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突然馬車一個颠簸，玄夜回過神，此時他不是在天庭，不是在戚抗道的房裏，是從盤龍山駛往紅雪城的馬車裏。
戚抗道正笑眯眯的從戚鳳默身上轉到龍傲天身上，再轉回戚鳳默身上，他已經這樣看一段時間，卻一點也不覺得累。
戚鳳默全身無力的靠在龍傲天懷裏，結實的手臂用力将他緊緊抱住，緩解少許緊張，可是他只要一放松，戚抗道的眼神就像針一樣紮得他想跳起來。
龍傲天知道戚鳳默不适，卻不知原因，剛剛在他的追問下，戚鳳默才期期艾艾的說出自己害怕戚抗道的原因，當然不會多詳細，只說自己不聽話，被戚抗道廢了武功。
天生缺根筋的龍傲天當然不會知道，對武人來說，練了幾十年的功力一朝被廢，會是怎樣的慘烈，以及心中之痛。
何況始作俑者是戚抗道，他對戚鳳默所做的一切，都可以使一個普通人恐懼到極點，戚鳳默這樣的已算是堅強了。
戚抗道笑起來就不像是好人，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在想好事，就像現在，他正想着把戚鳳默還有龍傲天騙回紅雪城後，如何拆散他們倆，然後将龍傲天折磨得生不如死，當然，這一切都得在戚鳳默的面前執行才行。
戚抗道要讓戚鳳默知道，在他面前，戚鳳默什麽都不能決定！對，還要報他被龍使咬的大仇！他得把那條不知死活的龍使生生扒皮！抽筋！哈！哈！哈！
戚抗道身上的妖氣雖然被壓制住，但是壞蛋自帶的氣場卻是遮不住的，戚鳳默早就見識過他的手段，以前還天真的以為自己是戚抗道的弟弟，怎麽也不會落到自己身上，自從氣海被破，戚鳳默就覺得自己在戚抗道眼裏，其實什麽都不是！
不想回去，不想見戚抗道，如果不是擔心父親的安危，戚抗道就算是死也絕對不會回紅雪城！
戚鳳默越想越害怕，甚至在龍傲天懷裏發起抖來，戚抗道看在眼裏更是高興。
龍傲天皺眉，他雖然不介意戚抗道散發出來的糟糕味道，但是戚鳳默看起來很不舒服，龍傲天考慮是不是應該把戚抗道「請」出去。
玄夜突然伸出手，扣住戚抗道的後腦，迫使戚抗道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戚抗道一愣，然後掙紮起來，和以往一樣，他的掙紮在玄夜身上，得不到任何效果。戚抗道亂動了一會兒不成，索性趴在玄夜身上，大腿當枕頭躺了下來。玄夜遮住戚抗道的眼，讓他除了自己以外，戚抗道只能看到一只大手。
戚鳳默覺得壓力驟減，才在龍傲天懷裏放松下來。
龍傲天淡青色的眼睛望向玄夜，玄夜對他溫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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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傲天是個沒有多少好奇心的人，至今為止的幾乎都給了戚鳳默，然而此刻，卻不得不分給眼前黑衣人一些。
這人看起來溫文爾雅，周身卻散發着清冷之氣，一舉手一投足，悠然自得，卻帶着不容反抗的力量。
戚抗道龍傲天是不怕的，可龍傲天完全不想和這人對上，如果有對上的一天，龍傲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得了。
在有生之年，龍傲天對自己産生了懷疑。這并不丢人，要知道，天上地下，能認真思考自己能不能戰勝北天夜神的，也就只有盤龍殿的這位殿下了。
