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桑——塞那斯河兩岸呈現出一種奇怪、不祥的寧靜;從山上彙集而下、向西流去的冰涼河水使夏天的暖空氣變冷,在河面上形成道道白霧,随着河水緩緩流動。卡拉達的一半隊伍、近二百五十名正值打仗年齡的男女蹲伏在離河水一兩步遠的灌木叢;上面的山上,其餘的平原人正騎在馬上等侯着,剛砍下來的樹枝堆成籬笆掩護着他們。
偶爾有人的坐騎鼻子噴氣,要吃面前僞裝籬笆上的嫩葉,卡拉達朝這些不謹慎的行為一瞪眼,騎手們立即穩住自己的坐騎。
帕吉托走上山來,他的行動對于像他那樣的龐大身軀實在夠謹慎得了。帕吉托被指派率領徒步的勇士,這一方面是因為他力氣大,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沒有馬可以馱動他。
他沿着被藤蔓和剛放置的灌木遮蔽的小路走上來,等到了樹籬前,他朝頭領揮揮手。
“有什麽發現?”卡拉達低聲問。
“昨晚他們在鹿港,”帕吉托粗聲粗氣地回答,“我們前去偵察的人數了數,共有三十二架木筏:十六個運勇士、十個載牛、其餘的運載裝備。”
卡拉達滿意地點點頭,精靈出行,總是帶着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能派上什麽用場的供給食品、帳篷、工具和各種各樣希奇古怪的裝置,這些在平原人看來實在累贅,而且無用;帶上裝備使得他們能做許多平原人做不了的事,但同時背負東西也拖慢了他們的行程,卡拉達打算充分利用他們的這一弱點。
“回河邊,”卡拉達對帕吉托說,“準備好,他們天明時分就到達這裏。”
帕吉托咧嘴一笑,“今天早晨我可不想做精靈。”
“我永遠也不要做精靈,”卡拉達嘟哝了一句,打發帕吉托走。帕吉托沿來路匆忙下山,回到正在等待的人群。
黎明前的紫色漸漸被破曉的緋紅所取代,卡拉達摘下沉重的頭帶,擦拭額頭;頭帶由熊牙齒構成,一根白牛皮帶子從後面把鑽了孔的牙齒串起來。這是部下把一年來打獵所得的熊牙捐集起來做成的。卡拉達緊緊地攥着頭帶,似乎要把熊的力量和勇猛聚集進自己的精神之中。
從河岸傳來三聲嘹亮的哨響,有信號!精靈出現了!
卡拉達戴上發帶,拔出多年前從精靈塔馬尼薩斯身上取下的短劍,沿線騎馬的勇士全都不安地騷動起來,卡拉達瞪了他們一眼,大家又靜了下來。
透過籬笆上的葉縫,卡拉達窺見第一只木筏:木頭捆在一起做成的方形平臺,長四步,寬兩步;二十個精靈勇士站在筏子中,赤裸上身的劃架者在兩邊走來走去,撐着長杆推動木筏前進,木筏沿着河中央逆水緩慢、費力而下。
卡拉達和偵察人員沿桑——塞那斯河上下各八裏格的路段進行一番偵察,最後挑中這一地點,認為精靈極有可能在此上岸,這裏河岸寬闊、堅實,南邊遠處的河岸太陡,而西面水流又太急,無法撐筏,他們只有在這裏上岸,沒有其他選擇。
