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沒多久杜拉尼克斯就發現自己被跟蹤,這倒不是說帕阿魯和帕吉托是個笨拙的跟蹤者,而只是因為龍的感覺比其他任何被追逐的獵物都要靈敏。走出卡拉達的營地不到一裏格,他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一旦知道跟蹤者的存在,确定他們的位置就變得很容易:他們血管裏流動的溫暖血液使他們在涼爽樹草的背景下顯出微亮的側影。弄清楚他們只有兩個人後,杜拉尼克斯繼續趕路。

杜拉尼克斯本來可以變回龍,飛入空中,把跟蹤的人遠遠抛下,但是那樣未免太乏味;因此,他開始加快腳步,越走越快,最後變成大步跳躍,遠處的跟蹤者隐約可見。一旦遙遙領先,杜拉尼克斯就開始找方便的地點,好挫敗這倆個平原人。

杜拉尼克斯在一片巨石叢中找到了絕妙的地方,這裏的草地上散落着成百上千的垂直巨石,大部分都是黑色的花剛岩石,呈規則排列,但是附近并沒有類似的石塊,這讓僞裝的龍很困惑;石塊似乎是被故意排列起來,然而誰能做到呢?這裏遠離精靈的地盤,而落後的當地人也缺乏手段來搬動如此沉重的巨石。

杜拉尼克斯在豎立的巨石邊緣停下來,并沒有因為剛才在大草原上飛跑而累得直喘氣。他向後迅速掃視一眼,沒有看見帕阿魯和帕吉托的蹤影。

龍走進巨石外圈,手指撫摸着方石的粗糙表面,感覺一陣刺痛,杜拉尼克斯覺得奇怪,他先後把手掌、臉頰緊貼在冰涼的花崗石上,石頭內部蘊涵的力量發出轟鳴。周圍有成百上千的巨石,杜拉尼克斯又摸摸身邊的一些石塊,發現每塊裏面都充滿了力量,巨大的力量已經在這裏消耗了很久很久,它們比一百條龍加在一起的力量還要大。石塊無形地散發着能量,就像散發夏日裏儲藏的熱量。

杜拉尼克斯越往石群內部走越迷惑,本來是要找個地方好好戲弄一番跟蹤者,沒想到卻撞上了這麽一個廣漠的包含着巨大精神力量的地方,它既不友好也沒有惡意,但是被囚锢在這些巨石裏的如此強大的力量讓杜拉尼克斯僞裝成人的肌膚發麻。

跟這些野蠻人已經浪費夠多的時間了,他決定離開這片奇怪的石林,變回龍,飛回自己的湖邊。就在往外走的時候,他聽到石塊之間有響動——金屬碰撞的叮當聲、沉重皮革的折皺聲。

前面空中出現了一點藍色火星,很快就變大,成了一個約三指寬的光球,飛速旋轉,杜拉尼克斯知道它并無害處,只是一種光源,但是這意味着有生物在利用此地的力量。

杜拉尼克斯抱着胳膊,大聲問道:“我已經知道你了,你是誰,想幹什麽?”

長着兩只腿的身影從巨石後面走出,共有十多個,杜拉尼克斯做好準備,要麽戰鬥要麽逃走。剛才還掩藏着的圍觀者集聚在藍光下,杜拉尼克斯發現他們不是人,而是精靈,這些精靈團團圍住杜拉尼克斯,鑲着銅尖的槍頭對着他。

這些精靈中,十一個是武士打扮;第十二個顯然比其餘的年長,他身穿上面繡着古老象形文字的藍長袍,臉上蓄着羽毛狀的胡須,這最後一個細節讓杜拉尼克斯覺得很有趣:精靈不留胡須,因為在他們看來這是獸人的特征之一。盡管胡須稀稀落落,但是這個留着胡子的陌生者并不是個十足的精靈,奇怪的是,他居然選擇留胡子來有意蔑視這一事實。

這個精靈靠着一根粗高的東西,上面鑲了許多未經加工的寶石。“我叫偉德偉德斯卡,是我的主人巴裏夫手下的一等賢者,我們主人的主人西瓦諾斯王的首席勇士。”偉德偉德斯卡舉起手中的東西,指着杜拉尼克斯,朗聲問到:“這不是你的原形!”

