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少年安撫下一衆狗類,才有心思來看憐星,他抱拳為禮,道:“在下慕容別,見過姑娘,姑娘因何來此山野之地?”

聲音溫潤而不失清脆,緩緩道來,好似山間清泉.

憐星被他一問,才從過往的慘痛回憶中清醒,眯起眼睛道:“這方圓百裏之內許多村鎮,怎麽稱得上山野之地?”天亮了細看四周,只見這裏倒也算得上荒涼,并無田地,半裏之外,靠山處起了一座青瓦的小院,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慕容別被她一問,只好一笑,道:“在下隐居于此,最近的人煙,也要在十裏開外,此地一向荒蕪,寥無人跡,乍然見到姑娘,難免失言,望姑娘見諒。”

憐星盯着他看了半晌,方問:“你怎麽知道我是女的?”她逃亡路上,便将衣衫整好,穿着男裝,路人都看不出來,這少年怎麽看得出來?

慕容別道:“姑娘耳朵上有耳洞,這不是十分顯然之事麽?”

憐星冷笑道:“天才蒙蒙亮,我們隔着一丈遠,你內力不深,眼力竟如此之好,看得見我的耳洞?”

慕容別給她問得語塞,一時不知要如何回答,只拿一雙黑白分明的雙眼看她。憐星見他作那無辜的模樣,越發像是以前的江小魚,可惜江小魚天然一副讨人喜歡的模樣,裝無辜的時候,也顯得可親可近,這人裝作無辜,她卻只覺得厭煩。

然而她終究也是重活過一世的人,到底也算有些城府,并不繼續追問,反而改換話題:“你是慕容家的老幾?”

慕容別一驚。

憐星道:“你既未隐藏姓氏,此刻又何必裝出這模樣來?”

慕容別只好笑道:“姑娘好眼力,在下族中行二十九,當今家主算得我四服的堂叔。”

憐星道:“不要叫我姑娘,叫我二宮主。”

慕容別又是一怔,強笑道:“姑娘……”

憐星見他裝腔作勢,越發不喜,扭頭便走,慕容別慌忙叫住她:“二宮主留步!”

憐星停下聽他作何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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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別道:“二宮主受了傷,可需要在下回宮報信?”

憐星驟然怒道:“回宮二字,也是你配說的麽?”一掌拍出,結結實實地在慕容別臉上留下一個巴掌印。

慕容別以往對着女人,一貫是無往而不利的,不料這移花宮二宮主卻絲毫不受自己誘惑,頓時洩氣,想起族中囑托,只好忍氣道:“二宮主至少可以在寒舍歇息一下,用點飯食。”

飯食……

憐星聽他這麽一說,腹中饑餓感便湧上來了,礙于身份,又不好明說,便看他一眼,慕容別慣來流連花叢,一個眼神,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正好家中燒了早飯,粗糙了些,委屈二宮主了。”

憐星不言不語,只用目光示意他帶路。

慕容別碰了個軟釘子,只好悻悻然在前引路。

那院子裏果然備下一桌細點,一個八九歲的小書童在旁伺候。

憐星用衣服的下擺擦擦椅子,慕容別見她衣衫上污漬遠勝自己的院中陳設,不免抽搐一下嘴角,勉強維持着溫潤的笑容,伸手道:“叫書童給二宮主再擦一遍吧。”

“不必。”憐星道,“移花宮最髒的衣裳,也比外頭臭男人用過的椅子幹淨。”

慕容別又抽搐一下嘴角,書童遞過去一雙筷子,慕容別見憐星不動,以為她還矜持,忙讓道:“二宮主不必客氣。”誰知憐星望他一眼,指指盤子:“你先吃。”

“啊?”