劃筏的精靈大叫一聲,掉轉撐杆方式,卡拉達握緊缰繩,劃筏者紛亂地聚集到木筏的左側,齊心合力把長篙插入水中,木筏歪歪扭扭地朝岸邊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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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伐一齊的木筏一端剛一靠岸,精靈勇士就拔出武器跳上岸;首領發布着命令,他們排成一線,邁步向內陸走來,一邊用劍和矛刺戳灌木叢。卡拉達屏住氣,自己的勇士就在離尖銳的銅心亂刺不遠的地方,她知道自己的戰士會保持冷靜,他們怕自己和帕吉托就跟怕精靈一樣,但是她擔心自己這一方還沒準備發襲擊就被精靈武士發現了。
精靈首領喊停,在水邊集合隊伍,劃筏的精靈把自己的木筏推開,給下一只木筏挪出空地,這只木筏同樣滿載着勇士,他們列隊走開,等候下一只木筏。
卡拉達手搭涼棚擋住早晨的陽光向河下游望去:大部隊正在聚攏,木筏互相撞擊着,水流很大,保持木筏不動還很費勁。如她所期望的那樣,鬥士們集中在前面的木筏上,接下來是載馬的木筏,最後才是搬卸裝備,到那時河上一定擠滿了大量的木筏、粗壯的動物和費力保持木筏穩定的劃筏者,一片混亂,正是襲擊的好時機。
結果就是這樣,從河邊的幹枯河谷直到上面開闊的草原,擠滿了精靈勇士,顯而易見他們一下木筏就會在這裏聚集。剛開始他們還很警惕,緊張不安地盯着樹叢,但是随着早晨變得越來越熱,而且平安無事,他們開始失去警惕,有些人還摘下頭盔,坐在長滿青苔的地上。
三百六十個武士中的最後一批也上岸了,第一只載馬的筏子劃過來,筏子上豎着栅欄,圈住馬匹。卡拉達很高興看到他們的馬過來,這樣就遮蓋了自己這邊馬的味道。
站在第一個載馬木筏上的一個劃筏者把一根繩子扔給岸邊等候的同志,四個精靈抓住繩子把筏子往岸上拉,空着的木筏撞擊他們,使得他們的進展又很慢很難。
卡拉達發出信號,隊伍依次傳達下去,一個比人腦袋稍大的灰色物體被人從樹叢中扔出來,落在正在拉載馬木筏的四個精靈腳下,很快馬蜂就從灰色物體中沖出來,叮咬劃筏的精靈,跟着傳來叫喊聲和拍打聲,有些不幸被咬的精靈跳進河裏,站在岸邊的勇士看着他們遭殃,大聲嘲笑。
當又有三個馬蜂窩落在他們中間時,他們都停止了嘲笑;一個尊貴的頭領——從他那精致的頭盔和鑲毛邊的鬥蓬可以看得出來——拔出劍,指着帕吉托等人藏身的樹叢。一個蜂窩也許是倒黴,四個就構成了襲擊。
盡管馬蜂洶湧而上,精靈們還是排成隊列,卡拉達不得不佩服他們在如此情形下還能保持紀律,她懷疑自己的人要是遭遇這種襲擊,即使是對自己的恐懼也未必能讓他們保持鎮定。
更多的蜂窩砸向載馬的木筏,馬被叮咬得發瘋,沖出脆弱的栅欄,掉進河裏,馬把木筏掀進水裏時,劃筏的精靈也被扔進了,很快,河裏擠滿了精靈和馬,在他們的頭頂是黑壓壓的瘋狂馬蜂。
前排的精靈隊伍沿着岸朝帕吉托所在的位置沖上來,這個巨人站起來,沖敵人咆哮着挑戰,他的臉上塗滿了白泥、黑灰和果漿,當二百五十個勇士加入帕吉托的戰鬥時,沖上來的精靈猶疑着停了下來,但就一會,很快後排的精靈就朝這個塗得滿臉的敵人扔标槍,帕吉托的人回應着,把最後一批馬蜂窩砸了過去。
看到帕吉托穩住隊伍,卡拉達直想歡呼:平原人也經常想朝敵人沖過去,一邊叫喊,一邊揮舞矛叉。魯莽的沖擊可能會在大多數敵人的心中引起恐慌,但是是吓不倒如此訓練有素的精靈的,這次帕吉托按兵不動,從而迫使精靈們爬玻,與此同時,平原人用石塊和沉重的木塊向敵人砸去。
