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被銀子砸的暈頭轉向的李媽媽很快出現,熱情地招呼憐星向內裏坐。
卻并不敢強迫邀月。
自從撿到這個寶貝,李媽媽是又愛又恨。
愛這寶貝傾城絕色,将來定能為她帶來大筆錢財。
恨這寶貝刁鑽古怪,武功又高,李媽媽的三寸不爛之舌,也只說服了她每隔三日當衆彈琴一曲,出價高者可以見到她面具後的臉,旁的再進不了一步。
李媽媽其實很懷疑,若非邀月信了李媽媽一開始編的遠方嬸母義救孤女之類的鬼話,她一定早就被殺了許多次了。
雖然她并不知道這位是移花宮主,卻也清楚地知道,邀月的脾氣,不是她一個區區青樓老鸨所能承受的。
然而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邀月既是一棵搖錢樹,李媽媽自然百般設法,要叫邀月多斂些錢財的。
方才邀月在臺上說的話,旁邊的人都未聽清,她只以為憐星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少爺,見她一出手便是十萬兩,喜得那張老臉猶如百花盛開,明明是徐娘半老的臉,生生給她擠出六七十慈祥老太滿臉菊花紋的效果,眯着一雙小眼睛,撅着一張豬油唇,好像馬屁不要錢一般将憐星誇了個天花亂墜。轉身又待好言勸慰邀月,誰知邀月不用她勸,竟對着憐星看了半晌,道:“我許你包我。”
對着恩客用如此施舍的語氣,聽的人卻沒有一個覺得不對,反而都羨慕憐星的好豔福。
而憐星短暫的迷茫之後,便是一陣狂喜,連聲道:“那自然是極好的。”方才的豪氣,已經又給她抛到爪哇國去了。
邀月乘着這當口,把手抽回去,嫌棄地在身上擦了擦,道:“我累了。”也不肯彈琴,轉身就走。
大廳中一陣鼓噪,李媽媽安撫不及,又怕憐星生氣,往這邊一看,憐星已經傻傻地跟着邀月,快邁出後門了。
李媽媽便不急着問她,先安撫下大廳衆人去了。
兩人沉默地進到邀月房中。
二層樓的小院,如良家般的繡閣,實在已經是春風樓裏最好的院子,李媽媽自己住的,都不及這裏繁華。
憐星見了,卻只覺得窄小粗陋,根本不配邀月。
然而邀月并不在乎這些外物,悠然坐在床沿,看着憐星道:“你可以将你的故事講出來了。若是編得還算合情理,我就留你個全屍。若是竟逗我笑了,說不定我還能饒你一命。”
“姐姐!”憐星又似嗔怪又似撒嬌一般地喚了一聲,伸手要将邀月抱在懷裏。
邀月輕巧地躲開,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指着憐星道:“你莫以為,我在說笑。”
憐星的心猛然一沉。
然後就是兩輩子都沒有過的心慌。
不知從何時起,邀月在她心中,已經成為神一樣的存在,她可以瘋狂,可以暴虐,可以狠辣,可以溫柔,卻獨不會,不理憐星。
就算憐星背叛移花宮的時候,邀月也在暗中關注着她的消息,知道她有危難,還是會忍不住出手,憐星曾吃定這種不忍,也認定邀月将會一輩子不忍下去。
但是現在,邀月忘記了她。
她的匕首對準了憐星,目光平淡得一如她面對其他敵人。
這樣與他人無異的待遇令憐星惶恐。
“姐姐。”憐星又喚了一聲,這一聲裏的哀切,便是現在的邀月也聽得動容,将匕首收回懷裏。笑道:“為了顆破珠子,你們這些江湖人真是什麽都幹得出來。”坐在床邊,毫無坐相地翹着腿道:“不過嘛,你這姐姐喊得好,我愛聽,多喊幾聲,我留你多活幾天。”
“姐姐。”憐星哭笑不得,也在床邊坐下,握住她手道:“我真的是你妹妹,我叫憐星。”
邀月的手抖了一下,從憐星手裏掙出來,眯着眼道:“胡說,我才叫憐星。”
憐星道:“你叫邀月,是移花宮的大宮主,我叫憐星,是你妹妹,你在這裏,都沒有聽到江湖傳說麽?移花宮的兩位姐妹,武功絕頂,容貌脫俗,大的那個霸道任性,小的那個溫柔可人,你不知道?”
邀月嗤笑道:“江湖傳言只說移花宮有兩個女魔頭,兩個一般的嚣張跋扈,什麽溫柔可人,你慣會往自己臉上貼金!”說完卻怔了一下,憐星一喜,道:“你看,就算失去了記憶,你的本能還在,順口說出的話,最是真實了!”
邀月冷笑道:“一時口誤罷了。”
“姐姐!”憐星耐住性子,喚了一聲,見邀月依舊不理不睬,向她挨近一點。
邀月皺眉道:“走開!”
憐星幹脆挨着她坐好,整個人靠着她:“不走!”
邀月一掌拍出,憐星急忙化解,口裏還道:“你瞧,這是移花接玉,是我們移花宮的功法,你不認得了麽?”
邀月聽她說移花接玉,手上略停了一停,憐星以為她想起來了,面上一喜,招式上便懈怠了,結果下一刻就被邀月一掌打在手臂,痛得龇牙咧嘴,口裏卻道:“姐姐還是不忍傷我的對不對?這一掌你根本沒用全力。”
邀月眼光一冷,這回是全力擊出,直取憐星命門。
憐星見她來真的,急忙閃避,邀月緊追不舍,兩人争鬥之間,将室內家具平平砰砰打了個稀碎。
邀月失去記憶,武功似乎也忘了不少,比之全盛時候,固然差了許多,憐星卻是長途勞累,又不敢認真和邀月打,反而是她抱頭鼠竄、狼狽不堪。
眼見室內已無可避,不得已從窗戶翻出去,落地的時候崴了腳,哎喲大叫一聲,邀月手上一頓,不由自主地探頭看她,問:“怎麽了?”問完自己也覺得奇怪,輕輕躍下,立在憐星身邊。
憐星道:“崴了腳了。”衣衫下擺提起,将殘疾的左腳給她看。
邀月心中莫名地一痛,再也沒法出招打她,便立在一旁不言不語。
憐星見她對自己有憐惜之意,裝得越發柔弱,作出西子捧心之态,嬌滴滴道:“我的藥性好像發作了,哎喲。”民間之所以忌諱亂言傷病之事,蓋因說了什麽,便容易來什麽,憐星随口一提那藥,結果藥性當真發作,她這樣不眠不休地趕路,本就身心俱疲,方才又與邀月大鬥一場,藥性再一激,整個人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邀月想去接她,手伸到一半,又收回來。
憐星眼睜睜看着自己摔在地上,只來得及指着邀月說一聲“你”,便真的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