲傷,而是立即買了去岩臺市的飛機票,他必須盡快見到周淮生。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重返年輕,但林知繹并不希望,十年後他和周淮生的婚姻生活無比幸福,他一點都不願意從頭開始,而且,重來一次,卷卷怎麽辦?他和周淮生還能擁有卷卷嗎?換個時間換個地點,就算同樣是愛的結晶,那也不是獨一無二的卷卷了。
收拾好行李箱,下午三點,他走出岩臺機場,然後乘坐出租車去了雁蒙村,十年前的雁蒙山還沒怎麽開發,雁蒙村就顯得更加荒僻窮苦,林知繹加了錢,司機才願意一路開到村口。
正值十月,林知繹穿了一件白色薄款衛衣和牛仔褲,行李箱的小輪在不平整的路上發出令人生厭的噪音,可是他的速度不減,他飛快地往周淮生家跑去,狹長的小道上有老人挑着扁擔走過來,還有人坐在田邊搖着蒲扇,看到林知繹的時候,他們齊刷刷地停下,用驚詫的眼神望向這個陌生又漂亮的男孩。
不管是相貌還是穿着,林知繹都和雁蒙村的環境格格不入。
林知繹直奔周淮生家,可周淮生不在,院子的門虛掩着,裏屋的門上了鎖。
林知繹把行李箱拖進院子,然後就跑到村小學去找周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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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秒鐘都等不及。
村小學裏加上校長一共九名老師,林知繹很快就找到辦公室,他敲了敲門,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走出來,帶着濃濃的口音問:“你找誰啊?”
“我找周淮生。”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知繹,然後回頭喊道:“淮生,有人找你。”
幾秒鐘後,周淮生從辦公室的最裏面走出來,辦公室很暗,外面刺目的陽光讓他微微眯起眼睛,他穿着泛舊的黑色T恤,和一條分不清是黑是灰的運動褲,頭發剪得很短,二十歲的周淮生學生氣未脫,雖然健碩的身形已經有了成人的模樣,但比初見時青澀許多。
他望向林知繹,繼而愣住,被林知繹的容貌晃了眼,不敢先開口,有些無措地挺直了腰背。
林知繹鼻頭一酸,二話不說踮起腳就抱了上去,忍着淚意喊“阿淮”。
周淮生整個人都僵住了。
心裏只有一個疑惑:他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林知繹先放開手,他把周淮生拉到升旗臺邊上,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該怎麽跟周淮生解釋,“阿淮,我……我穿越了,我穿越回十年前,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周淮生撓了撓頭,不懂林知繹在說什麽,“我們認識嗎?”
林知繹頓住,陡然意識到自己對此刻的周淮生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但他還是用篤定的眼神望向周淮生,說:“認識,我們不僅認識,之後還會結婚,還有一個孩子。”
周淮生往後退了一步,心裏想着這個人是不是從哪家精神病院裏跑出來的。
鄰村就有一個男人,從精神病院偷跑出來,每天蹲在路邊,逢人就問自己的妻子哪裏去了。
見周淮生滿臉的不相信,林知繹剛想繼續解釋,可上課鈴響了,周淮生說:“沒什麽事的話,我去上課了。”
林知繹拽住他的袖口,“周淮生!”
周淮生皺起眉頭,“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我就是知道,你相信我,”林知繹幾乎要哭出來,怕耽誤周淮生時間所以他飛快地說:“我知道你是孤兒,高中畢業之後就在這裏教書了,是你的高中老師把你介紹過來的,你還有一個小姨,嫁到很遠的城市,前幾年因病去世了,對不對?周淮生,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穿越回來的。”
這回輪到周淮生說不出話來,“你——”
正僵持着,有小孩子跑過來催周淮生,林知繹松開手,“你先去上課吧,我在家等你。”
那語氣裏的熟稔和怨念,讓周淮生有一瞬間恍惚覺得都是自己的錯。
他暈暈乎乎地走進教室,擦了黑板,有調皮的孩子大聲問:“周老師,剛剛那個人是誰啊?怎麽沒見過?”
另一個孩子跟着說:“他還抱周老師呢!”
