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憐星難得好睡。醒來時已經是深夜。殿中并未如以往那般留一盞小燈,而是一片漆黑。一扇小窗洞開,望出去,可見一彎新月如鈎,伴着點點繁星,星光照在床前的地上,現出柔和的色彩。身下有溫熱的物體,她一動,便聽那物體道:“醒了?”

憐星道:“嗯,現在什麽時辰了?”

邀月道:“不知道。”

憐星道:“萬事萬能的移花宮主,也有不知道的事?”

雖然在黑暗中,憐星還是感覺道邀月看了她一眼,她甚至可以覺出邀月嘴角那慣常挂着的笑意:“花憐星,睡一覺精神了,你又皮癢了不是?”

憐星哼了一聲,故意在邀月腿上翻了個身,側對着她,道:“我睡了有四五個時辰了吧?姐姐腿麻不麻?”

邀月道:“現在已經是次日夜裏了,你睡了何止四個時辰,十四五個時辰都不止了。”

憐星呀了一聲,坐起來,又痛呼一聲,邀月伸手抱住她,讓她趴好,道:“毛毛躁躁的。”

憐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一直這麽待在這裏?”

邀月嗯了一聲,道:“憐星宮主終于也知道愧疚了?”

憐星道:“我這麽樣,還不是都怪你,有什麽好愧疚的!”到底挪開,趴到枕頭上,道:“你身上濕噠噠的,快走開,別濕了我的衣裳,我可受不得寒。”

邀月扶着床沿慢慢起身,此時侍女們聽見聲音,已經點起燈火,室內亮起來,憐星見邀月面色憔悴,眼下青黑,狐疑道:“你一直沒睡?”又道:“你哭了?”

邀月橫她一眼,道:“這裏這麽熱,只有你睡得着。汗濕了幾重了,我且去更衣,你餓不餓,叫她們給你送點吃的。”

憐星訝然道:“邀月,你莫不是瘋魔了?”伸出一根手指:“這是幾?”

邀月啪地在她頭上拍一下,道:“躺好。”

侍女們如今都很熟練,因憐星的亵衣也濕了一點,紫曦便過來要替她更衣,憐星吓了一跳,道:“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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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曦以為她又在鬧脾氣,勸道:“二宮主這傷最懼陰寒,這濕的怕妨礙傷勢,早些換下來才是。”

憐星道:“我知道要換,你們出去,我自己換。”

紫曦還要再勸,卻聽邀月道:“你們都下去,我來。”竟已經換好衣裳回來了。

她既這樣說,衆人便留下衣物,依次退出去了。

邀月走過來,憐星見她目光深沉,心裏驀地一慌,兩手護在前面,道:“我好多了,自己換就好了。”

邀月挑眉笑道:“星兒莫非在害羞?”

憐星道:“誰…誰害羞啦?”

邀月笑道:“我想也是,你的身子,我都看過不知多少次了,該看的,該摸的,該打的,都已經做過,還有什麽好害羞的?”

憐星惱道:“花邀月,你不要得寸進尺!”

邀月慢條斯理坐下,伸手去解憐星的扣子,口裏還不忘了問:“近日頤指氣使、嚣張跋扈的可不是我,大呼小叫的更不是我,你倒說說,我得了哪裏的寸,進了哪裏的尺?”眼光在憐星身周一掃,嫌棄地道:“倘若是個絕世的美男子,甚或是美女也罷了,你的身板,叫我看了,也算‘得’麽?還不如看我自己的實在。”她正解開憐星的前襟,見着那單薄的雙峰,不知怎地竟說出這樣露骨不知廉恥的話來,說完自己便已經懊惱,面上依舊是氣定神閑,半笑不笑,誰知憐星不知她所指,疑心她在嘲笑自己的殘疾,這卻是她最不能容人說之處,豁然起身,在床上站定,居高臨下地看着邀月,冷冷道:“我自己的身板,我自己知道,你不稀罕,有人稀罕!不勞你評說。”

邀月聽她這麽說,頓時也生出一股怒氣,道:“誰來稀罕,慕容別麽?他現在那副樣子,虧你也看得入眼。”

憐星道:“我偏喜歡!喜歡一個人,便是喜歡他的心,他便是醜了、殘了,我也一樣喜歡!”

