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憐星從未騎過馬,然而習武之人,身手比尋常人敏捷,又有王滿指點,很快便上手,騎了一會,覺得太慢,笑道:“王滿,我們比一比。”
王滿不及阻止,憐星已經揚鞭策馬,猛力一擊,那馬吃痛,驟然加快步伐,沖了出去,王滿沒奈何,只得也策馬跟随,兩人一路馳騁,憐星雖覺颠簸,卻也暢快,一口氣行出一個多時辰,馬匹都力竭了,才停下來,只覺胸中郁氣一掃而出,笑道:“原來外面,是這樣有趣。”
王滿只當她是哪個門派世家的大小姐,從未出過遠門,笑着迎合道:“外面有趣的地方多着呢,姑娘出來行走江湖,正可見識各地山水風情。”
憐星道:“正要見識一下。”心內卻道:花邀月,你道我離開你,便活不了麽?我在外頭,過得比你在移花宮,要快活千倍、萬倍。然而胸膛卻還是隐隐作痛,好似失落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憐星頭一次騎馬,下馬時才察覺馬鞍磨得雙腿疼痛,王滿見她神情便知是什麽緣故,先跳下馬,伸手扶她,憐星遲疑一下,手搭在他手上,跳下馬來,甫一下馬便嘶了一聲,王滿道:“姑娘當心,頭一次騎馬,是容易磨傷。”
又道:“此地離那裏已經遠了,不如我們先小住幾日,姑娘也休息休息,如何?”他眼光毒辣,自然看出憐星的憔悴。
憐星點點頭。
王滿辦事果然妥帖,在客棧裏租了一間極大的上房,床已經鋪得軟軟的,茶水溫得剛剛好,替換的衣裳也放在床上,內外一共四套——衣裳正是憐星的大小,顏色、花紋也與她身上所穿相近。
憐星一掃屋內陳設,發覺便是紫曦,也只能打點到這地步,頓時覺得收下王滿是個愉快的決定,點點頭,讓他先去歇息,自己打坐調息。
先試着運行明玉功,一動果然還是疼痛,只是比先前似有減輕,心念一動,催動內息,按着之前邀月給的訣要練習起來,這回內力運轉無礙,一個周天下來,只覺神清氣爽,起身推門,發現王滿背靠着門坐着打瞌睡,她一開門,王滿便倒下來,驚醒了。
憐星奇道:“你怎麽睡在這裏?”
王滿道:“姑娘入定了兩日夜了!小的聽聞武林人士入定最怕有人驚擾,就坐在這門口守着,以免閑雜人等進來。”
憐星見他滿臉上不加遮掩的憔悴之色,心內微微感動,這卻是除了移花宮中侍女以外,頭一個如此關心他的外人,移花宮的侍女們職責所在,這人卻是萍水相逢,可笑連個外人都能對自己如此上心,邀月對自己卻能冷酷至斯,世上親疏,實在難辨。
想起邀月,卻又想起一事,命王滿去拿來紙筆,将記憶中的口訣背下來,對王滿道:“你去打聽打聽,這到底是什麽功法?”
王滿接過東西,笑道:“小人已經叫跑堂的備下飯食,粥點米面都有,姑娘入定這許久,想是餓了,先用些東西,小人自去打聽,晚上必定回來了。”
晚上果然帶着東西回來,道:“姑娘,這是江湖上爛大街的功法,嫁衣神功,因修煉此功需要先将一門絕世武功練到極高,再廢去武功,重新修煉,因此雖是上乘的武功,卻是功法随處可見,無人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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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星聽得“嫁衣神功”四字,心裏便是一震,問:“你可知道,這份是完整的,還是有所修改?”
王滿道:“小人不懂武功,這小鎮上,高手也不多,不如去府城打聽打聽?”
憐星道:“不必了。”她自己已是頂尖高手,看那運功路線,推測行功,自然知道這功法是否完全,是好是壞,不然也不會當真繼續修煉,叫王滿問,只是求個心安罷了。
王滿見她意興闌珊,因這日相處,覺得她也不是壞脾氣的人,便鬥着膽子道:“姑娘可是有心事?是有關意中人的麽?”