周淮生到底才二十歲,沒經歷過這樣的調侃,耳根迅速紅了起來,但他還是板着臉,朝孩子正色道:“上節課我留的作業你寫了嗎?”
孩子噤了聲,捂着嘴悄悄對同桌說:“那個哥哥長得可好看了!”
周淮生整節課都魂不守舍,腦海裏一直浮現那人的臉,他從來沒見過那樣精致的眉眼,把書上所有形容詞堆在一起都無法準确描述他的好看,尤其當他望向自己時,眸子裏還閃着水光,委屈到不行,周淮生總覺得自己做了錯事。
下課鈴一響,周淮生就回了家,遠遠地看到院子裏坐着一個人。
周淮生的心莫名踏實下來。
小木板凳讓林知繹坐得腰酸背痛,他剛要起身,周淮生就走了過來,他習慣性地伸手,要周淮生拉他起來,可半天等不到回應,林知繹頓住,然後悻悻地收回手。
他擡頭望向周淮生,幹巴巴地說了一聲:“我餓了。”
“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林知繹搖頭,“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阿淮,你為什麽不相信?”
周淮生的世界觀都要崩塌了。
二十歲的周淮生連科幻電影都只看過一次,長這麽大,他最遠就只去過岩臺,他的見識廣度和接受能力限制着他,他根本無法理解林知繹說的話。
他能想到唯一的解釋就是面前這個男孩的頭腦有問題。
可是林知繹似乎并不在乎周淮生相不相信,他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卷卷怎麽辦?阿淮,卷卷怎麽辦?”
“什麽卷卷?”
周淮生愛卷卷勝過愛自己,他從來沒有用這樣漠然的語氣喊過卷卷。
太陌生了。
林知繹頓住,他突然意識到,他對周淮生說再多也于事無補,他們可以培養感情,可以相愛,但他們注定要失去卷卷了,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五年,這個世界上只有林知繹記得那五年。
穿越給他帶來的巨大沖擊逐漸平息下來,林知繹開始思考,如果老天注定要他的人生重來一次,除了早點遇見周淮生,他是不是能夠改變些什麽?
周淮生手裏拿着教材,林知繹忽然想到:“阿淮,你想離開這裏嗎?”
周淮生聽不懂也不想懂,古井無波的生活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他害怕動蕩,本能地抗拒新奇事物,尤其是他面前這個極具吸引力和誘惑力的男孩子。
他徑直往家門口走,林知繹卻擋着他的路,興沖沖地說:“阿淮,你想不想讀大學?我來出錢,你讀完大學之後,就可以在望城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阿淮,我們一起讀大學好不好?我們這次早點結婚,但是最好還是等六年後再生孩子……”
林知繹又想,對了,這次我可以早點去做假性标記手術,早一點降低信息素值。
周淮生一頭霧水地看着林知繹,“你在說什麽?”
“我在說我們以後的生活,”林知繹抓住周淮生的手腕,急切道:“阿淮,現在離高考還有兩百多天,我幫你找老師,一對一輔導你,以你的學習能力,你一定可以考上大學的。”
周淮生止住他的話:“你叫什麽名字?”
“林知繹。”
周淮生眉頭微蹙,“你看起來比我小,我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我不明白你今天下午都在說些什麽,這樣,如果你需要幫助,我可以帶你去鎮上的派出所。”
林知繹氣惱到跺腳,“我下午不是說了很多你的事嗎?有一件錯的嗎?我都說了我是從十年後穿越來的,既然重來一次,我想讓你換一個人生,有更好的生活。”
“我不需要。”
林知繹愣住。
周淮生忍受着林知繹的胡攪蠻纏,耐心道:“抱歉,我不需要,我現在的生活挺好的。”
林知繹有些慌亂,立即說:“那就不讀大學了,不讀了,我們去望城好不好?”
周淮生愈發相信面前的這個男孩子确實有精神問題,于是也懶得同他争執,一邊進屋一邊順着他的話說:“去望城做什麽?”
