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同眠

臺風漸止，陽臺上吹進涼爽而潮濕的空氣。

葉栖栖吹完頭發，将吹風機收好，白皙的手指繞着黑色的線，對一邊的張雅文說：“師姐，要不你去熱杯牛奶？”

熱牛奶？非常詭異的要求。

張雅文正坐在謝琳許久未用過的床鋪上，收拾着自己的衣服，聽到這個要求，有些不解，但是葉栖栖已經很少喊她師姐了。文史哲這些專業的人還保留師門這一套，同一個學校的，都可以稱呼為“學姐”，但是“師姐”一定是同一個師門的人，所以更加親熱很多。

她還沒有回複，葉栖栖已經從桌底下掏出一盒盒裝的純奶，剪開，倒進玻璃杯裏，然後遞到了張雅文的面前，無辜的臉上似乎寫着“你一定不會不願意的對吧。”

嗯……

好吧。

算是今晚的房費。

張雅文将還未全幹的頭發別到耳後，起身去了客廳。微波爐是偏小型的，不大，但是幾個女子合用，已經是綽綽有餘。

微波爐傳來低低的旋轉聲。

“叮——”一聲，停止。

她伸手拿出來，杯子溫熱，然後回來放到了葉栖栖的書桌上。

葉栖栖的書桌和謝琳的床鋪連在一起，書桌的右側邊緣貼着床尾。

室內頂部的燈灑下亮白的光，葉栖栖低頭在筆記本上打字，及肩的中短發在側臉投下陰影，眼睫毛忽閃忽閃，眼眸低垂，看不清情緒。

雨後不遠處的草叢裏偶爾有蟲鳴的聲音。

張雅文拿着葉栖栖準備好的新牙刷去刷牙，葉栖栖等到房間裏空無一人的時候，舉起手裏已經冷掉的牛奶杯，站到了張雅文的鋪好的床鋪邊。

……

張雅文刷牙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原本巨大幾何紋的床沿此刻冒着濕噠噠的奶香味。

痕跡明顯，香味沖鼻。

她拿着牙刷愣在那裏，意外來得太突然，轉頭，問：“這是怎麽了？？？？”

葉栖栖合上電腦，細長的眼睛裏閃動着真誠的目光：“剛剛隔壁陽臺上跳來一只野貓，把我的牛奶打翻了。”

“貓呢？”

“被我趕跑了。”

聽起來似乎是邏輯自洽，但是……

還是覺得有哪裏說不出來的詭異！

張雅文有些沮喪：“那我還是回去睡吧。”然後伸手準備收拾東西。

葉栖栖氣得差點就從椅子上跳起來，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她都覺得張雅文克她。

“你可以睡我的床。”葉栖栖摩挲着桌沿，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比較平靜，甚至是不經意。

“那你怎麽辦？”張雅文頭也不擡地繼續收拾自己的包。

葉栖栖讷讷回複：“我也睡我的床。”

張雅文停下手裏的東西，學校住宿條件最好的就是研究生，博士生雖然單間，但是空間很小，研究生的床鋪就要大很多，兩個小姑娘睡一起也完全沒有問題。

但是，張雅文就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和自己以前的朋友睡同一張床，她會覺得理所應當，但是葉栖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會和別人共享自己床的人。

“可是，你願意和別人一起睡？”張雅文問。

別人肯定是不行的，葉栖栖想，但是你可以的。

嘴上說：“可以的，也沒有其他辦法。”

張雅文安心下來。

晚上11點的時候，女生宿舍的樓道、客廳以及卧室裏傳來洗刷談笑的聲音，遠遠近近，此起彼伏，張雅文突然覺得親切起來，将薄薄的杯子拉過肩頭，轉過身體，面向牆壁，閉眼睡去。

葉栖栖的沐浴露是清淡的檸檬味道，混合着點奶香。

此刻張雅文因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肩胛骨上也散發着她熟悉的味道。

她将陽臺的門窗關好，然後滅了燈，放輕腳步，躺到了張雅文的另一側。

淺淡的月色如水一般照在地板上。

兩個人的呼吸都輕。

葉栖栖筆直僵硬地平躺着，緊貼着床沿，下一秒就有掉下去的風險。

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靈敏地眨着，對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栖栖的身體逐漸松軟下來，意識逐漸渙散，突然旁邊的人一個翻身，瑩白的手臂落在了她的胸前。

然後就是不清不楚的一句咕哝聲：“嗯？你怎麽睡得那麽遠。”

話未說完，很貼心将葉栖栖得身體攏住，往內側靠了靠。

張雅文的手臂就這麽放在了葉栖栖身體左側的腋下，而她的整個人都側過來貼在了葉栖栖的右側。

葉栖栖所有的緊張和堅守都在此刻破防。

張雅文的額頭點在她的肩窩，熱熱的呼吸吐在她裸露的手臂上。

努力平靜自己的呼吸，葉栖栖翻身，将睡熟的人擁進自己的懷裏，懷中的人稍有些不适應，但也很快調整好身型，尋找到一個熟悉的睡姿。

葉栖栖的手臂環抱着張雅文的背，輕拍了幾下，帶着點安撫。

兩個年輕女孩的身體沒有任何阻隔地貼在一起，胸膛裏起伏的心跳慢慢頻率合一。

葉栖栖将自己埋進張雅文耳後，漫長青春期所有的期待不甘，所有的追逐患得患失在此刻都有了美好的落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