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憐星等人都走了,面上才露出迷惘之色。回想重生以來的種種作為,只可用幼稚二字形容。若論她的年歲,也是活過不惑的人了,又是重活過,怎麽竟能如此胡攪蠻纏、幼稚可笑呢。然而說讓她再恢複以往那種端正純良的時候,卻又是癡人說夢了。只要見到邀月,她好像…就會變成這樣,沖動、愚蠢、跋扈,好像…好像小孩子在跟大人撒嬌。不不不,她怎麽會跟邀月撒嬌呢?邀月那樣的人,又怎會接受她的撒嬌呢?可是,憐星想起方才邀月明明怒火滿膛,卻隐忍不發的樣子,和臨走時候那滿含關心的一眼,突然覺得,邀月可能,是會接受她的撒嬌的。
她每天這樣沒上沒下,大呼小叫,跟邀月提着種種不合常理乃至是違反宮規的要求,邀月雖然憤怒,甚至還動手打了她,但是最後她想要的,邀月都做到了不是麽?甚至,比她想的還要多。
憐星嘆了口氣,伸手去後面摸了摸,柔軟處已經整個腫起,不碰的時候已經是一陣一陣火燒火燎的疼,一碰更是痛得人牙酸,想起邀月那張氣人的臉,迷惘全部轉成憤恨,罵一聲:“花邀月!”費力地轉身,尋個舒服的姿勢趴好,睡過去了。
受傷以後,難以入眠,便是睡了,也常常給痛醒,這次也不例外。醒來發現床前有人,而自己還是趴着的,一驚之下,翻過身子,後面即将接觸床板的那一刻,有一雙手按住了她,把她又按回趴下的姿勢,免了一出慘劇。
憐星擡眼一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不是叫你不要來麽?”
邀月已經換過衣服,穿得極清爽,藕色窄袖長裙,頭發挽個髻子,斜斜披下,聞言看憐星一眼,道:“我應了麽?”
“什麽?”
“你叫我不要來,我并沒有答應你。”
憐星又覺得氣悶了,拍開邀月的手,道:“我不要你假惺惺。”
邀月斜眼看她:“我倒也不想來,只是今日要給你輸內力,萬神醫叫我來的。”
憐星這才發現萬春流正在一旁準備針灸,瓶瓶罐罐擺了一桌子。
想到方才自己的窘樣都給外人看去了,羞怒之餘,越發惱恨邀月,大聲道:“誰稀罕你的內力?我自己也能恢複。”
邀月并不理她,反而問萬春流,道:“萬神醫,上回那個藥油,有舒緩一些的沒有?那瓶效力有些猛了。”
萬春流左手拈着一根銀針,右手在上面彈了彈,道:“猛才有效,大宮主不妨看看,原本若有淤青,現在必然散開些了,原本若是皮肉僵直,現在也該軟和了。”
憐星聽他說什麽僵直、軟和,一張臉羞得通紅,狠狠瞪邀月一眼,邀月只當沒看見。
萬春流試過針,過來欲掀被子,邀月道:“且慢,星兒畏寒,再多擺幾個火盆進來才是。”拍拍手,紫荊果然帶人又搬來幾個火盆,烘得殿中炙熱如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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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這才揭開被子。
縱然已經不是頭一回,憐星還是覺得只穿中衣的自己暴露在萬春流之前是件十分羞恥的事情,想要別過臉去,餘光瞥見那寒冷的針尖,心裏發憷,又忍不住轉頭過來,盯着萬春流的手,不知不覺間牙齒已經咬住了下唇。
邀月坐在床頭,手指劃過憐星的嘴唇,不許她自己咬自己,見她面上忐忑,手掌張開,蓋在她眼上,輕聲道:“閉着眼別看,一會就好了。”
掌心冰涼,憐星卻覺出一陣莫名的安心,針紮下的時候,好像也沒那麽痛了。
邀月一手壓住她不讓她睜眼,一手壓在她肩膀上以防施針時她因痛掙紮,然而今次憐星十分乖巧,不喊痛,也沒十分扭動。要不是手掌心下一直有眼皮眨動的感覺,邀月幾乎以為憐星已經睡着了。
收針的時候,萬春流向邀月使了個眼色。邀月會意,起身跟他離開。
兩人說了不知什麽,回來的時候,不知是否錯覺,憐星總覺得她面色凝重,看向自己的目光,帶着十分憐惜。
邀月又伸手去褪憐星的衣服,憐星察覺了,整個臉騰地紅了,道:“今日不是上過藥了?”
邀月道:“我瞧瞧傷勢。”下手輕柔,憐星拗不過她,氣鼓鼓地趴着,誰知斜刺裏伸出一根指頭,在她鼓起的臉頰上戳了一下,邀月的聲音慢悠悠在頭上響起:“鼓得和個蟾蜍一樣,醜死了。”
憐星大怒,回頭道:“你才是蟾蜍!”突然看見邀月眼圈發紅,登時大奇,支起身子,湊近細看,道:“花邀月,你是在哭麽?”