“因為我在望城,我們的家在那裏。”
周淮生放下書,洗了手準備做飯。
林知繹像小尾巴一樣跟着他,嘴裏嘀嘀咕咕:“阿淮,你不要一直待在村子裏,雖然雁蒙山過幾年會變成風景區,但是後山沒開發,雁蒙村十年後還是很窮,再過兩年村小學就要被取消了,到時候你連固定工資都沒有。”
周淮生被逗笑了,回頭說:“你連這個都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愛信不信。”
周淮生不置可否,淘完米之後把米倒進鍋裏。
“阿淮,你不要怕,也不要擔心錢的事,你就當跟我借的,你去讀大學,什麽專業都可以。”
“我為什麽要讀大學?”
林知繹怔了怔,聲音沒了底氣:“這樣你就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周淮生蓋上鍋蓋,洗了兩顆番茄放在案板上。
見周淮生不理他,林知繹催促道:“阿淮,你聽到沒有?”
“我并不覺得那樣更好,我現在的生活就很好。”
林知繹急了,“現在不代表以後,以後物價水平會越來越高。”
“即使像你說的,十年後雁蒙村很窮,村小學被取消,我還是可以在村子裏或者鎮上找到工作。”
“可是待在村子有什麽意思呢?你其實可以讀大學的,去大城市感受一下不同的環境。”
周淮生保持着最後的耐心,溫和道:“我不想讀大學,也不想去大城市。”
“阿淮,你相信我,你按我說的做——”
“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擇的,你為什麽要來規劃我的人生呢?”周淮生望向他。
滔滔不絕的提議和美好向往都被堵在嘴邊,林知繹整個人都呆住了。
記憶中十年後周淮生好像也問過一次,“知繹,你為什麽想要控制我呢?”
周淮生從來不提反對意見,他唯一一次搖頭,是為了争奪卷卷的撫養權,周淮生總是妥協,妥協到沒有脾氣。
可是作為鼎勝掌權人的林知繹和他是兩個極端,林知繹是整個集團的強勢決策者,他習慣了規劃一切工作,規劃周淮生的人生,甚至是卷卷的人生,從早教班到育兒師再到幼兒園,也都是林知繹一個人做的決定,周淮生只會聽從安排。
其實周淮生內心深處是不願意的。
可是林知繹也很委屈,他并不是為了控制才擅自做決定的,他所有的安排都是出于愛和保護。
難道錯了嗎?
難道放周淮生回歸普通的鄉村生活,是他穿越回來的意義嗎?
“阿淮,如果我沒有穿越回來,我們會在五年後相遇,我從雁蒙山上摔下來,失去了記憶,你把我帶回家,照顧我,還義無反顧地帶着我離開村子,去大城市尋親,又過了一年多,我們的孩子出生了,可惜我再一次失憶,你一個人帶着孩子生活,過得很苦,你把自己的所有都給了這個孩子,兩年後我們重逢,我恢複了記憶,然後我們結婚,過得很幸福。”
周淮生驚訝于這人雖然精神失常,但表達能力卻意外得好。
“很曲折的故事。”他評價道。
“真的很幸福,阿淮,你很愛我的。”
周淮生忍不住笑:“你成年了嗎?”
林知繹抹了一把眼淚,無力辯解,反正周淮生無論如何都不相信。
他緩緩蹲下來,抱着自己的膝蓋,眼淚像止不住一樣,他無助地想:“怎麽辦?”
周淮生正在切菜,刀刃撞在案板上,發出熟悉的聲響。
林知繹忽然想到:或者我可以留下來,我不能強求周淮生放棄一切和我去望城,但我可以放棄一切,留在周淮生身邊。
什麽鼎勝,什麽權勢地位,他都可以不要,他只要他的阿淮。
正要開口,房門被人敲響,“淮生,淮生,你在不在家?”
周淮生連忙摘了圍裙去開門,“劉嬸,您怎麽來了?”
“上回我跟你提的那門親事,你考慮得怎麽樣?楊溪村的那個男孩,和你一樣大,也是beta,家裏在鎮上開飯館的。”
周淮生愣住,讪笑道:“劉嬸,我暫時還不想考慮這個事。”
“怎麽就不想考慮呢?也不是要你們馬上結婚,就是接觸接觸,也沒什麽壞處啊,你就給我一個準話,後天正好放假,能不能跟人家見一面?”
