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以死相逼?!

病房。

小羅又一次把飯菜打翻在地。

紫苑終于爆發。

“你是想死嗎?你是想當着我的面去死嗎?”

“你在乎嗎?”

由床上,傳來小羅淡而冷漠的聲音,“你還會在乎我的生死嗎?”

紫苑怔住。

小羅掀開被子,緩緩起身,待坐定後,他擡起虛弱的脖子,看了眼紫苑。

紫苑掩面痛哭着。

她為何哭?她在為誰哭?

小羅想起在澳洲第一次見到紫苑時的情景,一個瘦小的身影,包在一件巨大的寬身裙裏,頭發散亂着,一只瘦到見骨的手,握着一杯血紅瑪麗,在酒巴昏暗的燈光下,她側着臉,伏在吧臺上寂寞地笑,笑容像一朵蒼白的花,那一刻,這女孩眼裏的孤獨,刺到了他的心髒裏。

後來,他們在酒意的沖擊下發生了關系。

但他從沒後悔過。

從沒後悔過被她包養,被她以各種不屑的态度對待。

他也從沒告訴過她,在那之前,他也僅僅只跟當時獨自留在了國內的初戀女友做過一次。

他并非濫交之人。

曾經,他也是很純潔的人,就像此刻她眼中的方書喬,被人以神聖不可侵犯的姿态憐愛着。

終究是敗在了金錢上。

因為錢,他輸掉了底氣,輸掉了資本!

小羅緩緩動身,他想下地,不想卧床多日,又因食不下咽而只能靠營養液支撐,這一起身,頓時頭昏眼花,連站都站不穩,他慌忙伸手抓住輸液的支架,支架在地上磨出的咯吱聲,驚動了紫苑。

“小羅!”

她跳起身撲過來。

小羅想推開她,奈何手上竟半點力氣都沒有,反被她直接抱進了懷裏。

好讨厭。

為什麽這麽溫暖。

她的懷抱,為什麽還是這麽的溫暖。

真虛僞。

紫苑哭着問:“要怎樣你才能原諒我?”

小羅不語。

閉上眼,眼前盡是舊日的溫存:她在廚房裏煮東西,煮好後端出來,拿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在溫暖的午後,一同牽手散步,看到街上有哪個女生看他,便會瞪他說,長得帥了不起哦,那麽有人看,找人家要錢了沒?或是,在冰冷的夜晚,鑽進他的棉被,幫他取暖。

曾在生氣的時候拿碗盤摔過他,也曾在難過的時候,握着他殘缺的手指放在唇邊憐愛地親吻,在寂寞的時候,對他微笑,在開心的時候抱着他打滾……但如今,她在他面前對他說,只有一個人你不能去觸碰不能去侵犯,因為你不配!

她愛過他嗎?

還是,她連愛這個字,都從來沒有想過?

一想至此,小羅猶如被一盆冷水由頭澆到腳。

他只是她的一個玩物而已啊,呵呵——只是被她拿來填補空虛,高興時玩一玩親一親,不高興就把它甩在一邊的玩具!

他使出全力将紫苑推開了。

他要走,離開這裏,再也不想見到她了,這種恥辱的心情。

他搖搖晃晃地轉身,誰知剛跨出一步,人便摔倒在地。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人推開。

書喬到了。

“紫苑,小羅……”

書喬想也不想的就沖進來想要扶起小羅,但被他推開了。

“別碰我……”他虛弱地吼。

書喬又看向紫苑。

但紫苑沒有看他,而只是朝小羅跪下去,從背後抱住他,将臉趴在他的背上,什麽也沒說。

書喬恨着自己。

要如何才能不讓她這麽心碎,要如何才能止住她的眼淚,要如何才能看見昔日那個活潑堅強而又愛笑愛鬧的丁紫苑。

他默默地退出了。

在花園裏抽着煙的時候,書喬感到胸口非常悶痛,但他沒有吃藥,而只是硬扛着,仿佛如此,才算是與紫苑同甘共苦着。

不能分擔。

便要共享。

山薇曾說他根本就是個自虐體,明知無望的事卻還要一頭栽下去,不做到死不肯罷休,他也知道自己并非是聰明的人,不懂得早日放下才能海闊天空,但話又說回來,如果是一段可以輕易放下的感情,又如何稱得上是感情?

