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熬夜
葉栖栖的黑色睫毛翻飛，原本懸到半空的心髒因為這兩句又重重砸到地上。
還是水泥地的那種。
砸得細碎。
她別過頭：“我很少用這些東西。”
張雅文擺明了不相信：“怎麽可能。”
但是葉栖栖并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糾纏，“主任應該在等你的書了。”
一句話，張雅文靜聲了。
5點是下班的時候，夕陽的光繞過密集的高樓照進來。
原本拉下來擋陽光的百葉窗此刻被拉了上去，霞光平鋪在紅牆綠葉上。
葉栖栖今天的任務是熟悉這個項目，所以工作任務比較簡單。有幾個人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張雅文從電腦屏幕上移開酸澀的眼睛，喊了一聲“栖栖”。
葉栖栖擡起頭回應。
“到下班的點了，你走吧。”
葉栖栖覺得張雅文倒是一個不錯的實習老師，到點就讓走，一點都沒有壓榨她的意思。
白送上門的免費勞動力都不用，她想，張雅文真的不太合适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和她之前短暫實習過的互聯網公司比，出版社的确更加适合張雅文。
葉栖栖拿起手邊的一支筆轉動起來，幾毛錢批發的中性筆在白色書桌上旋轉出優美的弧度。
她問：“師姐什麽時候下班？”
“不知道。”張雅文的注意力完全在電腦上，“得把這個重新排版出來，不然過幾天雜志得開天窗。”
有幾本雜志也屬于出版社的業務範圍。
“雜志屬于你管？”葉栖栖準确抓住事情的症結。
張雅文滑動鼠标的手停下來，側過頭，和葉栖栖對視，無聲地搖頭，表情郁悶。
葉栖栖大概猜到了，明明是不屬于自己的工作，但是卻安排給自己，還不得不為此加班。這倒也是在葉栖栖意料之中。張雅文看起來有些大小姐，但其實骨子裏是一個受氣包。
她收拾好書包，單肩背着，白色耳機拿出一個，想了想，還是重新塞回去，她走到張雅文的座位後面，微微低頭看她的屏幕。
長文檔的排版，不同欄目不同字體，張雅文在手動一個一個刷。
怪不得要加班，這根本就是活在石器時代。
“其實，你可以用點小工具。”
張雅文被背後突然到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回過頭來，看到是葉栖栖，佯裝生氣：“走路沒聲音的。”
葉栖栖站直身體：“你把文檔和排版要求發給我，明天早上上班前發給你。”
然後她看着張雅文不可置信的臉，說：“你下班吧。”
緊接着，張雅文就……笑了。
笑得很輕蔑：“來，師妹，師姐給上第一課，不要瞎吹牛皮。這個不好。”
葉栖栖懶得和她争這個，将張雅文的旋轉椅掰過來，看着她。
“只是給我發一個文檔，你會有損失嗎？”
張雅文搖頭：“沒有。”
“這個排版是明天一定要給嗎？”
張雅文搖頭：“這周末給就可以。”
“那今天給我一個嘗試的機會，是不是也不會影響你？”
張雅文像一個木偶一樣點頭：“不會影響。”
葉栖栖在她臉上掃視一圈，停在她的眼角：“好像又多了一條細紋。”
張雅文突然炸毛，掏出手機：“哪裏哪裏？”
經過葉栖栖的勸說，張雅文決定今天準時下班。
回到學校宿舍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葉栖栖打開電腦，接收了張雅文給自己發的文檔。
然後打開了自己之前設計的一款小程序，将排版要求輸入進去，簡單操作即可，一本雜志的文字稿也不過是幾萬字。
白細的手指在黑色鍵盤上熟練操作，然後一股熟悉的香味沖進自己的鼻腔。
青澀的男士香水，很小衆的一款，但是謝琳喜歡。
她聽到背後有人躺倒在床上的聲音。
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默默轉回來：“穿好衣服再回來。”
