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腦子的想法,盡是些胡思亂想。”

“我知道你肯定會如此,”杜拉尼克斯趕忙接過話來,他最不願做的事就是聽這個女戰将把自己的內心批露出來。“在我觀察人類的這些年裏,我發現愛情是一種力量非常強大的感覺,它可以讓人同時感到幸福與悲傷。”他揚起一邊閃耀着金屬光芒的眉毛看着她,加了一句:“似乎你與其他人沒什麽兩樣,只除了你還不習慣它。”

他開玩笑的口吻對妮安奇沒起任何作用。只見她雙臂無力地垂在兩邊,目光呆滞地盯着地板,然後聲音沒有任何感情地說:“我愛上的是阿邁羅。”

那一直郁悶在杜拉尼克斯腦子裏的問題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帕阿魯在宴席那天晚上一直掩藏的那塊圓片一定是造成這一切的禍手,他一直想在他拿着這塊東西的時候讓卡拉達與他握手,他一定是想讓他自己和她中這個咒語的(非常肯定是偉德偉德斯卡施的符咒),現在這個結果肯定是個意外事件。

或者這正是偉德偉德斯卡想要達到的結果?

“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她質問他。

杜拉尼克斯把注意力又拉回到她憤怒而又焦急的臉上。“噢,我聽見了,”他答了她一句。“人類不與自己的兄弟姐妹做配偶的,是嗎?”

“不能的!”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裏邊充滿了自我厭惡的神情,同時她兩手抱緊自己的頭。“光有這麽樣的念頭就讓人覺得恐怖了!我怎麽會,一個與阿邁羅出生于相同的靈與肉的人,可能這麽奇怪呢?”

杜拉尼克斯沒有回答,而是坐了起來。只見他搖了搖,将自己收縮成一個人形,妮安奇眼睛低垂着沉浸在自己的悲憤之中,沒有注意到他的這一變化,因而當他的人形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時她吓了一跳。當她擡頭看他時,她退縮得更加厲害。

杜拉尼克斯變成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形。此刻他是一個高大強壯的平原人,一頭烏黑發亮長至腰際的頭發和被曬得黑黝黝樣子的皮膚。“你鎮靜一點!”他對她說。“我是有意要這麽變的。”

“什麽意思?”

“外表只是一種錯覺,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因為他或者她的靈魂是獨一無二的。如果我願意的話,我可以變成阿邁羅的人形,但那樣我就是阿邁羅了嗎?當然不是。”

由于她的思想處于極其混亂之中,妮安奇沒法理解他通過演示表現出來的推理。“你意思是在告訴我說,我這種感覺對我來說是正常的?”她說道,一臉吃驚的樣子。

“不。”他對人類的遲鈍嘆了口氣。“我相信你是一個陰謀的犧牲品,卡拉達。”于是他告訴她了關于帕阿魯和那塊符的事情。他看着她的臉在吃驚中變得緋紅,她的身子因憤怒顫抖起來,他故意沒提偉德偉德斯卡的名字,就目前來說,她會做出任何傻事來的,甚至會開始一場報複的搜尋行動,這很可能會以致她于死命而告終。

當妮安奇最後終于開口說話時,她的聲音是嘶啞的、充滿憤怒的、壓低了嗓門的。“你的意思是說,我此刻所遭受的這種非自然的愛情是因帕阿魯而起的?”杜拉尼克斯點了點頭。她抓緊了拳頭,一個字比一個字聲音大地說:“噢,這條吃屎的狗!這條地上爬的、冷血的、殘酷的——!”

杜拉尼克斯舉起一只手說:“我并不認為帕阿魯是想讓你害病的,我想他是拿那個黃金石交換了某種精神符,這符本來是要把其魔力施在你身上,使你愛上他的,但事情搞亂了,符咒卻是釋放在你和阿邁羅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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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安奇費力地呼吸着,強迫自己抑制住自己的怒氣,她臉上的緋紅也消退恢複正常了,但她沒法逃得了她身上強迫她的約束,因此她下一個問題就是:“阿邁羅的感覺與我對他的一樣嗎?”

“他似乎受到的影響沒這麽大,我們找到帕阿魯,問問他符咒是應該怎樣發生效力的。”

妮安奇從憤怒的極端又跌入了絕望的深谷。一想到阿邁羅可能也和她一樣在遭受着痛苦,她就不可遏制地要哭泣,想到她所愛的人可能在痛苦之中就令她難以忍受。

杜拉尼克斯無語地看着她哭泣,但帶着極大的同情心,他不知道能說點什麽。

“還是那個老問題,”她抽泣着,用袖子輕輕擦鼻子。“你能不能幫助我?”

杜拉尼克斯面對着她,他那雙黑色、比人類的眼睛更厲害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最後說:“我幫不了你。要是這力量是強加在你身上的,它就會在你身上留下一個我能看得見的精神創傷,我還可能可以把它引出來到一個可能的容器裏——一個水晶體或是一個金屬體,但是我感覺不到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這正是它黑暗的精妙之處。每個人都有愛的能力,只不過你的愛被引到了非自然的軌道上了,對此我毫無辦法。”

“難道你也不能用你的力量改變我愛的對象嗎,至少?”她有些狂亂地問道。

“我不是此術的修練者,要是我盲目地嘗試,很可能我會傷害你,甚至會殺了你。”

妮安奇痛苦地笑道:“死都比這好受些。”她臉上出現了幾秒鐘深沉的痛苦的痙攣,然後突然就沒有了。她大步走到低門處,跨過升降籃,籃子倒在一側上。站在門口,她的長襯衫在從瀑布吹來的微風中飄動着,她大叫道:“我能做到龍所不能做的,我可以醫治好一顆害了相思病的心!”