“你先把所有的點心茶水都吃一遍。”說話間從每個盤子裏随手選取了一個點心,放到慕容別面前。

慕容別望望憐星混雜着污血泥垢的手掌,第三次抽搐了一下嘴角,什麽也沒說,一一吃掉,待要再吃,憐星将所有的盤子都堆到自己面前,冷冷道:“你可以走開了。”

……

慕容別終于知道,為何出門前那位要對他千叮咛萬囑咐,言明移花宮二位宮主喜怒無常,難以捉摸了。

用過早飯,憐星的臉色終于好了一些,慕容別揣她心意,問道:“二宮主可需要小憩一會?寒舍客房自建成起便一直無人住過,宮主可以在此稍事休息。”

憐星內力既不能用,确實也需要一處休憩。聽他這提議倒不算差,況且對方目的不明,自己不能随便膽怯,輸了人場,于是大大方方道:“帶路。”

這院子一共一間書房,一間廚房,一間正堂,兩間卧房,客房倒比主人的房間要寬敞大氣,內裏陳設精致豪華,不輸于移花宮中。

憐星一眼看見,只是冷笑。慕容別又問她是否需要更衣,他這竟也備下了女子衣衫,憐星明知他居心叵測,卻仗着他不知自己失去內力,點頭應下,只是她竟總覺得男裝順眼,命慕容別拿未穿過的男裝過來。慕容別親自拿來衣服,親手布置床榻,點起淡淡熏香,又将一個瓶子放在桌上,道:“這是慕容家的療傷聖藥,不敢與移花宮的藥相比,只是聊表在下的心意罷了。”

憐星心內實在嫌棄這屋子裏的東西給他碰過,然而情勢逼人,只是冷冷點頭,道;“出去吧。”慕容別又是一笑,向她一禮,施施然出門,風流婉轉之态,幾近憐星記憶裏之江楓。

憐星目送他出去,冷笑了一聲。

慕容別心思着實細膩,一會又命書童搬來一個木桶,提來熱水毛巾。那小小孩童,力氣卻大,搬來物件,毫不費力。

憐星見是個孩子,也就沒有尋常對俗世男子那樣多的顧忌,且她實在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也就大方地更衣沐浴,穿了慕容別的衣服出來。慕容別比她高,衣服長了點,她索性将下擺撩起,紮在腰間,頭發随意束起,左臂上的外傷以布條随便包紮着,走出門外。

慕容別見她這模樣,反而一怔,臉上紅了一紅,移開眼睛,深深作揖道:“二宮主的傷口包紮的不對,若不嫌棄,不如讓別再包一遍吧。”

憐星剛要拒絕,心念一動間卻突然變了口風,笑道:“好。”伸手作勢要挽起袖子,誰知右手還沒撈到左手的衣袖,一個土黃色的人影倏然間躍出來,伸手掐住了憐星的右手腕。

那人戴着猙獰的銅面具,穿着樸素的土黃色衣裳,還未站穩,先給了憐星一巴掌,打得她半邊臉頰高高腫起。

慕容別還不及反應過來,臉上突然也挨了一巴掌,打得他整個人倒在地上,憐星臉色不變,只笑道:“姐姐下手輕些,別打壞了他那張臉。”

這話一出口,就好像往烈火上澆灌熱油一般,邀月本來已經反身回來,一轉眼又近到慕容別身前,對他踢了一腳,慕容別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邀月這時候才站定,看着憐星道:“鬧夠了沒有?”

憐星搖頭道:“姐姐真是不解風情,這樣一個美男子,你打得他眼也斜了,口也歪了,多麽可惜!”

邀月道:“憐星,你莫要三番五次考驗我的耐性。”

憐星道:“莫非姐姐這麽快就傷好了?”

邀月道:“你再不回去調理,只怕就沒有嘲笑我傷勢的心情了。”伸手重新掐住憐星的手腕,憐星強行運起內力要掙脫,邀月眼疾手快,在她掙紮之前,一掌切在她腦後,憐星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邀月扛起憐星,連眼神都沒有留給慕容別一個,直接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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