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衛昭的奴隸跑得輕快，奔跑的時候就好像一匹高原馬，平穩，落地時帶着韻律。
衛昭的眼光往下，她看見奴隸腳下綁着厚實的綁腿，急速奔跑時，腳落在草叢間只有輕微的唰唰聲，甚至沒有驚動不遠處的野兔。
她的奴隸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呢？
衛昭想不明白。
在她的記憶裏，她的奴隸就好像一條亦步亦趨的小尾巴。尾巴會值得主人放注意力在上面麽？當然不，衛昭自然也不會。
最後奴隸在一條小河邊停了下來，她先将衛昭放下來。衛昭感覺着腳下卵石的觸感，抱怨着：“這些石頭硌到我的腳了。”
“嗯……”奴隸蹲下身，她伸手捧起衛昭的腳，衛昭順着奴隸的力道擡了擡腳丫，就被奴隸輕柔的端起來，放在自己半跪着的膝蓋上。
奴隸曲起了手指，指節按在鞋底上，那感覺透過柔軟的鞋墊，傳遞到衛昭的腳心。衛昭忍不住動了動，氣急敗壞：“很癢！你在做什麽！”
“鞋底太軟了。”奴隸放下了衛昭，她走到一邊，就着水開始清理野兔的屍體，“現在沒有多餘的鞋子，毛皮……我想你是不會願意綁上的。”
衛昭哼了一聲，聽着她的奴隸用那種奇怪的口音，不緊不慢的說道：“那你只能忍耐了。”
“我可不想忍。你，必須得給本宮想出一個辦法來。”衛昭揚起了下巴。
奴隸唔了一聲，放下手裏正在進行的活計，轉頭看向了衛昭。衛昭從那張一向平淡的臉上看到了為難的樣子，她心中劃過了一絲潛藏的喜悅。
看着奴隸為難、出醜，曾是衛昭最喜歡的事情。因為這個讨厭的女人是母皇賜下的禮物，是母皇開了金口的，她的“玩伴”。衛昭不得不忍耐着與她一直待在一起，既不能讓她死掉，又不能讓她被欺負，否則就是對母皇的不敬。除了耍些小聰明捉弄為難她，衛昭別無他法。
只是随着年紀的增長，衛昭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奴隸這樣的表情了，而她也逐漸喪失了耍弄奴隸的興趣。
自從落難以來，這大概是衛昭最高興的時候。
“那你只能待在我的背上了。”奴隸很快給出了回答。她綠色的眸子關注的看着衛昭，仔細看的話，那抹綠色中隐藏着藍色，就像是一顆品質極好的寶石。只是衛昭現在完全不能欣賞，她開始生氣。奴隸仿佛沒有感受到這一點，開始一板一眼的解釋。
“你很輕，我完全可以帶着你。如果怕滑下去，我可以搓一根繩子把你綁在我身上。”說着話，奴隸左右看了看，手指着某個方向，“那個藤蔓的就是很好的素材。”
衛昭順着她指的地方看過去。
那可真是一根粗壯的藤蔓，深綠色的，表皮看上去就很堅固，只是因為天氣的關系，衛昭看到上面還有青苔在生長。
“那……那玩意兒……你拿那個來綁住我，我，本宮！！”衛昭渾身都在顫抖，“我要處死你！我一定要處死你！這是大不敬！”
“那麽怎麽辦呢？”奴隸安靜的轉頭看着自己的主人，“我死了，就沒人背着你，沒人給你找吃的……嗯，而且你現在也沒法處死我。你連兔子都沒有殺過呢。”
奴隸說的很對，衛昭的臉色漲得通紅。她開始意識到自己不能就這樣下去，她和她的奴隸之間，或許應該有新的相處方式。
不遠處草叢裏傳來了不詳的嘩啦啦的聲響，衛昭驚得發出啊的一聲喊，跳過去抱住了奴隸。随後，衛昭聽到了翅膀撲騰的聲響，幾只斑鸠，或者喜鵲，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麽鳥類一下子撲騰起來，嘩啦啦的從草叢間驚恐的飛走了。
衛昭眨了眨眼睛，抖着聲音：“那些，那些是什麽？”
“是杜鵑。”奴隸的目光從不遠處撲騰的小鳥身上移回來，随後低頭看着抱着自己的衛昭，“你還要處死我嗎？主人。”
衛昭：“……”
這家夥就沒有看出來自己剛才是在轉移話題麽！
“該死的野蠻人！”衛昭大聲道，她一下子從奴隸身上跳回去，但她的鞋子很柔軟，腳下的石頭的又很堅硬。更重要的是，衛昭從小養尊處優，盡管心理上的苦難不斷，卻從沒有受過身體的磨難，她吸了吸鼻子，眼淚花冒出來，“痛……”
奴隸發出了一聲嘆息。她重新走過來，再一次的在衛昭的面前跪下，捏住了她的腳踝。