“那是什麽?”龍愉快地問。“什麽東西把你們從遙遠的森林吸引過來?難道你們不怕平原人?”

“我有很好的保護,”穿長袍的精靈回答,點頭朝部下示意。

杜拉尼克斯的龍眼穿透黑暗,看見每個手持武器的精靈都被圍在肩膀上的兩個皮袋子壓彎了腰,包顯然很沉,一活動就叮當作響;偉德偉德斯卡自己也有個束帶子的小包圍在脖子上。

“你們發財了,”杜拉尼克斯歸結道。“從立石上敲碎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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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勇士不安地動了一下,說:“大人,他知道我們的事情,要不要讓他閉嘴?”其他精靈也緊張起來,準備用标槍刺杜拉尼克斯。

“不!”這個精靈牧師嚴肅地說,“他可不是到處游逛的野蠻人。別動,要不他會殺了我們所有的人!”

杜拉尼克斯不得不笑了,“你看着雖小,倒挺聰明。”

尖銳的哨音劃破了夜空,半數的精靈轉身看陰暗的巨石,尋找聲源;又一聲口哨從石林的另一邊黑暗處傳來,年長的勇士迅速下達命令,四個精靈飛奔進黑暗進行偵察。

杜拉尼克斯站着沒動,他發現了上方和後方均有動靜,眼觀八路讓他覺察有人從一塊石頭頂跳到另一石頭頂,但精靈們都沒有發覺。

“你要它們幹嗎?”看着身邊的戲劇正在上演,杜拉尼克斯問道。

“要什麽?”偉德偉德斯卡皺着眉頭問,他的眼睛有點不同尋常,因為留有唇髭,他的臉看起來像黑豹。

“那些石頭,”又一個影子在杜拉尼克斯右邊的巨石中跳躍,精靈還是什麽也沒看到,“你和你手下人背的石頭。”

牧師用手指摸摸垂在胸前的小袋子,“這些可以用來做成法力強大的護身符,”他回答。“西瓦諾斯王會為此重重賞我。”

就在這時,一個拳頭大的石頭砸在離杜拉尼克斯最近的一名勇士臉上,勇士重重摔到,血從鼻子一下子奔湧而出,其餘的精靈亂成一團——跑着、叫着,試圖幫助摔倒的同仁。有個精靈異常憤怒,他舉着标槍,想把杜拉尼克斯逼到石頭上。

龍覺得自己夠耐心的了,但是他的忍耐也有極限。他一手抓住來犯者的标槍,手腕一抖啪得一聲标槍斷成兩節,精靈吓得往回一跳,伸手摸他的銅短劍,杜拉尼克斯朝他的臉輕輕一吹,精靈扔下短劍,尖叫着跑進外面的黑暗中。

杜拉尼克斯轉身看牧師的光環,只見他手一揮,龐大的藍球裂變成無數火星,閃爍着熄滅,現場又陷入黑暗。

又大又重的東西落在杜拉尼克斯面前,杜拉尼克斯扭住來犯的鹿皮襯衫前襟。

“是我——帕吉托!”俘虜叫道。

“那倒是了。”杜拉尼克斯舉起帕吉托,朝保護偉德偉德斯卡的精靈扔過去,大家一齊摔倒,亂成一堆,罵聲不絕,帕吉托第一個反應過來,大拳頭在四周亂舞。

“帕阿魯,兄弟,我在這!”他大叫着,杜拉尼克斯弄不清他是在向兄弟求救還是在邀請兄弟加入這場鬧劇。

‘牧師眼見衛士四散,轉身就跑,動作迅猛,但是杜拉尼克斯跳了兩下,就追上他,僞裝的龍從後面抓住牧師的袍子,突然一陣嗆人的花香傳來,杜拉尼克斯仿佛被埋在一座玫瑰和丁香花山下,再一瞧,手裏拿着得只是一件空袍。