所以他才更能理解紫苑不能輕易放下江槐的心情。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奈何天公不作美,江槐沒有那個好運,沒能與紫苑走到最後。

但小羅是否最佳人選?

他能給紫苑帶來幸福嗎?

書喬扭頭望了望身後病房的方向,心底五味雜陳。

第二天書喬沒有去上班,他請了假,去了一趟墓園,他在江槐的墳前坐了很久很久,抽完了一整包煙,最後卻連一個字也沒對江槐說。

他說不出口。

甚至感到自己根本沒有臉再來見江槐。

下山的時候,接到蚊子的電話,說剛好中午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于是約好在湖邊的餐廳見面。

蚊子表面狀似無意,其實根本就是特地找他吃這餐飯,他問起紫苑,問書喬有什麽想法。

書喬不語。

以為是山薇教唆,讓蚊子來勸解他。

蚊子一聲嘆息。

“早看出你對紫苑的感情不一般了,只是沒想到,你會陷得這麽深,”蚊子往椅背上一靠,彈了彈煙灰,擺出一副洞穿一切的模樣說,“可是書喬,老實講,我覺得紫苑不适合你。”

全世界都在與我對抗。

書喬默默地笑了笑,仍然不語。

但我何必一一去應對?累不累。

“紫苑是忘不了江槐的,而一個忘不掉前男友的女人,會有多可怕你想過嗎書喬?以你這樣的性格,你掌握不住她的。”

問題是我并不想掌握她啊,我只想呵護她,疼愛她。

一輩子。

哪怕這一輩子,她都活在對江槐的思念裏,也不要緊。

“下午還有工作嗎?沒事的話,不如一起去喝一杯吧?”書喬笑着問。

書喬獨自一人在酒巴裏喝酒。

蚊子自己辦公司,根本就是個大忙人,能擠出時間一起吃餐飯已是天大的面子,怎可能再陪他瘋,臨走時他只一再叮囑書喬別喝醉,凡事要看開點,才能好好活下去。

書喬想,好,要活下去,但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麽呢?

說不定,像江槐那樣早早死去反而更好些。

一個人,能成為某個人心裏永遠的挂牽,能永恒地被她愛着,想念着,在午夜夢回,能被她以親切的口吻呼喚着,就算是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而相反的、最可憐的事是,就算你活着,光鮮亮麗地活着,吃着人間美味,享盡其人之福,而心底卻永遠有根刺紮在那裏,那是孤獨,是無人憐愛的傷口,永遠在痛着。

喝到半醉的時候,書喬拿出手機想給紫苑打電話。

但按鍵按到一半又停住。

他怎能以現在這種狀态出現在她面前,難道是怕她還不夠煩嗎,于是他換了一個號碼撥出去。

**

紫苑聽見敲門聲。

起身去開門,看到門外站着一個陌生的中年人。

那人向她遞上一只保溫桶,微笑地問,“你好,是丁小姐是嗎,這是書喬讓我送來的,請收下。”

看着那只熟悉的保溫桶,紫苑落淚了。

紫苑獨自一人坐在花園裏,打開保溫桶,迎面撲來的,依舊是那一股熟悉的香味。

即使人不能到,溫暖依舊準時送達。

書喬,癡情如你,書喬,寬容如你。

紫苑給書喬打電話。

“為什麽沒親自來,有事在忙?”

