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不是進藤光第一次參加塔矢門下的研習會，但這絕對是他最累的一次。
端茶倒水不說，時不時還有這樣那樣的請求。
“進藤君，能借你的電腦用一下麽？”
“進藤君，請問洗手間在哪邊？”
“進藤君，熱水還有嗎？”
“進藤君，你有去年本因坊的棋譜麽？”
“進藤君……”
進藤光腿都要抽筋了。
他努力回想以往幾次的經歷，卻只記得跟塔矢亮争論不休的場景。
明子夫人也有這麽辛苦麽？還是說，因為師母的名分在，那些人都不敢為難呢？
哼，塔矢門下的師母神馬的，自己也好想做一次！到時候非得讓緒方老師橫着滾出啊！
進藤光忿忿不平地幻想着，打開櫥櫃，拿出替換的紙巾包。
其實這一點他倒是冤枉人家門下了，但凡這種門內的研習會，往往剛入門的後輩就是侍應生的角色，而在這裏，進藤光入段時間最短，無疑便是傳統習俗中被跑腿的對象。
塔矢亮對此一無所知，只是無意識察覺緒方的眼神總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這才發現進藤光就沒安穩坐上一分鐘，便起身也搭了兩把手。
塔矢門下的規矩十分嚴格，用古板來形容也毫不為過，最簡單的例子，師兄沒有發言之前，師弟是不能夠搶答的，不然哪怕是是非有見解的話，也會被呵斥，你給我認真聽啊！由此塔矢亮這麽幾下心不在焉，幾個師兄都有些不悅。
可塔矢亮的地位又不是普通師弟，是以幾位都也不能直白地就開罵，只好呵斥幾個不安分的師弟，讓他們消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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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藤光總算歇了一口氣，回頭再看他們研究的對局，眼皮一跳。
這次讨論的是塔矢門下伊藤六段在循環賽中被伊角反敗為勝的一盤，之前大家對這個人的印象，也就是今年打敗風頭無二的進藤光進入循環賽才開始的，要知道伊角慎一郎的職業入段也好，其他頭銜戰也罷，說是默默無聞也不為過。
但就是這一局，讓輕敵的伊藤六段後悔不已，前半盤還牢牢掌控着主動，取得右側戰果後，是信心百倍，勝感在握，結果就這順風船一下在對方痛擊中翻了河。
可見圍棋有時候下得一帆順風也并不是好事，飙車是舒服，一旦爆胎，那慘狀也不是能輕易收拾得了。
大家讨論到這個地步，有了結論，伊藤的黑棋少交換了一個次序，雖然說棋手對自己的棋形有本能的保護意識，也知道順風棋一定要防止反撲。但是，有時候天賦比不得人家，棋感不行也不是說重視就能重視得起來啊。
到這裏大家的腦中幾乎閃過同一個念頭：如果對手是小亮或者進藤君，這一手究竟會是怎樣？
塔矢亮的計算能力的确算是同輩之中上乘者，但在快節奏的現代棋戰中，已無以前那麽充裕的時間計算，所有的下一步都建立在一瞬間的感覺上，而進藤光今年才在快棋賽中斬獲桂冠，雖然分量不重，參與者又都為年輕一輩，但此人的敏銳度如何，可見一斑。
幾個人在那邊推敲棋形，進藤光卻在考慮另一個問題：中央白子這麽薄弱，顯然不可能讓任何一顆白子輕易死掉，此時迎擊黑子，無異于雞蛋碰石頭，伊角肯打，也是因為嗅到了黑子劣勢的氣息，但假設，他這邊做一個“詐死”的障眼法呢？
緒方見他一直不發言，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難道進藤你有更好的方法？”
進藤光從不藏拙，思考片刻後，徐徐将自己的想法道出，果不其然，周圍一片倒吸聲。
這就是賭黑子能不能頂住吃子的誘惑了，比之伊角那種算路，進藤又是另一種戰法。
伊藤自己笑道，“中國棋院曾有一位前輩綽號小妖，說是前一着誘惑你上天堂，後一手直接送你下地獄，想不到後繼有人，進藤君就是我們日本這邊的小妖呢！”