香味濃烈,杜拉尼克斯咳嗽着扔下袍子,想找逃逸的牧師,目光掃過地平線,卻不見牧師的蹤影。

帕吉托坐在精靈身上,已經降伏其中的五個;有一個掙紮着想跑,帕吉托用标槍柄狠狠地打了他一頓;又一個勇敢的精靈端着标槍從暗中沖過來,杜拉尼克斯一步邁到他前面,銅質的槍頭正好刺中龍的胸部,精靈一使勁,标槍嚴重彎曲,杜拉尼克斯卻毫發無損,這個勇士吓得大叫一聲,扔下武器就飛逃。

周圍重又安靜下來,帕阿魯走過來,一邊随意地擦拭着一把精靈短劍上的血。

帕吉托騎坐在毫無知覺的精靈身上,在這個別扭的位置上擡起頭,“喂,龍人,”他友好地喊道,“我很高興沒有把你帶回營地!”接着他向兄弟敘說了精靈的标槍如何像柔軟的蘆葦一樣絲毫沒有傷害杜拉尼克斯。

帕阿魯認真聽着,然後将短劍插進腰帶,查視看四周,“幸虧我們跟來了。”

“幸虧?我一離開卡拉達的營地,你們就在跟蹤我。”

“不是我們!”帕吉托堅持說,然而他那大聲的反駁無疑洩露事情真相。”

龍搖了搖頭,“沒什麽,我最關心的是那個逃走的牧師。”

“一開始我們以為你是來這裏與他們接頭,”帕阿魯說,“直到聽完你的話,我們才知道你跟我們一樣,對他們在這裏感到很驚訝。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帕吉托問。

“我也不太清楚,”杜拉尼克斯說,“像——像塊墓地。”

帕吉托一下子跳起來,被他當坐騎的精靈們呻吟起來,但是都沒動,“什麽人埋在這裏?”大高子男人眼睛睜得老大問。

“沒人。”

帕阿魯一手輕輕地撫摸着身邊的一塊巨石,“什麽意思?”

“這地方并非天然形成,”杜拉尼克斯對他們說,“這些石頭在這裏已經有無數年了,但是它們裏面仍然振蕩着巨大的力量。

“我以前聽過一個故事,”帕阿魯降低聲量,“說得是關于人類和精靈出現之前很久的事情,據說神靈們為了争奪世界的統治權,進行了一場大戰。”

“很正确。”杜拉尼克斯接着說。

“也許這就是某中的一些戰敗者。”

這個平原人的驚人敏銳讓龍感到震驚。自小他就知道神靈之戰,當時神靈們有的與善聯合,有的聯合惡,有的試圖保持中立。打了一些敗仗後,善和中立的力量聯合起來,擊敗——但不是摧毀——惡勢力,還有什麽比把這些戰敗的神靈億萬年地困在物質世界裏、囚禁在毫無感覺的石頭模中更大的懲罰?

帕吉托打破了沉默,問:“怎麽處置他們?”用手指着那堆軟軟的身體。

“卸下他們的武器,讓他們走,”帕阿魯一邊說,一邊蹲在被兄弟當坐騎的毫無知覺的受害者旁邊,“回森林的路還很長,也1許半路上就狼和豹吃掉他們。”

“卡拉達應該得知他們在這裏,”帕吉托堅持說,“沒有人想到精靈會來這麽遠的北部,要是還有更多的精靈那怎麽辦?”