周淮生下意識地往房間裏看了看,那人坐在竈臺邊上,抱着膝蓋,呆呆地望着地面,他的背影看起來纖瘦又脆弱,周淮生心口莫名有些悶。
“我……我明天給您答複,行嗎?”
劉嬸也不含糊,“行,我明天來找你。”
關上門,周淮生回到竈臺邊,林知繹擡起頭,周淮生才看到他滿臉的眼淚。
周淮生嘆了口氣,拿毛巾來給林知繹擦臉,林知繹默不作聲地鑽到他懷裏,把臉貼在周淮生的頸窩處,茫然道:“怎麽辦?阿淮,我該怎麽辦?”
他已經失去卷卷了,即使他和周淮生還能長相厮守,也不能抵消他失去卷卷的痛苦。
明明睡覺前他還親了好幾下卷卷的小臉蛋,小家夥摟着他的脖子,跟他講幼兒園裏發生的事,講自己被老師表揚了,聲音又嗲又軟,撒嬌賣乖地求林知繹多陪他一會兒,林知繹記得卷卷穿着鵝黃色的棉質睡衣,抱在懷裏比毛絨玩具還要舒服。
林知繹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陪着他。
可現在該怎麽辦?
他再也見不到卷卷了,就算他和周淮生再生一個,那也不是卷卷了,這比從他身上生生割下一塊肉還疼,一想就要流眼淚,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周淮生沒有辦法對他的情緒感同身受,他微微後仰,然後輕輕推開了林知繹。
林知繹絕望地閉上眼睛。
原來不是他找回周淮生就可以的。
現在是十年前,周淮生不愛他,卷卷也不存在,他沒有從雁蒙山摔下來,林衍德也沒有坐牢,一切都是未知數。
他強行把劇情拉回到之前的軌道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一切都變了,之後的風險他無法預測。
他也不想每次出現,都以打破周淮生的平靜生活為代價。
林知繹扶着竈臺站起來,剛邁出步子,忽然眼前一黑,就倏然倒在了地上,陷入昏迷。
周淮生條件反射地抱住了他。
再醒來時,林知繹躺在周淮生的床上,周淮生送走了醫生,正準備燒壺熱水,林知繹睜開眼,輕輕地喊了一聲“阿淮”。
周淮生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過來,站在床邊。
林知繹說:“我剛剛都在說瘋話,你不要當真。”
周淮生怔了怔。
“你的那些事都是我從別人那裏問來的,我不認識你,我……我經常犯病的。”
林知繹側躺着望向周淮生,眼睛裏沒了神,“我待會兒就走了。”
周淮生“嗯”了一聲。
林知繹又說:“我可以在你這裏蹭一頓晚飯嗎?”
“好,你想吃什麽?”
“青椒炒肉。”
“我現在去做。”
“謝謝。”
周淮生重新系上圍裙,拿出肉切成絲,熱鍋裏倒油,給林知繹做青椒炒肉,端到桌上,林知繹走過來,接過碗筷,又說了一聲“謝謝”。
“你今年幾歲?”周淮生問。
林知繹回答道:“十八。”
“你是哪裏人?”
“望城,我家裏人帶我來岩臺玩,我一個人跑出來的。”
周淮生點了點頭。
林知繹忍着眼淚塞了一口青椒炒肉,又塞了一口飯,嘴裏鼓鼓囊囊的,怎麽也咽不下去,周淮生連忙給他舀了一碗湯,送到他面前,還幫忙拍了拍林知繹的後背,“慢點吃,別噎着。”
林知繹就着湯,好不容易把飯咽了下去,他問:“你後天會去相親嗎?”