邀月面容冷峻,定定看着憐星,一把抓過她,幾下換好衣服,期間或觸到傷口,憐星只是咬牙忍住,不肯露怯。

邀月笑道:“花憐星,你很好。”換完衣服,将憐星扔在床上,揚長而去。

憐星見邀月離去的神色,覺得她數日內應當不會來了,誰知天才亮,邀月又怒氣沖沖地進來,扔了一本書在床上,道:“你照這個練。”

憐星見那上面寫着《明玉功九層訣要》,墨跡很新,像是最近抄寫的,撇撇嘴道:“第九層的口訣,我早都爛熟于心啦。”

邀月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一張檀木圓桌頃刻間散成粉末,看着憐星,道:“叫你練,你就練,不然,哼。”廣袖裏溜出來一樣物事,正是那把戒尺,邀月将戒尺拿出來,交給紫曦:“這東西挂在她床頭,你們看着她練武,一日練不滿三個時辰,便來回報。”

紫曦雙手接過那戒尺,憐星見她将話說到這份上,也只好忍氣吞聲,肚子裏将花邀月已經罵了千萬遍。

磨磨蹭蹭用過早飯,紫曦果然兢兢業業來監督她練武,憐星無奈,翻開那本訣要,只見所說與自己背誦的口訣大有出入,不免疑惑,招問紫曦:“你遣人問問大宮主,這書真是明玉功麽?別給我亂練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紫曦道:“紫荊姐姐方才奉命來傳話,道這本是先祖所寫心得訣要,修習起來,比原本的口訣要事半功倍,二宮主便安心照着練吧。”

憐星将信将疑,料想自己這般,也沒什麽值當邀月謀劃的,便安心練下去了。

習練數日,都不得其法,未免焦躁,邀月又不見人影,便命人去邀月殿“去看看大宮主在做什麽,若是無事,請她來我這,說我有些不懂要請教”。

這是重生以來她頭一回派人去邀月殿,衆位侍女個個驚喜非常,可惜邀月此刻無法過來,因此争先回報:“大宮主自給秘籍那日便去閉關了,道二宮主若是口訣有不懂,可以問萬春流。”

憐星越發疑惑,等萬春流來針灸的時候,果然問起,萬春流道:“天下內功,變化無窮,其根本卻只在經脈二字。明玉功以霸道見長,習練之時,容易躁進,心境為本,而貴祖所述訣要卻以中正守平為務,只要勤加練習,必有所成,二宮主放心便是。”

憐星盯着他道:“你倒是熟悉明玉功。”

萬春流道:“為二宮主診治了這麽久,內力路數,還是略有所得的。”

憐星不再糾結,這本訣要一旦沉入,修煉卻容易得緊,練了一月有餘,果然原本破碎的經脈漸漸修複,丹田中亦升起一股氣流。

憐星大喜,問紫曦:“大宮主什麽時候出關?我又練出氣來啦。”

紫曦吞吞吐吐不肯說話。

憐星疑心大起,她此刻已能正常行走,便顧不得衆人阻攔,一路闖到書房,只見紫荊帶人守在門口,見憐星來了,全都上前行禮,大聲道:“見過二宮主。”

憐星道:“我要見邀月。”

紫荊道:“大宮主在閉關,吩咐任何人不得闖入。”

憐星道:“我偏要闖入,你奈我何?”

紫荊道:“那便恕婢子無禮。”使個眼色,幾個侍女上來将憐星攔住,憐星大怒,揮掌拍去,豈料一運氣,便覺五髒六腑內一陣劇痛,吐出一口血來,衆人大驚,慌忙扶住她,憐星周身發軟,嘴上卻強,對着書房吼道:“花邀月,你出來,我有話問你。”

便聽吱呀門聲,邀月推門出來,面色青白,見到憐星,第一句便是:“不是叫你好好練功,闖過來做什麽?”

憐星一肚子的話想問,見了邀月的臉色,又不肯說了,反而道:“我內息恢複啦,我要下山!”

邀月上下打量她一陣,目光在她嘴角的血跡停留了一會,嗤笑道:“你這樣子若也算好了,那我早就到飛升之境了。”

憐星氣得發昏,還要搶白,只是頭暈暈的,沒有力氣,邀月看看她,掃一眼跟過來的紫曦,道:“看好你們二宮主,到我閉關出來之前,不許她再出邀月殿一步!”

衆人都應下,半拉半抱地将憐星拖回去了 。

作者有話要說: 被姐姐嫌棄身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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