精靈隊列比平原人所在的位置要長,因此最右邊的一些精靈就打破陣容,從側面攻打帕吉托的人,這樣做的結果是,他們的後背暴露在潛伏的卡拉達騎兵面前。卡拉達高高地舉起劍,每個騎士都在盯着她,她一言不發,向下一揮刀,催馬向前。
從河上看上去,幾乎是一堵人牆從樹林中沖出來,精靈隊伍裏響起一陣混亂的哀號。
卡拉達沖向前,踢倒一個精靈,劍刺中另一個。吃驚的精靈隊伍試圖轉身迎戰卡拉達,此時帕吉托發出公牛一樣戰鬥吼聲,徒步的人們沖下山去。
圍困開始,戰鬥很快變得非常激烈。卡拉達四處出擊,和任何夠得着的對手交戰,一支标槍朝她的臉飛過來,她用劍托擋開,但是另一個精靈從右邊靠上來,一把抓住她的腳,把她倒立着扔下馬,卡拉達重重地摔在被踐踏的灌木上,她立即翻身滾開,沒讓自己的坐騎踏上;剛站起來,就有一個持劍的精靈襲來,倆個交起手來,精靈劍術面訓練有素,然而卡拉達卻沒受過訓練,她的一側腦袋被嗡得一聲擊中,頭帶上的熊牙救了她一命,但是她還是重重地摔在地上,手中的武器也丢了。
卡拉達掙紮着站起來,抓起一把精靈的矛,邊戰邊退到同志身邊。她爬上樹樁看見大多數的精靈已經被擊退到河邊,有些被趕進水裏,有些爬上空筏子,一捆捆的标槍被從供應筏上被傳送到正在激戰的地方,卡拉達決定終止他們的武器供應。
她集合十六個騎手,命令其中一個把坐騎讓給她,那女人下馬,是撒姆圖,不久前把龍人帶回營地的女人。
“照顧好蘋果籽,”撒姆圖說着,把缰繩遞給卡拉達。
“不保證,”頭領回答,“勇士們,随我來!”
他們離開主戰場,飛速奔下河岸,精靈的木筏聚在一起,從1河這邊塞到河那邊,卡拉達既不解釋,也不警告,就來到河邊,催馬就跳,馬一躍,重重地落在其中的一只木筏上,木筏劇烈地晃動着,蘋果籽掙紮着找落腳點,但是它很快就站穩,卡拉達也保持了平衡。
一名精靈試圖用撐杆把她打下去,卡拉達甩矛刺中;另外兩個正要撕開準備傳遞的标槍捆,企圖拿标槍來對付卡拉達,卡拉達放開蘋果籽,精靈還沒來得及抓起标槍,就命喪黃泉。
此時,許多精靈站在齊膝深的水裏,後排的隊伍正在爬上木筏向南岸跑去,站在岸上的平原人現在沒有敵人可打,開始朝逃散的敵人扔石頭和标槍,落在最後面裝滿供給的木筏開始撤退,劃筏的精靈瘋狂地向下游劃去,急切地逃離兇猛的襲擊。
“滾!”卡拉達沖他們大喊:“滾!再也不要到我們的土地上來!”
一陣噪音——羊角號聲——打斷了卡拉達的勝利歡呼,她吃驚地跨上馬,來到岸邊,空中響徹着大批馬蹄的轟鳴聲。
河邊的精靈叫起來:“巴裏夫!巴裏夫!”
卡拉達難以置信,巴裏夫,多年前在海灘上抓住自己的精靈首領?卡拉達領着餘下的騎士走上河谷,到了平原邊緣,勒馬停下,眼前的情景讓她嚨頭哽噻。
精靈,成千上萬的精靈,全騎在馬上;陽光照着他們的銅矛閃閃發亮,這只雄偉大軍的上空,兩面大旗在微風中飄揚,第一面旗是可惡的西瓦諾斯的标志,另一面旗卡拉達沒認出來,那是一面狹長的鮮藍色三角旗,上面是紅黑兩色的斜條。
身後的人群不安地轉動着,不到一百五十的平原人要對付五百甚至更多精靈,撒姆圖現在又騎着一匹馬,擠到卡拉達身邊。
“我們打不過他們!”她叫着。
卡拉達回頭看看帕吉托所帶的徒步人員,他們還在河邊同剩下來的一些精靈作戰:“要是我們不抵抗,帕吉托和其他人都會死!”