邀月一巴掌把她壓下去,道:“有個不長眼的蟲子飛進來了。”
憐星嘲笑道:“堂堂移花宮主,武功絕倫,竟奈何不了一個小小飛蟲,哈哈。”
邀月道:“憐星宮主,你的尊後還光着呢,要我再拍兩下麽?”
憐星道:“你這臭不要臉的!這等話也好意思說!”
邀月一手撫上她的軟肉,湊在她邊上獰笑道:“你要不要再看更不要臉的?”手指在那裏彈了兩下,憐星哼了一聲,兩手交叉環住,把臉埋在手臂裏不說話了。
邀月道:“我給你上藥,你忍着點。”不等憐星回答,已經将大半瓶藥都倒出來,輕輕拍勻,憐星清楚地感覺道她手指在自己身上跳躍,想到這樣羞人的姿勢,從臉紅到了脖子根。
邀月勻開藥油,突然伸手捏了一把,道:“确是軟了,看來是有效。”
憐星把眼從胳膊彎裏擡出來,斜看她。
邀月在一旁水盆裏洗洗手,拿帕子細細擦拭,憐星見她每根手指都擦得極細致,好像八百年沒有洗過手一般,憋了又憋,終于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邀月看也不看她一眼。
憐星又道:“你上完藥,就這麽把我放着?衣裳也不給我穿好?”
邀月道:“你衣服不是好好地穿着麽?”
憐星咬牙道:“褲子沒有。”
邀月哦了一聲,道:“星兒冷?”擦完手,體貼地拿一塊小毯子将憐星上身蓋住。
憐星道:“蓋毯子有什麽用?你先給我穿褲子呀!”
邀月道:“倒了這麽多藥,難道不要風幹一會麽?就這麽穿上,藥全都給衣裳擦掉了。”
憐星又羞又氣,想要起身自己穿衣,邀月一只手便按住她:“傷沒好,別亂動。”斜坐在床頭,側身看那袒露之處,道:“我幫你瞧着,藥一幹,便替你穿好褲子。”
憐星簡直要氣得七竅生煙了,偏生拿邀月沒辦法,悶悶趴着,邀月好像還嫌她不夠煩似的,手指伸過來,壓她的嘴唇:“別咬。”
憐星冷笑一聲,一口咬住邀月的食指,她武功尚在之時,一口鋼牙,便可摧金斷玉,現在便是沒有內力,咬得也着實不輕,邀月卻好像沒事人一樣,笑道:“怪道你這麽喜歡那麽狗兒,原來是親戚。”
憐星怒道:“我是狗兒的親戚,你是什麽?”一氣之下,倒忘了咬手指這回事了,邀月把手收回去,左手食指已經滲出血來,右手在上面壓一壓,道:“我是養狗的。”拍拍憐星的頭道:“好啦,給你把衣服穿上,好好睡一覺。”起身,彎腰,替憐星把褲子系上,蓋上被子。
憐星見她目光溫柔,神色和緩,疑心自己看錯了,眨了眨眼,邀月回頭看她,道:“我沒有發瘋,只是關心下自己的妹妹,難道也很稀奇麽?”
憐星道:“不稀奇,一點也不稀奇。簡直同你在外面找男人生孩子一樣尋常。”
邀月嘆了口氣,道:“憐星,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憐星道:“你就不能好好做個好姐姐?”
邀月道:“我自問待你不薄。”
憐星道:“不夠。”
邀月又嘆氣道:“那你還要我做什麽?”
憐星眼珠一轉,道:“你以後再不許打我。”
邀月睨她:“不打你,才是待你不好。”
憐星道:“那你不許禁我看雜書。”
邀月道:“好。”
憐星道:“那你不許禁我不下山。”
邀月道:“等你好了,你愛去哪去哪。”
憐星實在覺得她今天大有反常,追着又道:“我困的很,身上痛,睡不着,你給我念書罷。”
邀月看着她,道:“好。”
去書架上取了一本書來,坐在邊上念。
憐星道:“你到床上來,這床硬,我趴不慣,要趴你身上。”
邀月道:“不是按你的喜好鋪得軟了?”
憐星惱道:“這點小小要求你都辦不到,這還叫待我好?”
邀月覺得她簡直要把這輩子的氣都嘆完了,脫了鞋子,坐在床頭,憐星熟練地在她懷裏找好地方,半趴半卧地窩着。
邀月一手拿書,一手在憐星背後輕撫,沒念幾句,便聽見細細的鼾聲,卻是憐星已經睡着。她靜靜望着憐星的睡顏,眼裏的酸澀終于再忍不住,簌簌而下 。
作者有話要說: 茫茫地雷票更~
本來準備明天更的結果今天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