「閣下是？」龍傲天問，戚鳳默在他懷裏動了動，到底還是不敢擡頭去看。
「玄夜。」
龍傲天點點頭，手在戚鳳默的後背輕撫，「龍傲天。」
「久仰。」
戚抗道冷哼，玄夜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頭發。
馬車裏若是還有第五個人，一定會被眼前畫面驚吓到。
冷面冷心的龍傲天，居然會對一個其貌不揚的人關懷備至。
心狠手辣的戚抗道，竟然會溫馴的伏在別人膝上的一天！
可惜這裏沒有第五個人，唯一還算有着正常人想法的戚鳳默，因為太過害怕，幾乎要把自己埋到龍傲天身上，不敢擡頭看其他人一眼。
◇◇◇◇◇
龍傲天一行人行程緩慢，夜裏無論是露宿或者住棧，戚抗道和玄夜都不見蹤影，白天他們就和龍傲天還有戚鳳默待在馬車裏。
直到三日後，戚鳳默再也受不了戚抗道無聲的虐待，要龍傲天陪着他騎馬。
可只有一天，戚鳳默又回到了馬車，好不容易養好的腰變得更加酸軟。
戚抗道一看就知道他和龍傲天做了什麽好事，看戚鳳默的眼神更冷更陰險，可憐戚鳳默身心巨創，幾天的功夫瘦了好幾斤。
整天抱着戚鳳默不撒手的龍傲天當然最清楚這一點，直線思考的他直接向戚抗道挑戰。
戚抗道挑了挑眉，狹長的眼睛眯起……然後，當地樹林倒了一半。
要繼續趕路，兩人才不得不停手，翌日又是打了一架，結果是當地山被炸平，好在結果已分，戚抗道使出全力還是輸了龍傲天一籌，最後玄夜出手相助，才免于被壓在碎石下面。
戚抗道要氣瘋了，輸給一個人兩次，如果是玄夜這種上位大神就算了，龍傲天只不過是個半龍半人的東西，愈感丢人之外戚抗道就愈加記恨龍傲天。
高傲別扭如戚抗道，興許是這幾天見多了戚鳳默被龍傲天呵護的樣子，居然腦子一熱，憤憤地去找玄夜幫自己出頭。
「你說什麽？」玄夜不敢置信地問。
「我說要你幫我狠狠揍那只白毛！」
玄夜笑道，「我以為你會去找戚鳳默的麻煩。」
如果是平時的戚抗道，一定會去找戚鳳默的碴，那只白毛擺明是給戚鳳默出頭的，戚抗道輸得難看，更是要更惡劣的欺負戚鳳默才能報仇。
那是不依靠別人的報仇方法，不知不覺地，戚抗道已經把玄夜視為自己的所有物，好比小孩子被人欺負了，一定會找信得過又夠強的人幫自己報仇。玄夜對戚抗道來說，就是那個強大還值得信賴的存在。
「廢話少說，你去揍他，狠狠地揍！」
玄夜想了想，戚抗道完全不認為他會拒絕，他的要求玄夜從來不會拒絕。
「不行……」
戚抗道一怔，「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玄夜抿嘴笑，「我說不行，哪有打輸了就找幫手的。」
◇◇◇◇◇
戚抗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比起被有着半龍血統的龍傲天打敗的屈辱，玄夜的拒絕更讓戚抗道難受。心仿佛被大爪子一下握緊，尖銳的指甲紮進肉裏，溫度随着血流出體外。
玄夜去拉戚抗道的手，他現在的表情讓玄夜心疼，戚抗道輕輕一閃躲開了。
「小蛇兒……」
「呵！你說的對，找別人幫忙算什麽，我用不着你，一樣能把白毛收拾了！」說完轉身朝外走去。
玄夜蹙眉，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帶，戚抗道就被抓到懷裏。
戚抗道掙紮起來，以前他都是一邊叫罵一邊掙紮，然後屈服于玄夜的力量，乖乖地任他為所欲為，這一次一反常态，抿緊嘴唇，無聲地掙紮。
「蛇兒，小蛇兒！」雙臂用力将戚抗道圈住，玄夜強迫他看着自己，「蛇兒，回答我一個問題，之後你要我做什麽都行。」