她命令騎士們圍成一個小圈,催馬小步離開帕吉托,朝攻來的精靈大軍騎去,正如卡拉達所希望的那樣,她把精靈大軍的注力從易受傷害的徒步人們那裏引開。
“準備好了?”她問手下人,“如果死了,也是為自由而死!”
平原人盡力歡呼,但是聽起來卻很空洞。卡拉達站到隊伍前面,放開劍,取下一直挂在背上的短柄矛,正準備下令出擊,精靈隊伍中的一個奇怪行動打斷了她。
五百騎兵一齊右轉,此時卡拉達和手下人才看到大批的精靈勇士後面是同樣規模的另一支隊伍,這支分隊接令左轉,後面露出第三大軍。
平原人坐在馬上、目瞪口呆,他們誰也沒有一次見過這麽多的精靈,更沒見過這麽多全副武裝的騎馬精靈,卡拉達的隊伍後面開始潰散,勇士們盡快地驅馬飛逃,卡拉達擠過隊伍,一邊大叫,一邊用矛柄打自己的人。
“懦夫!”她大怒,“卑鄙的狗?你們要往哪裏逃?”
“我們失敗了!”他們大叫着。四散躲開。
她看見自己最好的一個騎手,塞散,正在催促同志們跟他走,撤回安全地帶,卡拉達尖叫着咒罵他,詛咒他的背叛。
“改日再戰!”塞散勒馬一轉,大叫:“你要想死,卡拉達,你自己死,可別叫我們白白送死!”
卡拉達拔轉矛,準備朝塞散扔過去,撒姆圖趕到她身邊,試圖按住她的手,氣得發昏卡拉達朝同志就抽打,撒姆圖臉色發白,扔下劍,騎馬走了。
沒過幾分鐘,就只剩下卡拉達一人,面對一千五百個精靈勇士,她的怒火已經平息,面對即将到來的死亡她變得異常平靜,她把缰繩緊緊地挽在手上,赤裸的腳後跟蹬着蘋果籽的肋部,馬穿過被血染紅的草地朝敵人慢慢走去,距離縮短到三十步——投射标槍的範圍——卡拉達停下來享受生命的最後一口氣息。
面前是一支雄偉的身着藍色鬥篷、全副武裝的精銳騎馬大軍,他們頭戴高高的銅盔,手持被打磨得像金子一樣閃亮的圓盾,盾上刻着太陽徽,西瓦諾斯皇權的象征。
在這些壯觀的勇士中卡拉達看到一名身邊站着護旗手的精靈和一名身穿便裝的年長精靈;年青的精靈頭戴羽盔,身着鍍金的胸甲、護胫和一件鮮藍色的鬥篷,卡拉達認出了他,正是巴裏夫,她的老對手。
※ ※ ※ ※
透過頭盔下的面甲,巴裏夫看見一個孤獨的騎士正面對着他的大軍,她那灰色的皮護腿上沾滿了血跡,一個用黃牙做成的可怕頭飾扣住滿頭被太陽曬的發白的鬃發,當巴裏夫最終認出此人,他禁不住笑了。
身後精靈大軍靜靜地等待他下令進攻,巴裏夫并沒有命令全軍向卡拉達發動進攻,相反他只帶了四個持旗手走出來。
卡拉達舉起短矛。
“別扔!”巴裏夫叫道,“別把你的命連同矛叉一塊扔掉!”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卡拉達回應,“我想怎麽辦就怎麽辦!”
