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烏雅氏定于臘月初十進府,烏喇那拉氏忙得腳不沾地,雖然是個格格,但背景雄厚,消沒聲兒的擡進來,恐怕薄了德妃的面子。于是夫妻二人商議着下帖子請了幾桌客過府吃酒。胤禛又做新郎,駕輕就熟。蘇涼本要躲清靜,烏喇那拉氏有意提拔她,也為了試探,便分了些雜事內務與她。蘇涼豈能不知她本意,無論遇到何事,大小都要請示,即便福晉讓她做主,也都循了舊例開銷,不肯逞才多事。烏喇那拉氏又滿意了幾分。
宮裏頭德妃執意要為侄女撐腰,令花轎從永和宮擡出,連嫁妝箱籠都是由德妃體己出的。德妃不待見四阿哥是衆人皆知的事,可憐胤禛恭謹孝順,每每見額娘偏心十四弟,心裏插刀,嘴角含笑。玲珑穿着水紅色的嫁衣,發髻上簪着的赤金鳳凰尾翅上還顫巍巍綴着一顆渾圓晶瑩的東珠,映得新娘端莊明媚,德妃越看越滿意,“老四媳婦是個賢惠的,府裏頭現今只有兩個格格,還都是漢人。你雖進去的晚,但是咱們烏雅氏的孩子,老四總得高看你一眼。”德妃挽着侄女的青蔥玉手,又囑咐道:“進了府,早點生下孩子,本宮也好給你請旨晉側福晉。”玲珑臉上頓時火燒一樣紅,“奴婢知道了。”德妃道:“放心,若府裏頭有人欺負了你,本宮定會給你做主。”玲珑忙跪下給德妃磕了三個頭:“奴婢謹記娘娘教誨。”德妃便笑道:“傻孩子,該叫本宮額娘了。”
臘月初十,四貝勒府張燈結彩,胤禛喊了幾個在戶部交好的同事,又叫了幾個弟弟過來吃喜酒。因是娶妾,便沒有驚動兄長們。孰料太子當夜親臨,大大給胤禛長了臉面。同行的太子妃石氏便由烏喇那拉氏迎進內院照顧,蘇涼便與墨蘭一起侍候福晉。
“四弟妹快坐下。”太子妃石氏行事溫柔大氣,與妯娌之間的關系處得都不錯。烏喇那拉氏聽言便坐在下座,陪着太子妃頑笑。正熱鬧着,正院另一個大丫頭青蓮悄無聲息進來在墨蘭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蘇涼見她進來,早就往旁邊挪一挪,唯恐自己聽見什麽。墨蘭眉間一蹙,低聲說了幾句,青蓮便頭也不擡的出去了。烏喇那拉氏早在青蓮進門就瞧見了,與墨蘭眼神一碰更心有靈犀,只見她站起身來微笑道:“臣妾告個罪,去外頭瞧一眼。”石氏微笑點點頭,很理解的樣子。蘇涼見烏喇那拉氏形色匆匆,甚感不妙。
果然,宋氏小産了。宋老太太哭天搶地,跟宋氏一起暈了過去。梅院的大丫頭葉兒死活要去前院禀告四爺,早被青蓮派人攔下。墨蘭令青蓮回去封了梅院,一個人不許進出。烏喇那拉氏派人把高福兒喊過來,令他尋隙把消息告訴四爺。墨蘭親自帶人去守着梅院。烏喇那拉氏轉回了屋子,石氏親手将一杯茶推到她的面前,微笑道:“外頭這樣冷,弟妹該喝些熱茶擋檔寒氣。”烏喇那拉氏早恢複了無懈可擊的笑容:“多謝太子妃……底下人教得不好,倒讓您見笑了。”石氏笑道:“這是哪裏的話。稱心如意的奴才能有幾個,平常能将就也罷了。”因墨蘭去了,蘇涼便成了烏喇那拉氏的大丫頭,端茶倒水夠殷勤。石氏又說了幾句話,便要回宮。烏喇那拉氏也沒有挽留,只說招待不周改日去毓慶宮向太子妃賠罪。石氏笑道:“四弟妹客氣了,忙你的罷。”