周淮生猝不及防,沒有回答。
“去吧,我覺得挺合适的,都是beta,家住得又近。”
周淮生笑了笑,“小朋友懂得倒挺多。”
林知繹打定了主意,固執道:“你去吧,我希望你幸福。”
林知繹一直是個很自私的人,他從來都把周淮生當做自己的所有物,但他這一次是真切地希望周淮生能遇到一個合适的人,結婚生子,不用像之前那樣為了陪伴林知繹,在鼎勝裏遭人非議,倍受煎熬。
他吃着吃着突然停下,目光裏盡是傷感。
周淮生開始回憶林知繹說過的所有瘋言瘋語,雖然每一句聽上去都很莫名其妙,可是毫無緣由地,周淮生竟然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也許他說的不是假話。
因為他哭紅的眼睛太惹人心疼了。
“你還在讀書嗎?”
林知繹點頭,“嗯,今年高考。”
“挺好的,”周淮生幫林知繹又舀了一碗湯,“考個好大學。”
林知繹乖乖喝湯,沒注意被燙到了舌頭,周淮生連忙接過來幫他拿湯匙蕩了蕩。
十年後他也會這樣把林知繹當小孩子照顧,林知繹故意低着頭,怕被周淮生看到自己紅腫的雙眼。
他突然開口道:“你也可以試着跳出你現在的生活圈,找到更好的工作,過更好的生活。”
周淮生彎了彎嘴角,無奈道:“我——”
林知繹搶白道:“我很期待。”
周淮生神色一凜,瞳孔微縮,從來都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期待這個詞,怎麽會出現在他身上?
“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但我覺得你很好,所以期待你變得更好。”
周淮生難以平複心跳:“……謝謝。”
林知繹吃完了整盤青椒炒肉,連他平日裏最不愛吃的青椒都吃得一幹二淨,周淮生遞來毛巾給他擦嘴。
他走到自己的行李箱邊,打開之後從裏面拿出一沓用信封裝着的現金,是他從家裏拿的,他趁周淮生去洗毛巾的功夫,偷偷把信封塞到周淮生的枕頭底下。
然後就站在門口,準備離開。
周淮生心神不寧地洗着毛巾,故意拖着時間,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緒為什麽會被那個男孩牽引着,但他現在不敢轉身,不敢面對林知繹即将離開的事實。
林知繹像流星一樣,驚豔又稍縱即逝,把周淮生的平靜生活映照得無比平庸,周淮生開始貪戀林知繹身上的光彩。
“時間不早了,我走了。”林知繹說。
周淮生把毛巾晾在架子上,擦了擦手,轉身勉強笑道:“好,我送你去村口。”
林知繹搖了搖頭,“不用。”
兩個人之間隔了兩米左右的距離,林知繹往後退了一步,轉身前又忍不住,跑回來撲進周淮生懷裏,緊緊地摟着周淮生的腰。
周淮生聽見一聲輕輕的“阿淮”。
他後知後覺地摟住懷裏的人。
林知繹在心裏默默道:“阿淮,我也不想的,可我不能每次都那麽自私。”
與其讓周淮生知道他們曾經有一個孩子,讓周淮生遺憾,讓他任勞任怨地做幾十年“保姆”,還不如不要開始。
就像那天在莫問酒吧的巷口,盛家晖問周淮生想不想在鼎勝謀個一官半職,周淮生的回答是“我不想,我挺累的,想回家了”。
周淮生的懷抱很溫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林知繹舍不得放開,但他最終還是及時清醒,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打擾你了,對不起。”
說完他就拖着行李箱跑開了,留周淮生站在原地獨自惘然。
林知繹回到望城,在一整個月卧床頹廢之後,他終于恢複了狀态,回到教室繼續上課,并且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首都的大學。
他在大二的時候申請了出國做交換生,一年之後才回來,他按照天之驕子的軌跡生活,認真刻苦,又沉默寡言,周圍人都覺得他是個異類,好像沒有七情六欲一樣。
有對他感興趣的alpha靠近,他也會果斷地拒絕。
他和林衍德斷絕了聯系,拿着顧念給他留的錢資助了幾家望城的兒童福利院,他每個星期都要回望城,陪福利院的孩子做游戲做手工。
剪彩紙的時候他也會想起卷卷,想到小家夥為了慶祝他和周淮生的結婚紀念日,晚上不睡覺,偷偷爬起來疊星星,小手都疊疼了。
他做任何事都會想到卷卷。
回到家他就坐在窗臺上,安靜地看着月亮,反複地回憶着以前。
如果沒有穿越,卷卷今年應該八歲了,上小學了,他一定很受老師和同學的喜歡,乖巧懂事,成績優異,應該還是很會撒嬌,一放學就跑到鼎勝,坐在辦公室的小沙發裏一邊做作業一邊等林知繹開完會,不吵不鬧。
他和周淮生也在一起快十一年了,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恩愛如初,會不會吵架?
