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煙味慢慢地蔓延開來,這種對哨兵而言太具有刺激性的味道似乎也成了一種從葉修身上釋放出來的壓迫感。年輕的哨兵站在那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低頭看進葉修的眼睛裏。

“想知道,他。”

于是葉修得到的是這麽一個答案。

幾乎所有的人對于那段過去,刨根究底都是想要知道葉修的精神向導,葉修是怎樣屏蔽連結,葉修的精神力到底有多強,葉修……總之,全部都是葉修如何如何。對于大多數人而言,蘇沐秋就只是一個名字——很多人連他的名字都記不住,就只會說“葉修原來的那個哨兵”,僅此而已。對于這個死去的人,沒有人在乎。

現在卻第一次,有人告訴葉修,他想知道關于蘇沐秋的事情。

葉修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那根本就無法找出一個詞來。

“……你還真會收買人心啊。”看着周澤楷那真誠得找不到一絲虛假的眼睛,葉修本來要将煙送到嘴邊的手頓住了。

“沒有。”周澤楷認真地說,想了想又補上一句,“真的想知道。”

葉修有些煩躁地狠狠吸了一口煙。

蘇沐秋。

初見時那一副小流氓的樣子,做飯時候溫柔的樣子,保護妹妹堅定的樣子,表白時明明緊張得要命還嘴硬的樣子,結合時汗水從臉頰上劃過重重喘息的樣子,用顫抖的手為他戴上戒指的樣子,知道他也要參軍時怒火沖沖的樣子,帶上嶄新肩章的臭屁樣子,知道妹妹開始轉變時又擔心又自豪的樣子,最後時分笑得沒有一絲陰霾的樣子……

那麽多個蘇沐秋,葉修有心想講,卻都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他……總之挺好的。”葉修幹巴巴地說。

周澤楷還是靜靜地看着他。

又過了一分鐘,将煙掐了的葉修才再度開口。

“……那個時候我十五,暗示還不夠強,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向導,說要把我帶回去當童養媳。”葉修笑了起來,“那麽點大就知道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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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挺苦的。”

“可還是過得很開心。”

“我一直以為他是開玩笑,後來才知道他當時帶我回去,是真的想讓我以後做他的向導。十五歲小破孩,還那口氣,誰能當真啊。現在想自己當時也笨得可以,他們兩個有救濟金,雖然拮據還是能過日子,加上我就麻煩了,人家幹嘛把我往家裏帶啊。哎,哥也曾經青蔥過啊,便宜他了。”

“什麽亂七八糟活哥都幹過,糊紙盒啊,縫扣子啊,發傳單啊……小孩那個時候也就只能做這些了嘛,還得偷偷接,童工啊。不過街坊鄰居都會給我們塞點吃的,特別是沐橙,總能拿到好多。啧啧,哥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不過就不和人家小姑娘比了。”

“有了吃的都是先給沐橙,然後我和他打架搶剩下的——你說有這樣的哨兵嗎!一口泡面哥還得去他叉子上搶,”葉修一臉糾結,“白白被占了那麽多便宜。”

“哥原來也是個少爺……他居然敢這樣對我!”葉修磨牙,“于是晚上我就把他踹床底下去,他摔醒了就騙他說是他睡相不好……哈哈。”

周澤楷也跟着笑了。

“你知道他是怎麽和我說的嗎?吃他的住他的兩年了,要付賬了,直接以身相許,別的不收。哥當時恨不得咬死他……你說我怎麽就答應了啊。啧啧,要是讓他現在來追我,估計要哭死吧。”

“十七歲就結合……唔,現在看來真的好早。好多人這個年紀都沒轉變呢。你說兩個未成年彼此互相猥亵犯不犯法啊?”

周澤楷一愣,沉思。

“……哥只是在吐槽而已你不用去想的。”葉修無語。

“……哦。”

“後來,後來那個混賬就一直撺掇沐橙喊我嫂子……有什麽好笑的,沐橙當然不敢這麽叫,她可是看着她哥被我揍成豬頭啊。”

“你們都說我一開口就氣死人,那是沒見過他。哥這口才,啧啧,可是當年和他互噴六年噴出來的。哥要是不能還嘴,那豈不是被他給吃得死死的了。不是哥自誇啊,後來他還真說不過我。”

“……然後你也知道了,371年緊急應召。”

“沐橙當時哭了好久,她以為上戰場就會死。她把她偷偷存的錢全部拿出來,跑去買了一對戒指。真俗氣,還是金色的。她以為還真像電視上演的那樣,我拿出戒指跪下,對方就不會離開了……咦,哪裏不對?”

“……其實她白哭了。那是我的哨兵,是我的責任,我不可能讓他一個人走。就是把沐橙托給鄰居老奶奶還真是過意不去……雖然她是不介意,不過我還是讓沐秋給揍了一頓。”

葉修微微龇牙:“別說,下手還真重。蘇沐秋你大爺的。”

“我去我弟那裏偷了他的證件和應召通知……不過他肯定是知道的,我那手腳再輕哨兵也會醒的好吧。你們都說我的心髒,但我覺得這臭小子也不差。他壓根兒就不想去參軍,我頂了他的名他倒是開開心心回家宅着了。”

“不過哥也算是沾了這小子的光,畢竟白澤出來的嘛,升職都比別人快一些。每次都能壓沐秋一頭,把他郁悶得不行!”

“我們那一個向導都沒有,這混蛋還老是沖大家開玩笑說我要是個向導就好了,天天都在作死。不作死就不會死,你看,後來就真的死透了。”

葉修側頭看聽得很認真的周澤楷:“怎麽樣?是不是特別混賬?”

周澤楷只笑着,不說話。

“他從來都沒正兒八經地告白過,現在想想真虧。”

“……好吧其實我也沒有。”

“總覺得兩個男人嘛,何必唧唧歪歪的,連結都綁了,做也做了,還要說那些幹什麽,惡心巴拉的。”

周澤楷搖頭:“不會。”

“啊?”

“不惡心。喜歡,要說。”想想,周澤楷接着說,“愛,更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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