進藤光被他說得耳朵都有發紅，“伊藤前輩……”
沒想到這個外號很快就在棋院迅速傳播開，連桑原都聽說了，在一次贊助商的歡迎晚宴上，笑呵呵地打趣道，說塔矢小子你可要抵得住誘惑雲雲，搞得面對面的兩人簡直無顏以對。
進藤光紅着臉咬牙道，“伊藤前輩太過分了！這種詐子不是誰都會下的麽！”
不知為何塔矢亮的臉上也有紅暈，“那個……咳咳”
師弟不敢說師兄的壞話，進藤光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回頭找和谷訴苦去了。
假設有個反塔矢聯盟，和谷義高絕壁是資深核心成員，跟進藤光一起把塔矢門下罵得狗血淋頭，倒是一旁的伊角，之前有在九星會把進藤擺下的那一局給中國那方看，很小心翼翼地表達了深深的同感。
當年的院生三人組，如今分崩離析，散落各地——咳，這個話嚴重了，不過幾天見不到一次面，跟院生時代不能比的話，還算貼切。
這樣的晚宴，對他們而言，是值得珍惜的聚會。
和谷随口問了句，“你那個中國粉絲，後來是不是又回了？”說的是進藤光官網的那一棟高樓，是高永夏的粉絲極其有針對性的發帖，把進藤光以往的勝績貶得一文不值。
進藤光拿着可樂吸啊吸，“嗯，挺認真的一個人，我看得忍不住，後面也參與了推敲……這家夥的水平很高，有些見解都讓我郝然，這麽深的棋力，得是職業棋士了吧？”
和谷笑，“職業棋士還有那個功夫關注你天天幹嘛？你看你的哪條微信他不回的！哪怕不回複呢，點個贊的裏面，最長最顯眼的ID可不就是他！”
進藤光一想也對，“中國的高手雲集到這個地步？連民間都有？也太恐怖了吧！”
和谷說，“嗯哼！你沒聽說麽，中國有句俗語，自古高手在民間嘛！”
進藤光斜眼看他，“喲，你還知道中國的俗語，你連日本的俗語都記不全吧？”說到這裏又賊特兮兮地笑，“聽伊角桑說，你跟茂子拜拜了？”
和谷氣得直用胳膊肘推他，“嘿！”
進藤舉手示意自己投降，“知道了知道了！嘛，比茂子漂亮的多了去了，丢了芝麻，總有西瓜在等你！”
和谷無語，這諺語都被他胡謅成啥樣了。
進藤光又賊兮兮地說，“對了對了，塔矢後援會裏面就有很多漂亮的，要不要我給你問問塔矢，幾個聯系方式，絕對沒問題！”
伊角去拿飲料，這時回來就聽見最後一句話，他追問，“什麽聯系方式？”
和谷趕緊搡了搡進藤，進藤光才不管他那點小心思，自打上次塔矢亮後援會的活動自己拉他去做陪賓，可把他眼睛給看直了，天知道是看中哪一個了，這才甩了茂子的。
男孩子嘛，嘿嘿，大家都懂的。
倒是伊角，人女孩子都迎上來了他還躲！
啧——
想到自己後援會那清一色的西裝領帶，進藤光瞬間情緒那個失落啊！
人比人，氣死人吶！
宴會結束，進藤光果然很八卦地去問塔矢亮後援會的聯系方式，塔矢亮還奇怪，“怎麽突然想到這個？”
進藤光說謊也不打草稿，“川崎要啊，他說他們同為棋士後援，要搞個聯誼會什麽的。”
塔矢亮皺眉只有一瞬間，進藤光都沒看清，只見他微微一笑，“好呀。”
進藤光興高采烈跟着和谷勾肩搭背走了，剩下塔矢亮，深呼吸了一口氣，拿出手機，發送了一條微信。
“聽說我們要跟塔矢後援會搞聯誼？”
川崎：“沒有啊，你聽誰說的，進藤桑最讨厭那幫女孩子了诶！”
群裏立即有人呼應道，“就是，前輩你聽誰說的呀？”
塔矢亮立馬回複：“嗯，估計是謠言吧。”
川崎突然想起來，趕緊寫了一句，“不過，進藤桑倒是提起，他生日會要請塔矢亮過來！”
轟——地一下，群內都炸了。
“啥！塔矢亮！”
“他們不是不和麽？一天到晚吵架啥的喂！”
“啊啊啊！不要啊！進藤桑不要被妹妹頭綁走！”
“樓上你想到哪裏去了！進藤桑才不會喜歡那種類型！”
“支持進藤桑跟伊角桑在一起！”
“腐女滾出！這裏是後援會不是同人群！”
塔矢亮：“……………………”
塔矢亮的腦子裏也炸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真相大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