即使吵架,即使是林知繹的錯,周淮生也一定會主動道歉,林知繹有了臺階,往周淮生懷裏一靠,幾聲老公一喊,再大的矛盾都沒有了。
林知繹用毯子裹緊自己,窗外的枯葉被風吹落,美好的幻想随之破滅。
陸謹承看他放假在家也整日悶悶不樂,好不容易才把他拽出來吃頓飯,找了家望城新開的粵菜餐廳,“整天哭喪着臉做什麽?誰惹你了?”
林知繹吃不下東西,握着筷子碰了碰碗沿,“謹承哥,如果我說我是從十年之後穿越來的,你相信嗎?”
陸謹承沉吟片刻,“嗯……雖然最近的穿越劇是挺多的,但是你不至于被毒害吧?”
林知繹對陸謹承的反應并不意外,笑道:“逗你的。”
他又問:“謹承哥,你和鐘晔怎麽樣?”
陸謹承愣住,“什麽怎麽樣?”
林知繹剛想說話又止住,他不應該去篡改別人的人生,讓陸謹承和鐘晔不要因為誤會一別五年,雖然不用浪費五年的時光,但到時候他們的孩子也不會是小起了。
林知繹又想到卷卷。
“沒什麽,随便問問。”
陸謹承朝他眨眨眼,壞笑道:“你是不是失戀了?什麽時候談的竟然都不告訴我?”
林知繹還是搖頭,無聊地看了看四周,餐廳的裝修以黑白調為主,十分簡約大方,不遠處站着一排身穿深紅色制服的服務生,林知繹懶懶地望過去,視線陡然凝滞。
他整個人都震了一下,猛地坐直,把陸謹承吓了一跳,“怎麽了?”
林知繹想沖過去的,可腿像凍住了一樣,直到陸謹承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他才回過神,他嗖地一下跑出去,直奔站在隊尾的那個人。
是周淮生。
真的是他!
餐廳負責人追着問:“先生,怎麽了?”
林知繹停下腳步,指了指周淮生,“我找他。”
周淮生聽到動靜後看過來,和林知繹的視線撞在一起,兩個人都沒有往前走,而是遙遙對望許久,最後相視一笑。
林知繹撲到周淮生懷裏,眼淚噴湧而出,“阿淮……”
“我在。”周淮生回抱住他。
林知繹拉着周淮生的手腕,轉身對一臉驚詫的陸謹承說:“對不起謹承哥,我有點事要處理,先走了。”
林知繹從小到大都是最沉穩的,陸謹承從來沒見過他這副興奮模樣,遲疑道:“啊、啊好。”
林知繹拽着周淮生一路跑到不遠處的小公園,他把周淮生推到無人處,然後捧着周淮生的臉就親了上去,周淮生明顯愣住,僵硬了許久才開始回應林知繹的吻。
可能剛吃了點水果,林知繹的舌尖有菠蘿的香味,很甜。
周淮生在林知繹的吻裏感受到無盡的眷戀和思念。
一吻結束,林知繹的眼淚全蹭到周淮生的臉上,兩個人傻兮兮地望着彼此,周淮生慢半拍地掏出了一張面巾紙幫林知繹擦臉。
林知繹動也不動,就呆呆地看着他。
等周淮生擦完了,林知繹緊緊貼着他,問:“阿淮,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在望城讀大學。”
林知繹睜大眼睛,周淮生不好意思地解釋:“普通本科,不是什麽好學校。”
“已經很好了。”
“你走以後,我怎麽也回不到以前的那種狀态,我總是想起你,想起你說的那些話,我想你說得對,我可以拼一把。”
在人生的岔路口,周淮生永遠選擇林知繹在的那條路,不管他們是相伴許久還是匆匆一眼,只要林知繹在,對周淮生來說就是正确的方向。
林知繹摟住他,“所以你還是來望城了。”
周淮生圈住林知繹的肩膀,柔聲道:“我總覺得你說的那些不是假的,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面。”