「不必了！我的事我會自己解決，用不着你！」
玄夜無奈一笑，用額頭抵住戚抗道的，戚抗道偏頭就躲，被玄夜制住，「蛇兒，蛇兒……」
玄夜像在施咒似的，重複着戚抗道的名字，語氣裏有着寵溺，還有一絲讨好。
他們相處了三百多年，玄夜一直是悠然自得風輕雲淡的玄夜，然後他們來到了戚鳳默身邊，玄夜毫無預兆的變了很多，突然生氣，突然消失，他什麽都不說，戚抗道沒有那個能理解他的七巧玲珑心。
戚抗道覺得很累，玄夜剛剛的拒絕也讓他很傷心，抵抗不了也逃不出玄夜的力量，他便不再掙紮，只是閉緊嘴不肯說話。
見戚抗道安靜了，玄夜才問道，「對小蛇兒來說，我……算什麽？」
戚抗道忍不住擡眼看向玄夜，用這樣語氣說話的玄夜，戚抗道不認識。
「你到底怎麽了？」
玄夜親了親戚抗道的額頭，然後把下巴靠在戚抗道的肩膀上，「我想改變一下我們的關系。」
「我們的關系？我不覺得有什麽好改變的。」
姿勢的關系戚抗道看不到玄夜的表情，玄夜沉默半晌，抱着他的手收得更緊，勒痛了戚抗道。
「龍傲天是戚鳳默的什麽，蛇兒明白嗎？」
戚抗道想了想，好似被人突然敲了一棒，瞪大了眼睛，推開玄夜，這次玄夜任他動作。
戚抗道嗤笑道，「你不會想要我喜歡你吧？那怎麽可能！」
戚抗道與人相處了二十多年，也見識了許多男歡女愛，那些情感在戚抗道眼裏，什麽都不是。龍傲天喜歡小六又怎麽樣，戚抗道不允許，他們就不可能在一起，別看現在兩個人整天膩在一起，到了紅雪城，到了戚抗道的地盤，戚抗道有信心将兩人拆開。
戚抗道不明白，玄夜為什麽要把他們之間，變成那麽易碎的關系，契約一般的關系不是最好嗎？他們都這樣在一起三百年了。
「我們這樣不是很好，還是一直這樣下去吧。」
玄夜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這樣就夠了嗎，如果有一天，我喜歡上別人了呢，你怎麽辦？」
「無所謂呗！」戚抗道表現的極度不在乎，這樣才能忽略掉心裏莫名的悶痛。要是他看不順眼，就像拆散戚鳳默和白毛一樣，破壞玄夜和他喜歡的人不就好了……
玄夜會喜歡上別人？喜歡誰？戚抗道的腦子無法控制地運轉起來……難道是戚鳳默？
「那，假如有一天，」玄夜說着，手輕撫過戚抗道的發，像對待愛惜的珍寶，「我失去了神力呢？」
怎麽可能會有那一天！戚抗道覺得玄夜在耍他，憤憤道，「那我還要你做什麽！」
玄夜扯了扯嘴角，「……是呢，也是呢。」
玄夜無奈放開了手，戚抗道僵了一瞬，總覺得要換以前，玄夜只會更纏人，這次怎麽就痛快放了手。
玄夜也好，戚抗道也好，都不是會把心裏話說出來的類型，戚抗道只會口是心非的炸毛，玄夜不會撒謊，可是什麽事都放在心裏，不說出來。
自從找到言铮轉世的戚鳳默，玄夜和戚抗道都有着微妙的改變，尤其是玄夜。他變得更神秘，走的時候不打招呼，出現的時候突然，莫名其妙的生氣，看着戚抗道的眼神沉得讓戚抗道覺得壓抑。
戚抗道不明白，是什麽讓玄夜變成這樣的，起先是問不出口，後來是不敢問，總覺得他要是問了，他們之間就會有什麽被打破。
自從被天帝刑罰後，從絕望中把戚抗道拉出的是言铮，言铮被貶後，又多了玄夜。現在對戚抗道來說，他的世界裏有這兩個人就夠了，不許多再多，他不想改變，絕對不要。
◇◇◇◇◇
一行人朝着七罪教總壇又行了兩日，戚抗道和玄夜還有龍傲天跟戚鳳默還是坐在一輛馬車裏，戚抗道受了玄夜影響，心像被什麽壓着，始終沒興致欺負戚鳳默。
戚鳳默不明就裏，樂得輕松些，龍傲天依舊板着臉，對戚鳳默無微不至。
龍傲天纏戚鳳默纏得厲害，不是抱着，也一定要拉着手，吃飯一起，睡覺一起，如廁也不分開。