“真的有,又會怎麽樣?”杜拉尼克斯甩脫巨石周圍令人壓抑的感受,“應該通知你們的頭領,這只是小批的精靈,然而要是附近還有大批,你們的人就會受到它和從桑——塞那斯河上來的精靈隊伍的兩面夾攻。

“誰去警告卡拉達?”帕吉托困惑地問,“我們是受命跟着你的。”

“我回雅拉田納村,你們一個人跟我去,另一個人可以回去通知卡拉達。”

兄弟倆覺得有道理,帕吉托知道自家兄弟對頭領的感情,主動提出自己跟随杜拉尼克斯,帕阿魯拒絕了。

“我長這麽大,還沒去過山區,”他說,“我和龍人一起去吧。”

“但是—— ”

“回去吧,帕吉托,只有你能把這些金屬全都帶回去。”他把精靈的标槍、短劍、護胫和盔甲塞到兄弟的懷裏,“現在就走,中午之前你就能到達營地。”

帕阿魯又在粗壯的兄弟脖子上挂了幾個皮制水袋——從精靈身上取下來的——在他背上熱情地拍了一下,打發兄弟上路了。兄弟倆道別時,杜拉尼克斯走到偉德偉德斯卡丢下袍子的地方,空空的袍子仍然帶着濃濃的花香。

帕阿魯走過來,“發現什麽了?”

“我本來是想找到他背的那袋小石塊,”杜拉尼克斯說,“看來他帶走了。”

“怎麽會呢?”

“對于像你這樣的脆弱生物,這是一種很罕見的才能,我想牧師是從哪兒學會了從巨石中吸取蘊涵的力量,野蠻者要是擁有了這種能力,是非常危險的。”

杜拉尼克斯站起身,把袍子踢到一邊,此時,一小塊石頭從衣折中掉下來,帕阿魯撿起來一看:光滑、沉重的一小塊,跟核桃差不多大,顏色比黃銅還要亮。

“很重,”平原人說,把石頭遞給杜拉尼克斯,“是什麽?”

“金子,”平原人摸起來冰冷的石頭卻差點燒灼了杜拉尼克斯的手,小石塊中充滿了力量。

令帕阿魯驚訝的是,杜拉尼克斯把黃石塊放進了嘴裏。然後,杜拉尼克斯一句話也不說,就邁開大步向西朝雅拉田納村走去,讓帕阿魯在後面連追帶趕。

※ ※  ※ ※

濃煙從坑道口噴湧出來,阿邁羅和挖掘隊隊長米愛達從洞口邊退出來,他們的鼻子和嘴上蓋着潮濕的桦樹皮;可以看見坑道深處火焰閃爍。更多的挖掘人員咳嗽着跑出來,他們身上沾滿了黑灰,一到洞外,就拎起旁邊裝滿冰涼湖水的桶往身上澆。

“怎麽樣了,法潤?”阿邁羅急切地問。

被問的挖工滿臉黑灰,他一邊咳嗽一邊說:“火還在燃燒,但是裏面誰也不能久留。”

“那就好,”阿邁羅答道,“只要我們能跑進去添放燃料,現在也就沒其他事可做了。”

放火燒是米愛達的主意,開始,在沙石上挖貯藏坑道進展很順利,但是等到挖工挖到一脈堅硬的黑石時,工程就完全停工。他們使用了許多工具來對付這種黑石,包括用龍鱗做出來的鏟子,但是都毫無效果。接下來的一天,阿邁羅發現米愛達坐在湖岸邊,面前燃着一堆用樹枝生的小火,米愛達正盯着火看。

“抓魚?”阿邁羅問米愛達。

米愛達用小棍子敲了一下火中的黑石。

“那是什麽?”

“黑石,跟坑道裏的一樣。”米愛達還沒完全掌握平原人的語言,由于他說話不多,許多村民以為他弱智,但是阿邁羅更了解他。

“燒石頭?”

“是的,”米愛達仍盤腿做在沙地上,盯着火。

阿邁羅在火堆的另一邊坐下,好長時間兩人誰也沒說話,後來阿邁羅沒了耐心,又問起來。

“你在幹嗎,米愛達?”

“學着把石頭弄碎,”米愛達身體前傾,朝黑石片上啐了一下,聽到石頭咝咝作響他很滿意,接着雙手伸進湖裏,捧水撒在石頭上,煙和水氣升起來,小小的火堆劈啪兩聲,滅了。

“有什麽結果?”阿邁羅問。

米愛達舉起小棍子——一根松軟的松樹枝,剛從樹上摘下來,還帶着綠色——很快地敲着黑石,阿邁羅吃驚地發現石頭咔嚓碎了。

“你怎麽做的?”他大叫。

米愛達笑了,“以前見過,突然降溫,熱石頭就裂開,”他看着阿邁羅的眼睛,“懂了?”