“梅院出事了。”烏喇那拉氏送走了石氏,臉上烏雲密布。雖然聽了消息,心裏舒爽不少,但一想到接踵而來的麻煩,不由更惱火起來。自己一退再退,什麽事都放給宋家做了,最後莫名其妙還是小産了,偏偏還撞到烏雅氏進府的好日子。好惡毒的計謀!“我已經讓墨蘭青蓮帶着婆子守住梅院,爺那裏也派人說過了。”烏喇那拉氏忽然轉臉對蘇涼道:“妹妹你瞧這是誰的主意?”蘇涼正在思緒萬千中——先震驚宋氏為何會小産,明明該誕下大格格,難不成真的因為自己穿越了?所以把大格格扇沒了?這不是作孽麽……忽聽烏喇那拉氏此問,知道福晉已然疑她,急忙坦蕩回視:“奴婢不知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一切但憑爺和福晉做主就是。”烏喇那拉氏碰了一個軟釘子,心裏卻不怎麽惱怒,只冷冷笑了:“若說是外頭的事,爺精明能幹,這府裏頭的事,他糊塗得很。”蘇涼暗想,到底是結發夫妻,烏喇那拉氏對胤禛的總結還是很準确的。作為一個子嗣艱難的皇帝,這位四爺大概從來沒把後院的事情理清楚。而這位早逝的烏喇那拉氏,連自己的親兒子都沒保住,可見也不是個有能耐的。
兩個人正大眼瞪小眼,墨蘭從外頭急匆匆來了,略喘道:“福晉,爺帶了高福兒往梅院去了,讓奴婢喊您過去。”烏喇那拉氏皺了皺眉,拿着帕子微抿了抿嘴角,對蘇涼道:“走吧,妹妹。”
此時梅院已經亂成一鍋粥。胤禛坐在外室,玲珑站在他身後,葉兒跪在地上低聲哭訴着。烏喇那拉氏進門,胤禛略擡了擡眼:“福晉來了。”烏喇那拉氏行了禮,便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來說道:“妾身剛把太子妃送走。”這話一出,胤禛便不好再埋怨她失職,玲珑見了烏喇那拉氏鄭重請安,又與蘇涼行了平禮。烏喇那拉氏點了點頭,問道:“宋妹妹怎麽樣了?”胡子花白的張太醫恭謹回道:“宋格格吃了不合時宜的東西才導致小産。”烏喇那拉氏便問葉兒:“格格的食材一向都是由宋夫人親手照料的,事事都由你過手,究竟怎麽回事?”葉兒早哭得亂七八糟:“奴婢事事都按照太醫囑咐,不敢欺瞞爺和福晉。”烏喇那拉氏道:“這可奇了,自宋格格有孕以來,一應飲食材料都是由宋家每日供進來,大廚房也從未往梅院送過吃食,如今太醫說是飲食上出了岔子……”胤禛臉色陰沉:“把梅院侍候的奴才們全都拿住,一個一個過審,爺就不信找不出來。”烏喇那拉氏瞥了葉兒一眼,道:“既然如此,就按爺說的去辦吧。”說罷,又站起身道:“妾身要跟李妹妹進去看一眼宋妹妹,今兒個是爺跟烏雅妹妹的好日子,也不要耽誤了。”玲珑忙含羞低首。胤禛心中煩悶,烏喇那拉氏近前一步勸道:“這裏凡事都有妾身,爺且去吧。”
胤禛帶着玲珑走了不提。烏喇那拉氏與蘇涼進了內室,見宋氏面如白紙,雙眼紅腫,好不可憐。“妹妹不要哭壞了身子……”烏喇那拉氏抹了抹眼角,“這以後的日子還長,妹妹這般年輕,以後還會有子嗣的……”宋氏滿心的怒火雖不敢向烏喇那拉氏撒,見到蘇涼一起跟進來,不由雙目如炬,冷冷道:“李嬌蕊!今兒個總算稱你的心意了!”她哭得嗓子嘶啞,又撕心裂肺發出怒聲,在深夜中聽起來頗為驚懼。烏喇那拉氏眉間一跳,蘇涼下死勁兒盯了宋氏一眼,木着臉答道:“宋妹妹可是糊塗了,你失了孩子,我心裏只會比妹妹痛惜百倍千倍,又怎麽會稱心呢。”宋氏聞言又絕望地抽泣起來,滿嘴兒啊肉啊娘對不起你啊,烏喇那拉氏見狀實在尴尬,只好勉強道:“宋妹妹多歇着,我明日再來瞧你。”
蘇涼伴着烏喇那拉氏回了正院,一路無話。宋氏這一胎沒的蹊跷,大家都覺得膽寒。“墨蘭,你去叫棗兒桂兒來接她們主子。”烏喇那拉氏吩咐了一聲,墨蘭應着出了門。整個屋子只剩下烏喇那拉氏與蘇涼。只聽福晉慢條斯理說道:“妹妹與我實說了吧,如果真是妹妹做的,我也能保妹妹平安。”
宋氏向來自持受寵做事無分寸,這一回又是踩着福晉懷孕,烏喇那拉氏再寬容大度也難忍她,但如果真是李氏所為,行事如此歹毒,日後也必成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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