林知繹擡頭看他,黏在他懷裏,委屈巴巴地說:“我們怎麽會是第一次見面?我們已經愛了很久很久。”
理智告訴周淮生,穿越什麽的都太荒誕了,可懷裏的溫度提醒他,心動抵過一切。
林知繹是讓他第一眼就心動的人,他只來了幾個小時,卻把他此前的二十年都襯得黯淡無光。
周淮生原是個什麽都沒有的人,也不在乎犯傻犯錯,若能重新遇到林知繹,若林知繹還記得他,那是他的幸運,若遇不到或者林知繹說的全是瘋話,他也不會後悔。
林知繹踮起腳,在周淮生的唇上又啵了兩下,“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他颠來倒去說了許多話,周淮生都耐心地聽着,很久之後,他們并肩坐在公園長椅上,林知繹倚着周淮生的肩膀,周淮生忽然問:“卷卷是誰?那天聽你提了好幾遍。”
“我們的寶寶,他很可愛的。”
說起這個,林知繹的眼睛瞬間紅了。
周淮生伸手摸了摸林知繹的臉,“那他一定很像你。”
“阿淮,你都沒有見過他,他真的很可愛,很乖,他在你心裏比什麽都重要,阿淮,我到現在都沒有辦法接受這件事。”
周淮生将林知繹攬進懷裏,雖然他依舊不能百分百地感同身受,但他的心口還是跟着發悶。
“我好想看着他長大。”
林知繹在周淮生的懷抱裏,終于能把壓抑許久的情緒都宣洩出來。
……
……
“知繹,醒醒,醒醒。”
睡夢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像混沌黑暗中伸出一雙手,把林知繹從深淵中救了出來,林知繹整個人都蜷縮着,周淮生開了燈,轉身抱住他,哄道:“知繹,不怕。”
林知繹猛地睜開眼,對上了周淮生擔憂的目光。
他愣了足足半分鐘。
“是夢嗎?”
周淮生用指腹擦掉林知繹眼角的淚,笑道:“是,小傻瓜你做噩夢了。”
林知繹看了看四周,是他十年後的別墅,他立即穿上拖鞋,跑到兒童房,打開房門,借着走廊的光,他看到卷卷正在小床上酣睡。
被子滑到一邊,衣擺掀起來,露出白嫩嫩的小肚皮。
林知繹心有餘悸地走過去,跪坐在旁邊,長舒了一口氣。
他握住卷卷的小手,臉頰貼上去,難掩後怕地說:“幸好是夢。”
周淮生走進來,從後面抱住他,“做了什麽噩夢?”
“夢到我穿越回了十年前。”
“那就沒有卷卷了,”周淮生揉着林知繹的心口,輕聲道:“難怪哭得那麽兇。”
“阿淮,夢裏我去雁蒙村找你,說了一大通,你把我當瘋子。”
周淮生眼底含笑,愛惜地摸着林知繹的頭發,“然後呢?”
“我也不想每次都讓你遷就我,所以我選擇獨自離開,但是很快,你就又來找我了。”
周淮生倚着卷卷的床邊坐下,然後把林知繹抱着放在自己的腿上,他的手摩挲着林知繹的後頸,微微用力讓林知繹低頭,然後吻了上去。
唇齒分開時,周淮生抵着額頭問他:“我最近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夠好?讓我的寶貝做這樣的噩夢?”
林知繹歪倒在周淮生的肩上,小聲說:“可能老天想讓我明白一個道理。”
“什麽道理?”
“你只能是我的。”
周淮生笑了笑,“我本來就是你的。”
他們的動靜到底吵醒了卷卷,卷卷連睜開眼睛都很艱難,但他還是爬到床尾,滑到了林知繹的懷裏,夾在兩人之間,懵懵地問:“小爸爸,你們怎麽在這裏?”
林知繹說:“小爸爸做了噩夢,夢到卷卷不見了。”
卷卷連忙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