謝琳此刻只穿了一件透明的真絲睡衣，米白色的料子邊沿是黑色的蕾絲。
“喂，你管得真寬，我想穿什麽就穿什麽。還是說……你受不了了？”
謝琳第一次見葉栖栖就知道兩個人是一條路上的人，但葉栖栖太冷了，根本不讓人靠近。
偶爾調戲幾句就當是調劑生活。
葉栖栖從不回應謝琳的垃圾話。
謝琳以為對話就此終止了，但是沒想到葉栖栖居然主動開口問她問題。
葉栖栖一只手點着鍵盤，機械鍵盤聲音清脆響亮。
“你當初怎麽把許遙追到手的？”
謝琳覺得自己白日見鬼，但是葉大佬居然和自己聊情感問題了，她有點心花怒發：“怎麽，看上哪個姑娘了？是不是上次墨爾本大學過來交換的那個，上次我就覺得她對你有意思，整個會場就只纏着你……”
葉栖栖沉沉看了她一眼。
謝琳閉嘴，然後思考了一會，非常正經地說：“其實很簡單。”
葉栖栖：“嗯？”
“直接撲到呀。”謝琳邊說邊撩了撩自己的細肩帶，“對的人一個眼神就夠了，碰一下手，摟個腰，若有似無的，很簡單不就搞定了。不過……”
謝琳想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誰啊，需要你親自去追？”
葉栖栖擺擺手：“你……滾吧。”
謝琳笑：“我可是情感專家，有什麽問題盡管問我，随叫随到。”然後在葉栖栖罵人之前先跑了。
葉栖栖看着完全排版好的文檔深思，直接表白，張雅文肯定連微信都給她拉黑。
欲速則不達。
有些事需要對症下藥。
不過張雅文的“症”是什麽呢？
她邊想邊将準備将文檔給張雅文發過去，拖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停住了。
葉栖栖覺得自己好像找到合适的辦法了。
張雅文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屋子裏靜悄悄的，她的室友最近新交了男朋友，常常很晚回來，原本還有些擁擠的小房子現在倒顯得空蕩蕩的。
好不容易早下班一次，張雅文給自己簡單做了一頓晚飯。
擺盤好，她還儀式性地拍了照。
從外表上看，的确可以算是非常一般。
味道……如賣相一樣，非常一般。
西紅柿太生，有點酸，雞蛋太碎，夾都夾不住，米飯水放少了，還有些夾生。
她放下筷子，深深嘆一口氣，27歲的單身女性真是太難了。
然後張雅文想到了更難的事情，就是交給葉栖栖的文稿。
小姑娘逞什麽強嘛。
可是自己居然真的給她嘗試的機會了，她苦惱地撓着自己的長發。
洗漱好後，張雅文打開電腦準備把白天沒有排版好的部分繼續往後做，迷迷糊糊做到了深夜，然後直接趴在鍵盤上睡着了。
這種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幹，以前讀研趕論文的時候，她睡覺的場所就非常不固定，有一次甚至在教學樓睡着，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才發現。
原本會一直睡倒天亮的張雅文是被一條微信提示音給吵醒的。
電腦上登着，聲音更沉更響。
她揉着眼睛，撐着桌沿，直起自己的身體，原本因休眠而暗淡的屏幕此刻亮起來，她拿起一邊的框架眼鏡。
大晚上誰給自己發信息？
點開。
張雅文愣住。
深夜3點47分，葉栖栖那個純黑色頭像跳到最上面，兩個人原本空白的聊天框裏此刻多了一個文檔。
接近着是一句話，【排版好了，師姐看看，可不可以用，不行的話，我明天再改改。】
态度謙卑。
過于謙卑。
怎麽會有态度這麽好的小朋友！
就算是做不好，沖這個态度就已經是世間罕有了！
她點開，更震驚。
完美的排版！！！比自己的都要強！
居然……居然熬夜幫自己弄好了？！
張雅文覺得自己真是走了大運，找到如此好的實習生，心裏突然暖起來。
轉念一想，這麽好的姑娘，自己以後得對人家好一點。
然後順利過渡到思考，該如何對她好！
作者有話要說：
栖栖太心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