巴裏夫在離卡拉達一臂遠的地方勒住缰繩:“你好,妮安奇。”
“你記得我。”
“怎麽會忘?”他越過卡拉達,看着她的最後一個騎士在山後消失,“你好像手下沒人了。”
“他們不值一提。”
“我不這樣認為,你的手下在南部掀起了大亂,燒毀我們的哨所;他們只是懂得什麽時罷手而已。”巴裏夫取下頭盔,放在胸前,風吹動他那長長的金發,“我允許你撤離,妮安奇。”
妮安奇搖搖頭:“決不。”
“如果你走,我們饒你一命。”
“還有幾個精靈活命,我想,但是我不會因為你發慈悲而活命。”
“我只要一舉手,你就會被踩進野草地裏。”
“那你為什麽不做?”卡拉達粗聲粗氣地回敬,“你怕跟我單槍獨鬥?”
巴裏夫大笑,“你真是個奇怪的敵人,妮安奇!”他說,“你今天在這裏所表現出來的英勇足以打破一種看法,認為人類只不過是亂哼叫的野蠻東西,他們只配被趕出平原;你機智、勇敢、有一種粗曠的尊嚴。”
“如果你真地相信你所說的話,你就不會堅持要把我們趕出平原,”卡拉達對他說。
巴裏夫聳聳肩,“我認為大家都有地方生活,可惜我只不過是一個聲音,在我們君主的議會裏許多成員寧願把人類趕盡殺絕也不願意和人同住相處。”他輕輕搖了一下頭,想起眼前的形勢,大聲叫道:“撤退,妮安奇。”
“我提出與你單打獨鬥,”卡拉達不屈不撓地說,“你拒絕?”
“既然你說了,那好,如果你願意,我同意單打。”
他的一個随從大叫:“不,大人,你不能!”
“這個野蠻人不是個守信的對手!”另一個也說。
“我拿命來賭這個人的信譽,”巴裏夫幹脆地說,“都退後,不許幹涉。”
不快的護旗手撥轉坐騎,慢慢地回到正在等候的大軍。巴裏夫拔出劍,把明亮的金色盾牌往後一扔。
“既然你沒有盾,我要是用了,也不公平,”巴裏夫解釋。
“你想用什麽,就用什麽,”卡拉達回答,她本來揚手抓矛,換成下手沖刺握矛,“哈!”她大叫一聲,催蘋果籽向前。
巴裏夫同樣催馬過來,他們相遇,一陣金石碰撞聲,精靈隊伍發出一聲叫喊。
在巴裏夫銅劍鋒碰着的地方,卡拉達鋒利的的燧石矛頭被砸了一道深口,再撞一下,燧石就會粉碎。
卡拉達移動握矛姿勢,露出更多的硬木柄,又沖過來,巴裏夫的劍柄擊中她的下巴,她眼冒金星,矛頭上揚,在巴裏夫頭盔下面的額頭上切了一道彎彎扭扭的傷口,巴裏夫空着的手抓住卡拉達舉矛的胳膊,向後按,同時,劍砸向卡拉達的肩頭,木盔甲使她免受重傷,但精靈的銳利劍刃也割斷了系住木盔甲的帶子,盔甲散開,卡拉達調轉坐騎,擋住暴露的一側,接着矛把擊中巴裏夫的胸口,巴裏夫哼了一聲,向後摔下馬背。
沒人下令,精靈隊伍向前湧過來,急切地營救被打的頭領;巴裏夫跳起來,揮手讓他們下去,卡拉達打馬後退幾步,積攢空問再沖,她大叫着,朝巴裏夫壓過來,巴裏夫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待對方來攻,劍垂在身側,就在最後一刻,他舉起空着的手,張開手指,用自己的語言吐出兩個字,蘋果籽停下來,站在原地不動,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卡拉達沒來得及準備.從馬脖上飛向前方,重重地摔在巴裏夫的腳下,等她頭腦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正瞪着巴裏夫的劍頭。
盡管鮮血從額頭的傷口滴落下來,巴裏夫仍然表情平靜,穩穩地拿着劍。
“投降,”他說。
“我不!”