“懂了!我們在坑道裏也可以這樣做!”

結果他們就這樣做了,但是卻并不像在沙灘上煮石頭那樣容易,當第一批幹松樹林被放進坑道點燃時,坑道裏到處是煙,挖工們不得不跑出來透氣,但是隔一會得有人跑進去添火,雅拉田納村裏所有的桶、葫蘆和碗都裝滿了水,準備潑到燒熱的石頭面上。村裏的正常工作也停頓了,人人都等着看小範圍有用的米愛達方法可不可以大規模運用。

火燒了一上午,法潤報告裏面的溫度高得讓人難以忍受,阿邁羅看着挖工隊長。

“你說呢,米愛達?”

“水。”

阿邁羅雙手一揚,“現在搬水,兩人一組,走!”

他和米愛達首當其沖,倆人手按着臉上的濕樹皮,背着滿桶的水,搖搖晃晃地走進煙霧彌漫的坑道,裏面溫度非常高,在向火靠近時,汗水順着阿邁羅的臉直往下淌,除了松樹,挖工們還靠牆堆放了一些橡木,這些硬木已經燒成了一堆火紅的木炭。

米愛達摘下面具,雙手拎起水,高高地拋過去,這樣一來,水就從上面沿着石面流下來,阿邁羅效仿他,也同樣澆水,然後兩人退出來,一邊劇烈地咳嗽;他們一出來,後面又有兩個人跑進去,接着又是一對,最後總共有四十桶水澆在火上。

阿邁羅、米愛達和挖工們站在洞口,蒸氣和煙霧包圍着他們,一陣微風幫着吹散了霧氣。

“現在,我們進去看看,”阿邁羅朝洞裏走去,法潤伸手遞給他一個長柄的木錘,阿邁羅笑着将重錘扛在肩上。

其他人尾随着阿邁羅,洞裏地面被挖得向下傾斜,所以越往裏走,地上水越多,等到了黑石牆前,水、灰燼、岩石和灰塵混在一起,成了黑黑的泥湯,有人滑倒了,引得幾個人笑了起來,阿邁羅把石錘往地上一放,噔的一聲響,身後的人群靜了下來。

“狠狠地砸!”法潤說。

“這個光榮應該屬于你,”阿邁羅說着,要把錘子遞給米愛達。

黝黑的男人把錘子塞回阿邁羅手裏,“你的光榮”,他說着,用手指指法潤和其他人,“我的生命、他們的生命全都靠了你,你來敲。”

阿邁羅高高地舉起錘,對準頑固的黑石牆狠狠地砸下來,錘頭是用花崗岩做的。以前許多花崗石工具都在這黑石上敲斷,但現在障礙物倒塌了,灰塵飛揚,巴掌大的石塊落在泥濘的地上,挖工們滿意地狂吼起來。

外面等待的人們聽到裏面成功的叫喊聲,也跟着叫了起來。,有人從洞裏跑出來,索要筐子,好把坑道裏面的垃圾扔出來,更多的錘子拿來了,很快懸岸邊響起一片石頭敲打石頭的聲音。

阿邁羅和米愛達站在坑道外面,看着一隊隊的挖工背着滿筐的碎石從裏面走出來;湖邊本來就有一堆沙石,他們把碎石倒在上面,随着越來越多的黑石被倒到沙石上,小小的石崩從堆頂滾進湖裏。

“得找個更好的地方放碎石,”阿邁羅想,“可不想讓石灰染黑湖水。”

一個年青女子背着筐子從坑道走出來,阿邁羅認出是哈詩,馬上對石堆沒了興趣。哈詩是帶着全家第一批來湖邊的沃爾卡的長女,她頭發烏黑,皮膚光滑、被太陽曬得微黑,見人就笑。阿邁羅曾帶向沃爾卡暗示自己想娶哈詩為妻,然而由于這事、那事、這個任務、那個任務,兩人之間的事也沒确定。但是阿邁羅發現只要哈詩在場,自己總是注視着她。

哈詩把背的東西倒在石堆上,正準備再進去運碎石,這時,阿走羅叫住了她。

“裏面怎麽樣了?”阿邁羅問,“打通了沒有?”

