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六章
那天的阮嶼體會到了友情的脆弱, 因為他的哭訴只收獲到了喻南無情的60秒狂笑語音。
那天的傅予熙體會到了代溝的深刻,因為他實在沒想通,打個屁|股就髒了?
那以後……醬醬釀釀之後, 算什麽呢?
傅予熙站在門口, 扶着門把手進退兩難時, 就聽到阮嶼的手機中傳出喻南狂放的笑聲, 随後緊接着一句:阮小島,你他媽哪有一米八!哈哈哈哈哈哈!
傅予熙猝不及防,沒忍住, 撲哧一聲。
阮嶼惱羞成怒的尋着聲音看過來,這下傅予熙哄人不成, 反倒把人惹的更炸毛了。
阮嶼漲紅着一張臉,怒氣沖沖的走到傅予熙面前, 兇巴巴的開口,“你幹嘛偷聽!”
“沒有,我發誓,真不是故意的。”傅予熙舉起一只手投降示弱, 另一只手自然的放在阮嶼頭頂揉了一把,“乖, 別炸毛。”
阮嶼剛被傅予熙溫柔的一句“乖”順了毛, 下一秒, 傅予熙就欠嗖嗖的開口, “額,沒有一米八——那你到底多高?”
精準踩雷。
阮嶼直接一把扯下還摁在自己腦袋頂上的手, 不等傅予熙反應過來, 就嗷嗚一口咬了上去, 随後松嘴, 利索的關門,反鎖。
一系列動作流暢絲滑,沒有絲毫的停頓和遲疑。
傅予熙看看虎口的牙印,又看看眼前緊閉的房門,估摸着這次一時半會兒是哄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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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阮嶼認為自己再在家多呆一天就有可能從頭頂上冒出蘑菇的時候,終于在複查中得到了醫生的點頭,綁了一個多月的固定帶可以拆下來了。
雖然注意事項有海一樣多,但脫離固定帶後一身輕松,可以自由出門的阮小島已經開心得快要原地起飛,完全不在意注意事項寫滿了一整頁A4紙。
要知道自從傅醫生恢複上班之後,阮嶼自己在家興奮連一個星期都沒有,就開始懷念雖然有人管、有人叨叨,但是不那麽無聊的日子了。
就連上次被嘲笑身高之後,阮嶼的單方面冷戰也只持續了不到三天,明面上他是被傅予熙用各種美食哄好的。
但實際上,是阮嶼白天一個人太無聊了,晚上好不容易家裏有個活人了,他可控制不住自己那點點微不足道的高冷了。
這次的傷,導致阮嶼修養就是真的修養,什麽都做不了。
在家的日子,他把所有能看的綜藝、電視、電影都翻着看了一遍。
最近幾天已經無聊到把每棵仙人球上到底有幾根刺兒都數明白了,這才終于盼來了可以回工作室的日子。
阮嶼激動到連續一周都保持了第一個打卡的記錄。
這對于愛睡懶覺,經常生死時速去打工的阮某人,簡直可算得上是百年難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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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日子像是被按下了快進,仿佛只是一夜之間,光禿禿的樹枝就都頂上了嫩綠的新芽,工作室樓下的幾株迎春,已經迫不及待的開起了嬌豔的花朵,在牆邊惹眼的很。
京市的春天向來風大又愛下雨,但還是擋不住氣溫的回升,路上的行人都已經脫下了厚重的冬裝,工作室裏的甚至有怕熱的小夥子都穿上了短袖。
阮嶼的生日就快要到了。
這對于阮嶼來說并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日子,因為有關生日的記憶,全都是不堪。
在每年生日的前後,阮嶼都要抽空回一趟父親家。
雖然,顧晏并不會給他過生日,但這已經是這麽多年來父子間唯一默認的事情了,一年到頭也只見這一次面。
今年阮嶼生日當天剛好是一個周六,他準備提前訂下周五晚上的高鐵票,等下班後直接從工作室去車站。
阮嶼查詢車票信息的時候,正在休息室裏跟喻南、趙深一起吃午飯。
“今年還是要回去?”喻南看了一眼阮嶼放在桌子上的訂票頁面,咬着筷子尖皺着眉問道。
阮嶼這些事從不避着喻南和趙深,一邊拿勺子舀湯喝,一邊單手在手機上點着,聽到喻南的話,他沒什麽表情的“嗯”了一聲。
喻南跟趙深對視了一眼後,猶豫了一瞬,還是沒忍住開口,“就不能……不回去嗎?”