衛昭不自在的動了動，這是今天的第二次，也是這輩子的第二次，她被自己的奴隸抓住腳。她低頭看着奴隸濃密的紅發，在陽光下像火焰一樣，讓人覺得有種灼燒感。
“我們現在在哪裏？”衛昭定了定神，在事情發生之前，她一直坐在馬車裏。她當然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每一天晚上，負責安全的侍衛長也會盡職的告知她現在到達了哪裏，距離下一站需要花費多少時間，生怕這位帝國的長公主會因為無聊的旅途而生氣。
只是現在，衛昭有些迷茫，她們的方向，她們接下來的道路……
“我們在瓊州和甘州的交界處遇襲，是個三不管的地方，當然也方便那些人行事。”奴隸回答着，她裁下自己的衣擺，脫下衛昭的鞋子，在裏面墊上兩層布料。
衛昭在大周的個子還算不錯，但是對于奴隸而言，就有些矮了。奴隸的衣物做起來很費布料，在這種時候，倒是恰到好處。奴隸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小心又流暢的将衛昭的腳重新送入鞋子裏，在最後，她還不忘捏了捏那精巧的腳背。
果然很小，還很軟。
“你在做什麽！”衛昭猛地把腳縮了回來，憤怒的看向奴隸。
“你的腳很小。”奴隸看着衛昭，她綠色的眼眸裏滿是真摯，說完後咧嘴笑了一聲，“很可愛。”
“……”衛昭深呼吸，告訴自己，這是自己選的奴隸，而且她還從沒有為她找過老師教育過她。衛昭一邊後悔，一邊沉着臉說，“下次不許這樣！大周的女人，不能随意被人看到腳，或者摸到腳，這是非常失禮的事情！”
奴隸哦了一聲，帶着一點猶豫：“那只腳呢？還沒有墊布。那就……不墊了？禮儀似乎對你們更重要。”
衛昭再一次深呼吸。
這是自己選的奴隸……
所以，不能生氣。
衛昭沉着臉将自己另一只腳放到了奴隸的手中，在奴隸疑問的眼神裏回答：“你是奴隸，不是人。而且你是屬于我的私有財産。”
奴隸哦了一聲，對此并沒有什麽不滿。她輕快又順暢的為衛昭換上了踮腳布，并且服務周到細致且貼心的将鞋子再套回去，她最後看看衛昭的腳，滿意的點頭：“好啦！我們現在要往哪裏走？”
要往哪裏走，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衛昭想着，她皺起眉頭：“我們原本的目的地是在海州，如今要過去的話……總之先找個有人煙的地方吧。若是到了郡縣，也可用我的令牌直接調用府兵衛隊護送我們前往目的地。”
于是奴隸開開心心的回：“好哇，那我們應該往哪裏走？”
衛昭一噎，她心道這可真是個好問題，她又沒有地圖，又不認識方向，怎麽知道往哪裏走？
奴隸坐在地上，看着衛昭，歪着頭安靜的等待着。她的樣子跟衛昭可真是不一樣，衛昭矜持的坐在大石頭上，雙腿規矩的并攏在一起，衣裳輕薄秀麗。奴隸卻是一身短服，盤着腿随意坐在地上，衣料對于平民來說或許算得上不錯，但卻根本入不了大周長公主的眼睛。
沉默有些久，奴隸的眼睛彎了彎，湖綠色的眼睛眸光流轉出一種近乎于藍的顏色，顯出一份妖異。
“我知道了，先順着水流走吧。人總是要喝水的吧。”
所以你知道了什麽？
衛昭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尴尬：“你說的對，我也是這個意思。”
奴隸于是一下子精神抖擻的跳起來，背對着衛昭：“好了，上來吧。”
衛昭抿了抿嘴，被人背着跑是挺輕松的，卻也很颠簸，奴隸扭頭看了眼衛昭，又慢吞吞的加了一句：“我想你得快點，畢竟我們還被人追殺着。”
衛昭嘆了口氣，動作優雅的跳上了奴隸的後背。奴隸一手托着衛昭太過私密的部位，這讓她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很快她那個地方就被奴隸輕輕的拍了一下：“別亂動，小心掉下去。”
到底是誰亂動啊！
“等回去了……本宮一定……”衛昭咬牙切齒，而後奴隸就跑了起來，颠簸衛昭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只能悻悻的閉上了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