她跳了下去。

杜拉尼克斯高大的人形兩跳就蹦到了門口,他停都沒停,就縱身跟在她後面,一心跳之間,他就撞到了下落的瀑布水牆上,在他下落的過程中,他向外甩開兩臂,擴成他自己的真身。

瀑布激流的力量把他向下面的湖泊推,在那冰冷的落水中,他察見到妮安奇打着滾的身體的溫暖,已經下落到距離湖水一半的路程,杜拉尼克斯将兩只翅膀緊緊貼在自己的背上,跟在她後面垂直落下。

只見這條龍頭朝下,脖子伸出去,鼻子指向自己迫在眉睫的死亡,他超過了妮安奇,一只前爪抓住了她。她全身癱軟無力,沒有任何抵抗,這時他張開翅膀,減慢他們的下降速度,但是瀑布下落的力量如此之巨大,瀑布折斷了他把左邊的翅膀連在身體上的骨頭。

好痛啊。

他已經好久沒有體驗到疼痛的滋味了。傑塔的矛槍刺傷、甚至是偉德偉德斯卡吹的鬼火跟這比起來就像是開玩笑打鬧,上次杜拉尼克斯感覺到如此這般疼痛的事情是那次山崩掩埋了洞穴,整座山都壓在了他身上,他躺在那兒,與他母親和他的同孵兄弟姐妹們一起被埋了起來,當他的骨頭被壓斷,他的身體被擠成肉醬時,他在黑暗之中大口大口地喘氣。

他必須讓他們慢下來,他把雙肩往後一擺,迫使自己的翅膀張開,在受傷的翅膀那裏骨頭磨擦到骨頭上,痛得他嚎叫了起來。就在那翻滾的瀑布附近有一股上升的氣流向上擡起他們,減慢了他們的速度,剛好讓他在撞到地上之前把他三只沒有負重的爪子着地,着落時的震蕩就足以使他的嘴巴出血。然而,在一片紅色的疼痛之中,杜拉尼克斯記起了他左爪子裏握着的東西。只見他向右一傾身子,輕輕把爪子放下打開它,失去了知覺的妮安奇滾到地上,杜拉尼克斯也翻到在地,渾身顫抖着,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

阿邁羅的聲音在龍的腦袋裏蓋過了水的咆哮聲,穿透了那一片水霧。

“杜拉尼克斯!杜拉尼克斯!”

“別大喊大叫,”龍甕聲甕氣地說。“你就站在我耳邊。”

他睜開一只眼睛,阿邁羅,還有十多個游民圍在四周圍,有幾個圍在四肢癱軟的妮安奇身旁,正在給她坐人工呼吸。臉上挂滿憂慮的阿邁羅生氣地說:“你這是幹嗎?想自殺?”

“人類這麽麻煩的,”杜拉尼克斯嘟囔道。“他們除了愚蠢外,還笨拙得很,是那邊那個在黑暗裏沒有踏穩你的籃子新奇玩意兒,從洞上面掉了下來。”

阿邁羅趕緊跑到妮安奇正被照料着的地方,他蹲在她身邊,把手按在她喉嚨處,她的脈搏跳動很強。

“她暈過去了,”塔剛說,他蹲在她的另一邊。“讓她休息一會兒,她就會蘇醒過來的。”

阿邁羅正要站起身,這時妮安奇的眼睛猛然睜開了。她半坐直身,雙臂摟住他的脖子。

“阿邁羅!阿邁羅!別離開我!”她驚呼道。

阿邁羅既窘迫又放下心來,他把她顫抖的雙手拉開,把她放回塔剛給她拿來的皮毯子上。

“你沒事的,”他安慰她地說。她轉過臉去,哭了。阿邁羅誤解了她如此難過的原因,說:“沒事的,真的。杜拉尼克斯救了你,他降落時麻煩了點,但你不可能這麽輕易就能要了一條龍的命的。”

就好像是要證明他說的那些話是真的似的,杜拉尼克斯站立起來,沉重的腳一步一挪地向他們走來,他那只斷了的翅膀在地上拖着,他的眼皮一睜一合地卡嗒響着。

阿邁羅握住他姐姐濕漉漉冰冷的手。“現在你和我有更多的相同之處了,”他開心地說。她沒說話,臉仍然撇向一邊。“我們倆是世界上唯一的兩個,從龍洞上跳下來還活着的人。我想,我們的血液裏就流淌着笨拙的元素,嗯?”那些圍觀的游民都咯咯笑了起來。“你覺得呢,杜拉尼克斯?”

杜拉尼克斯的目光從妮安奇身上移到阿邁羅身上,又移到妮安奇身上。“我認為人類是糟糕極了的寵物。”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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