阮嶼拿勺的手停頓了一下,“不能啊。”
說完,繼續沒事人一樣喝了幾口湯。
喻南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麽。
不知是因為喻南的話,還是因為回家這件事情本身,阮嶼的情緒到底是受了影響,一整個下午胃都翻騰着難受的很,讓他本就不太痛快的心情愈發低落。
雖然阮嶼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麽情緒變化,但對于了解他的人,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心情不好,比如傅予熙。
這天晚飯的時候,傅予熙明顯感受到阮嶼心情不好,直接問,阮嶼卻又只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自己沒事。
傅予熙想着,小朋友有自己的心事也正常,便沒再多問。
自從阮嶼拆了固定帶之後,便麻溜兒的搬回了自己卧室睡覺,傅予熙也沒刻意留人,心裏琢磨着反正遲早都得回來。
阮嶼晚飯沒吃多少,就說自己今天有點累,早早回了卧室休息。
傅予熙也就如往常一樣,健身、洗澡,此刻正靠在床頭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書,隐約聽見客廳的衛生間傳來一陣陣壓抑的嘔吐音。
隔着兩道門,傅予熙以為自己聽錯了,坐直了上身擰着眉毛仔細聽了一下,果然再次聽到了幾聲。
傅予熙二話不說從床上一躍而起,直奔客廳的衛生間,卻發現阮嶼從裏面把門反鎖上了。
“阮嶼,開門!”傅予熙焦急的敲門。
等了許久,阮嶼沙啞的聲音低低的傳來,“有事嗎,傅醫生,我正在用衛生間。”
傅予熙深吸了一口氣,強壓着心中的急躁和火氣,“阮嶼,把門打開。”
這次阮嶼連吭聲都懶得吭了,傅予熙等了半分鐘後,暴躁的呼拉了一把頭發,直接轉身去書房找備用鑰匙。
“咔噠”。
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阮嶼有些茫然的轉頭看向門口。
對啊,自己在傅予熙家,反鎖門有什麽用。
阮嶼眼睛裏蓄滿了因為剛剛的嘔吐而湧上的生理眼淚,模模糊糊中他看不清傅予熙的表情。
傅予熙推開門,看到阮嶼正雙手撐在洗手臺邊,微微躬着背,細細的小臂因為用力而不明顯的顫抖着,指尖也泛着白。
應該是剛洗過臉,水珠一串串的滾落,因為剛剛吐過的原因,眼眶和嘴唇嫣紅的不正常。
傅予熙不知是氣得,還是心疼的,冷着臉抿緊了唇,崩出淩厲的線條,整個人的氣場吓人的厲害。
“你還沒睡嗎……”兩人僵持之下,阮嶼啞着嗓子開了口。
不等傅予熙回答,阮嶼又猛的低頭幹嘔了幾下,傅予熙心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把,疼的他發抖。
“好些沒。”傅予熙上前一步,扶住阮嶼搖搖欲墜的身體,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眉頭擰的像要打結。
阮嶼打開水龍頭,又拘起一把水胡亂的撲在臉上,随後擡起頭,對着傅予熙扯了扯嘴角,“沒……”
“閉嘴。”傅予熙冷冷地打斷了阮嶼的話,直接彎腰,兜着他的膝彎,用抱小孩的姿勢把人抱出了衛生間。
阮嶼雙腳離地的瞬間,驚得條件反射地摟住了傅予熙的脖子,随後像是想要掙紮下來,被傅予熙擡手對着後腰掴了一巴掌才老實了。
傅予熙直接把阮嶼抱回了主卧的大床上,拿起毛巾不太溫柔的把他臉上的水漬擦幹,又從衣櫃扯過一件自己的T恤,三兩下便把阮嶼身上已經汗濕的睡衣換了下來。
随後傅予熙又盯着阮嶼褪去嫣紅後變得蒼白的唇色看了幾秒,認命的轉頭去餐廳端了一杯溫熱的糖水回來,小口小口的喂他喝下去大半杯。
整個過程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阮嶼就乖乖的任由傅予熙擺布。