“唔,工作有點忙。”書喬回答。

紫苑沉默着。

不說話,僅僅是靜靜聆聽書喬在電話線中的呼吸聲,就能讓她的心情平靜下來。

不知書喬是不是也是這種心情呢。

書喬,那個沉默的像一棵樹的男生,那個總是默默地幫助江槐在關照着自己的男生,那個笑起來會有些羞澀,擁有一雙小鹿一樣純情的男生,你好嗎,書喬,你還好嗎,方書喬?

兩行熱淚無聲地順腮而下。

書喬在電話裏問,“我不在,你有沒有把那些飯菜都吃光了?”

“有,”紫苑笑道:“吃得幹幹淨淨的,碗底都被我舔幹淨了,怎麽樣,誇誇我呗!”

“真乖!好姑娘!”

然後,又是一串沉默。

紫苑已經淚流滿面,因此她不得不拿手捂住嘴,以免被書喬聽見她的哭聲,“既然你忙,我就不吵你了,回頭再聯系吧。”說罷,她就搶先挂斷了電話。

她沒有聽到書喬的嘆息。

她也不敢聽。

回到病房,看到小羅坐在窗前的輪椅上。

夕陽已經徹底沉沒,窗外是一整片沉重的灰藍,很快,黑夜就要降臨了吧。

不知道今晚是否有星星?

紫苑抹淨眼淚,鼓起笑臉。

“小羅。”

小羅要求出院。

“但醫生要你至少再多住一個星期,”紫苑小心安撫他,“你也知道,你底子太差,恢複起來是要比一般人慢一些,所以,多點耐心了,好不好?”

“除非你是想看到我死在這醫院裏。”小羅冷笑,“你是想這樣的吧,你的确是這麽想的吧?”

紫苑默然不語。

那之後,她不再跟小羅說話。

她是真的生氣了,也受夠了,不想再聽到任何他以死相逼的話。

一心要去死的人,是拉不住的,也是不配得到同情的!就像當年的江槐,就像眼下的小羅。

想死嗎?

那就去死吧!

就當你身邊的人不存在,就當她的愛不存在,就當她的哀求不存在,就當她的恐懼不存在,就當她的悲傷絕望什麽什麽、通通都不存在!

誰也保護不了誰一輩子。

誰都是生來孤獨,死,也要一個人去死的人生,這是宿命,由不得你掙紮,由不得你反抗,除非你能扛着一顆炸彈,去轟掉一間餐廳或是一家電影院,這樣興許倒可以拉着許多人陪着你一起死,但,有意義麽?都是陌生人,誰也不認得誰,而且知道是你拉他死的,說不定在去往黃泉的半道上他就把你給斬了。

罷了。

何必如此看不開!

有情注定要被無情傷,那麽從今往後,就認認真真、徹徹底底地做一個無情之人吧。

當天晚上,紫苑離開了醫院。

**

書喬走出酒吧。

站在路邊,他擡手招了一部出租車回公寓。

進了樓道,他半醉半醒地按了電梯鍵,卻突然間,他又轉念一想,轉頭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那間屋子的鑰匙,他一直随身攜帶着。

每周起碼會進去打掃兩次,次次不借他手,全部親力親為。

這麽做,是為了不讓那些記憶變色,是為了不讓那裏的氣息被他人擾亂,以期盼紫苑回來的那天,他們能重聚在一起,在熟悉的環境裏,共同緬懷那些甜美而幸福的回憶。

從不覺得是不可以的,與江槐共同分享紫苑——不管是活着的人,還是死去的幽靈,只要是江槐,就沒關系。

書喬開門進去。

迎面襲來一陣清涼的晚風。

眼前,在一片黑暗中,迎面的窗簾好像在微微掀動。

是誰,誰在那兒?

書喬努力地睜大眼,片刻後,他終于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此刻正倚在窗前,仰望天上的明月。

書喬伸手去按燈。

燈打開,節能燈雪白的光線在室內炸開來,一切被照亮了。

那人向書喬看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可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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