“呵,打通了,”哈詩回答,一邊把筐子套在腰上,“岩石裂開了,米愛達,你做得不錯。”

挖工隊長點頭接受表揚,阿邁羅發現自己也希望得到這種表揚。

碎石堆上一陣閃爍吸引了阿邁羅的目光,他眯着眼睛,凝神細看,并不是光線所造成的錯覺,他走近發現廢物堆上點綴着成千上萬的小紅珠子。

“這是什麽?”

他跪下來,從石堆裏撿出較大的一顆珠子,珠子大致呈圓形,又亮又硬,像杜拉尼克斯的鱗片,但是顏色不同。

“那東西?”哈詩低頭看着他,說:“我不知道,坑道裏到處都有。”說完,轉身進了坑道。

阿邁羅發現自己對這些奇怪的紅球很着迷,他雙手在廢渣裏挖掘,發現大多數的黑石頭上都點綴着紅珠子,尤其奇怪的是,大塊的石頭上紅珠子還被擠了出來。

一個陰影落在阿邁羅身上,是米愛達,他走過來看,“見過這東西嗎?”阿邁羅伸出滿手的紅珠子給他看。

米愛達仔細看看珠子,又舉起來迎着亮看,甚至拿一顆放在嘴裏用牙咬,最後他說:“是紅銅。”

“紅銅是什麽?”

“很堅硬,它——”米愛達試圖找個合适的詞讓這個平原人理解,“龍,他的皮就像這個,”他雙手捏拳,猛擊一下,“很強壯,很堅硬,這就是紅銅。”

“金屬?石頭裏有金屬?”阿邁羅驚奇地問。

“我年齡大,走過許多地方,以前見過紅銅,但是我從來沒看見有人制做;如果你有很多,就可以用來做工具和其他好東西。”

阿邁羅陷入沉思,“燒火之前黑石裏并沒有珠子,”他嘟哝着,“一定是火使銅從石頭裏冒出來。”

阿邁羅的腦袋飛快地轉着,幾年來,他一直在想方設法使用杜拉尼克斯丢棄的鱗片,但是除了把它們弄彎或是磨鋒利,他怎麽也改變不了其形狀;燒火做試驗也沒能把一個紅銅鱗片給熔化。要是有東西像金屬鱗一樣堅硬,又可以從周圍的土地裏提取出來,難道就不能把它變成有用的、想要的形狀?

他叫來一群孩子在坑道渣裏尋找紅珠子,收集所有的紅珠子,保留下來。

日落時分,坑道又向山裏挖進了五步,他們原計劃每個坑道挖二十步,這樣可以保證坑道涼爽,安全地長時間貯藏東西。村裏人都很疲憊,但是對所取得的成功仍感到高興。

阿邁羅興奮得睡不着覺,現在他有滿滿一筐的紅銅珠和滿腦子的主意,按照米愛達的火燒方法其他坑道也可以穿越黑石障礙,倘若每個坑道都能産生這麽多的紅銅,那麽阿邁羅就會有足夠的原材料來進行實驗。他希望杜拉尼克斯能在這裏給自己提提建議,龍對人類喜歡制造工具很感興趣,他自己就是好主意的源泉。

想起杜拉尼克斯,阿邁羅不禁又多了一個問題:杜拉尼克斯現在在哪?往來東部只需要一天,而現在已經是杜拉尼克斯走後的第二天傍晚了。

阿邁羅知道有許多事情吸引杜拉尼克斯,誰知道龍會對什麽感興趣?然而阿邁羅還是發現自己正皺着眉頭盯着東方。身後,落日将天空染成一片緋紅,他不停地希冀能看到龍飛回家,但漸漸灰暗的天空依然什麽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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