“我的天啊!你真頑固!”他把劍插進劍鞘,伸出手:“來,站起來。”
卡拉達陰沉着拒絕他的幫助,自己站了起來,持旗手在精靈隊伍精銳騎兵的護擁下,很快圍住了卡拉達和他們的首領,一個精靈給首領遞過來一塊布,巴裏夫把布系在額頭上止血。
額頭又高又圓、留着不像精靈的稀疏胡子的年長精靈一言不發地坐在馬上,手指摸着上面裝飾着彩石的木長棍。
“大人,你怎麽處理這個人?”他問。
“問得好,”巴裏夫說,他的一名随從找來他的頭盔,遞給他,巴裏夫把圓錐形的頭盔夾在胳膊下面,說:“我可以把她帶回給西瓦諾斯王,當俘虜。”
“我寧願去死,”卡拉達啐了一口。
“我想你會的,”巴裏夫嘆了一聲,向士兵打個手勢,圍着卡拉達的标槍放了下來。
年長的精靈樣子很恭敬地用他們的語言對巴裏夫說了幾句,巴裏夫搖搖頭,說:“不,偉德偉德斯卡,我有個更好的主意。”然後他對妮安奇說,“我想饒你一命,打發你回去,這樣可以更好得向你的人們發送個信息。”
“不是良策。”偉德偉德斯卡很快地警告說,恭敬之态頓失。
“沒人問你。”一句尖銳的反駁閉了年長的精靈嘴,也在巴裏夫随從的臉上引起滿意的鬼臉。
“你讓我走?”妮安奇追問。
“就這樣。”
卡拉達拽下熊牙頭飾,扔在地上,“不,該死,勇士是不會放過危險的敵人的!你認為我沒有危險,不值得殺?”
“正好相反,”巴裏夫回答,返身上馬,“你已經給西瓦諾斯王引起了夠多的麻煩,我和我的君王都不想在我們的領地上再與平原人作戰。饒你一命是向你的同志們表明西瓦諾斯王的統治公正溫和。你的武器和馬将被收繳,紅白月亮交彙之前,你必須離開這一地帶;在那以後,你要是再襲擊西瓦諾斯王的財産和民衆,你會被宣告是犯人,将被無情追剿、殺死,明白了嗎?”
卡拉達一言不發,沉默越來越久,她四周的精靈慢慢撿起标槍、散開,巴裏夫、偉德偉德斯卡以及随從從卡拉達身邊馳過,走下河邊解救那邊遭遇重創的軍隊。
※ ※ ※ ※
一隊又一隊的精靈在卡拉達面前馳過,冷冷地看着她,卡拉達氣得幹冒火,臉發燒。
蘋果籽被牽走,短矛也被巴裏夫的扈從當戰利品拿走,卡拉達急憤難平,轉身背對着精靈大軍,朝遠處的山走去。
她沿着棄離她而去的平原人所踩出的草徑往下走,不久就遇到一隊步行的自己人,由高大的帕吉托率領。
“卡拉達!你還活着!那今天我們還沒完全打敗!”巨人說。
“我活着,要是能忍下今天的恥辱的話。”巴裏夫甚至沒給她留下一把劍來結束自己,“我很高興你成功地領着這些好人來到安全地帶,”她一邊說,一邊拍着帕吉托粗壯的胳膊。剩下來的徒步作戰的平原人聚攏在她身邊,她把自己如何與巴裏夫作戰、被打敗,以及他如何宣布把他們當作不法之徒趕出這片領地等等一一告訴了他們。
“我們該怎麽辦?”一個最早跟随她的人,塔剛,問:“我們去哪?”
“離開,”她說,“我們失敗了,我們能做的就是集攢力量,來日再戰。”
“你是說我們不會放棄?”
卡拉達環顧她那曾經非常自豪的殘餘隊伍;盡管又累又痛、身上幾處外傷還在流血,她仍然努力露出昔日的勇猛微笑。
“我們祖先游歷的地方将來也是我們的孩子生活的地方,”她大聲地說,“只要我們還活着,我們就會站起來,再次戰鬥,是不是這樣?”
“是!”帕吉托叫道。
“是!”其他人應和着。
“現在,我們穿越山區,”她手指西北方向,“那裏沒有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