憐星聽他這麽一問,猛然擡頭,道:“什麽意中人?”
王滿以為自己猜對了,笑道:“我做刑曹許多年了,像姑娘這樣的,必是有個求而不得的意中人,這意中人還傷了你的心,所以你便憤而離開,又是這樣一會高興,一會冷淡,長籲短嘆的,又有求不得而怏怏之意。”他以為自己猜得準了,十分得意,誰知憐星突然冷了臉,道:“多嘴!”摔門進屋了。
既然知道是嫁衣神功,憐星揣測,怕也只能完全廢去明玉功了,她習練這武功這許多年,一朝說要廢去,實在不舍,且她自小與邀月一同習練,凡有不懂,都有邀月指點,姐妹兩個相談甚歡的時候,往往抵足而眠,這功法于她實在已不是單純的武功,而是與邀月之間的羁絆一般,如今豈是說割舍便割舍的。
輾轉兩日,還沒下定決心,這日夜裏做夢,忽然夢見上輩子的燕南天來,猛地驚醒,喜形于色:上輩子燕南天神功大成以後,原本的劍法掌法,并未丢棄,反而更為精進,自己若是能練成,是不是也可以恢複明玉功,甚至更進一步,邁入第九層呢?到時自己的武功比邀月的高超不知多少倍,邀月便可任自己宰割了。她自重生以後,先是心心念念,要遠離邀月,待到真的遠離,又一心想着如何樣回去禁锢她,報複她,人之心思,卻也真是莫測。
憐星打定主意,連夜叫起王滿,吩咐他租一個可長住的地方,王滿踟蹰半晌,方道:“姑娘…不是小人不盡心,實在小人身上,也沒有銀錢,姑娘你看…”
憐星道:“給你。”伸手去掏銀票,王滿卻阻止她,拉她到一側,問:“姑娘,你身上帶着多少錢?”
憐星把銀票全都掏出來,也不耐煩細數,道:“幾百萬吧。”她生于武林至貴之所,于銀錢從不曾在意過。
王滿好一會才穩住心神,顫聲道:“姑娘,這個數目,萬不可再對旁人說起。”又問:“最小面值的銀票,是多少?”
憐星翻了翻,道:“一千兩。”
王滿為難道:“這裏怕是用不了。”
憐星滿不在乎道:“那便去兌就是了。”
拿出一張銀票給王滿,道:“你先兌去花用,不夠我自再給你。”
王滿見是一萬兩的大票子,吓得簡直心肝都顫了,這小地方又兌換不出來,一咬牙,當了身上唯一值錢的家傳扳指,付了房錢,在這客棧租了一個月,租好房間,二人便再沒有現銀了。憐星問明他準備去府城的大錢莊取錢,又掏出一張一百萬的銀票,連一個貼身的玉佩,遞給王滿:“那你便一起去換了吧,你不是本人,拿着信物,她們才許你取。”卻是想着将銀票都換了,以後自己便不用麻煩了。
王滿簡直吓得心肝脾肺腎一道都顫了,哆嗦着道:“姑娘,咱們的花銷,有個幾百兩就夠了,一百萬銀子,要八九萬斤呢,我們帶不動。”
憐星既将銀票出手,便不肯收回,道:“那你便換個小些的面額,我這裏最少都是一千兩的,太不方便。”又道:“你早些出發,也好早些回來。”半天不見動靜,轉頭過來,卻見王滿雙目含淚,跪倒于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道:“李都鎮王家村王滿王十九,于此發誓,賣身于花心蓮花姑娘為奴,必不負主家信任,忠心不二,天地日月,此心可鑒!”
接過銀票,又深深一躬,便哭着走了。
留下憐星獨自感慨山下之人的純善死板、妥帖忠義不已 。
作者有話要說: 王滿和憐星的腦波也是不對接的==
居然把下一章補出來了~所以小花花的地雷更今天就放了~~
存稿箱君在哭泣,求手下留情T_T
明天把姐姐放出來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