傅予熙不是不想說話,而是怕自己一開口便忍不住吼他一頓。
“就在這睡。”傅予熙又拿來清水給阮嶼漱了口,不容反抗的把人塞進了被窩,繞到床的另一邊坐在床上,只留下一盞昏暗的小夜燈。
傅予熙看了看阮嶼背對着自己,整個人團了起來,用力閉了閉眼,像是對誰妥協了一般,長長的嘆了口氣。
側身躺下後,傅予熙從身後的姿勢把阮嶼撈進懷裏摟着,溫熱的大手交疊着護在他的胃部,“乖,睡吧。”
阮嶼閉着的眼皮瘋狂的顫動,強忍着聽到這句話後瞬間湧上的淚意,帶着一點鼻音,“嗯。”
随後把臉偷偷往被子裏埋了半寸,放松了身體,放任自己依靠着背後那個溫暖的懷抱。
傅予熙感受着懷裏清瘦的小人兒,肩胛骨支棱着有些硌人。
聽着他呼吸逐漸平穩下來後,傅予熙才從床頭櫃上摸過手機,點開了和喻南的對話框,删删減減半天,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問出口。
傅予熙有些洩氣,原本以為自己與阮嶼的關系不過是薄薄一層紙的距離而已,互相的心意應該早就已經心照不宣。
可今天的事情,卻讓傅予熙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力,自己難道就這麽不值得讓阮嶼信任和依賴嗎?
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讓他寧願一個人難受着,都不願與自己說說?
阮嶼提不起精神的狀态持續了三四天,傅予熙也一反常态的沒有追問。
在家裏時還算平靜,只是有些強勢的每天把阮嶼拎到主卧一起睡,而在醫院的時候,沉着臉唬得實習醫生連個大氣兒都不敢出。
周五早上,阮嶼拎着個包從客卧出來,傅予熙剛好彎着腰在玄關換鞋,聽到聲音擡起頭一愣,“你要出門?”
“嗯,回家一趟,後天回來。”阮嶼點點頭。
傅予熙低下頭繼續系鞋帶,垂下的眼睫遮住了他眼神中的失望和無措。
明天是阮嶼的生日。
禮物都準備好了,可是人家不在,自己居然到現在才知道。
如果今天沒碰到阮嶼拎包出門呢?他是不是壓根兒都沒打算告訴自己?
傅予熙直起身,擡手拿起衣架上挂着的外套,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砰。”
阮嶼看着被用力關上的大門,後知後覺的感受到傅予熙好像在生氣?
阮嶼抿了抿幹的有些疼的嘴唇,舌尖掃過一道細小的裂口,一絲淡淡的血腥味順着舌尖彌漫在口中,他自虐一般的用小虎牙又咬了咬那道裂口。
這一整天,阮嶼好像都在跟唇上那道裂口較勁,直到坐在開往江市的高鐵上時,他還在時不時的咬一下那處裂口。
“嘶——”看着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阮嶼再次把唇咬破,車窗上淺淺的倒影,能看到唇上溢出了一抹鮮紅。
阮嶼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看了一下,抿掉那顆血珠之後,終于暫時放過了已經微微腫起的下唇。
江市離得不遠,高鐵只需一個半小時的距離。
離開京市三個小時之後,阮嶼已經拎着包站在了一棟陌生而熟悉的小別墅前。
阮嶼沒有按門鈴,只盯着門鈴旁牌子上一個的【顧】字看了半晌,随後目光穿過小院,看向那扇沒關窗簾的客廳落地窗,隐約可見其樂融融的五口人。
阮嶼放下了還舉在半空的手,擡頭看着昏黃的路燈,幾只飛蛾正在不知疲倦的撞着那工藝精美的燈罩。
他忽然轉身快步向小區的大門走去,随意攔下一輛出租車,打開後門坐了上去。
在司機第三次提高聲音詢問時,阮嶼才猛的緩過神。
“不好意思,去遠辰公寓。”
作者有話要說:
吃了三天糖了,作者哆哆嗦嗦的掏出一把小刀刀——
(縮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