玄夜卻一改常态，晚上需索無度，白天卻沒有任何親密舉動，馬車裏，總是閉目養神。
戚抗道不适應這樣的玄夜，眼前又有一對不要臉的情侶恩愛不已，更恨玄夜冷淡。
馬車漸漸停了，現在時候不早不晚，也不是吃飯的時辰，車停了，自然是出了事。
馬車外龍傲天的屬下禀報，「殿下，道中間站着一個人。」
大路又不是盤龍殿修的，當然會有別的人走，站在路中也許是人家愛好，有什麽好停車的。戚抗道腹诽。
事實上并不是盤龍殿的人警戒過頭，實在是那人衣着，氣度都不尋常，眼睛直直望着他們這輛馬車，明顯奔着他們來的。
盤龍殿的人不知是敵是友，只得先來禀報。
睡着的戚鳳默被聲音吵醒，迷迷糊糊地從龍傲天懷裏爬起來揉眼睛，「怎麽了？」
總是沒表情的龍傲天皺起眉心，不高興戚鳳默的睡臉被打擾。「我去看看。」
打開馬車的門，突然一陣清風吹進，帶着複雜的花香。
戚抗道身上的毛孔突然張開，脊背發涼，玄夜猛地睜開眼，把戚抗道洩到身後。
龍傲天下了馬車，戚鳳默也想出去，龍傲天就将他抱住一起下來。
玄夜也要下車，被戚抗道抓住了袖子，戚抗道道，「來人你認識嗎？」
玄夜安撫的笑笑，「沒事，你留在車上。」
戚抗道猶豫着放開了玄夜的袖子，「我也出去看看。」
「乖，留在車上。」說完玄夜就下了車，戚抗道想跟着出去，馬車門卻被玄夜用法術關上。
戚抗道心頭突突地跳，長時間壓在心頭的預感，似乎下一刻就要成真。
他沒見過玄夜這般謹慎，對方明顯來頭不小，戚抗道感覺不到對方身上的仙氣，既然不是神仙，又是什麽人？
道中間那人穿着鮮豔，頭戴金冠，冠中鑲嵌着一顆碩大紅寶石，皮膚白皙，眉眼清秀，唇紅齒白，雖是青年的體格，眼中卻帶着稚氣。看到玄夜後，他的眼睛笑彎起來，十分可愛。
「哥。」那人晃了晃手裏的玉雕扇，朝玄夜走來。
「南太子，」玄夜回以一笑，溫和疏遠，「別來無恙。」
南太子走起路來并不好看，随意過頭，有些像街市上會調戲姑娘的登徒子。
龍傲天的外貌太紮眼，白發綠眼，周身還散發着清澈的龍氣，南太子看了他一會，興趣盎然，看到龍傲天懷裏的戚鳳默時，他「呀」了一聲。
說起這個南太子，他有着神力，卻不算神仙，他是天帝得道後與神女生下的兒子，與玄夜自己修道成仙不同，南太子本身無功無德，随心所欲。
南太子這樣的地位，按道理是不會認識言铮這種小星君，可是他剛好有一個與言铮一樣的嗜好，言铮曾經還想救下被南太子封在冰山中的人馬。
盡管言铮已經轉世為人，南太子還是一眼就看出。
本來看到這半龍半人的生物，還想搶回去做寵物，看樣子已經被言铮「飼養」了。
雖然不甘心，南太子還是打消了念頭。
◇◇◇◇◇
玄夜不想他太靠近，算計着他靠近的腳步，達到不遠也不近的時候，開口道，「你到這裏所為何事？」
「當然是為你啊！」南太子對玄夜的态度完全不放在眼裏，執着的靠近。
龍傲天把戚鳳默往懷裏圈了圈，不滿南太子盯着戚鳳默看個不停。
南太子笑，「真是個護主的畜生……」
龍傲天沒什麽反應，盤龍殿的人則清楚聽出南太子對自家主子的蔑視，一個個咬牙切齒摩拳擦掌！
南太子懶得理這些凡人，問玄夜，「哥，你養的小蛇呢？」
玄夜的笑臉挂不住了，道，「你跟我來。」
有凡人在，玄夜不想施飛空之術，想帶南太子去旁邊小路後，再做打算，哪知他剛擡起腳，就聽「砰」地一聲巨響，盤龍殿那輛豪華的馬車被炸碎，戚抗道怒氣沖沖的樣子顯露出來。
南太子輕浮的吹了聲口哨，玄夜則覺得頭疼不已，戚鳳默被那聲巨響吓了一跳，龍傲天安撫的摸了摸他的腰，看着自家用上好木材還有晶石裝飾的豪華馬車被炸成的粉末，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