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耳梢邊落下句溫柔似風的話

全德高中,高二三班。

剛送完作業回來的語文課代表剛坐下來便賊兮兮地轉頭跟周圍人道:“你們肯定不知道,我剛才在辦公室裏聽見了什麽事情!”

為吊人胃口,他特地補充道:“完全不敢置信,第一次聽見這麽荒謬的事情。”

說完,他眼珠子滴溜轉個不停,把衆人反應皆收眼底。

高中生活枯燥乏味,每天兩點一線,使得衆人對芝麻綠豆大點的事都格外感興趣。

聽他這麽一說,後桌放下正在寫作業的筆,迫不及待地問道:“什麽呀?”

語文課代表開始哼哼唧唧:“嗯哼。”

旁邊人給他了一手肘:“再賣關子就不聽了。”

“別呀,絕對勁爆,我哪回騙過你們?”課代表拉長尾音,手在桌上拍了下,“不如你們來猜猜?”

後桌動了動自己不太靈光的小腦瓜,把幾個可能發生的勁爆事情猜想了下:“老班生二胎了?”

「噗嗤」一聲,正在喝水的同桌差點沒嗆到,她便擦嘴邊樂:“我賭杯奶茶,絕對不是這個。”

課代表嫌棄地擦了擦臉上水珠,或許是覺得八卦會還不夠熱烈,他轉了圈,試圖尋找可加入的目标拉進來。

餘光瞥見走道那邊正在看書的何魚,他隔空喊話道:“何魚,你猜猜我剛才在辦公室聽見什麽了?”

少年坐得筆直端正,連拿書的姿勢都仿佛拿尺衡量過,聞言他耳梢微動,柔潤眼眸含笑望來,讓人想到四月迎春花:“猜不到,告訴我不可以嗎?”

或許是那一笑太好看,一向喜歡吊人胃口的課代表罕見沒把持住,嘴比腦子先一步道:

“哇靠我跟你說,剛才辦公室裏老師們都在讨論,說參加物理競賽的名單裏居然有何書!”

Advertisement

他說話時嗓門大,跟打雷似的,「何書」跟「物理競賽」這兩八竿子打不着一塊的詞放一起,堪稱石破天驚。

周圍一圈人紛紛支起耳朵,有人甚至順手把椅子拖過來:“何哥怎麽了?參加什麽玩意兒?”

“難怪我這兩天總看他覺得不對勁。”

“他會不會是發生車禍,被打通任督二脈,從此金盆洗手,回歸平靜生活?”

“我驚了我驚了,連何哥都開始卷,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衆人七嘴八舌,讨論得十分熱鬧。

課代表困惑地抓了抓腦袋:“只有我一個人懷疑這件事是不是搞錯了嗎?”

畢竟何書成績擺在那兒,上帝雖寵愛他,但也挺公平,終究是給他把文化課這扇門給關了。

別說競賽,他物理連閉眼瞎蒙都不一定能有三十分。

他轉而跟何魚讨論,身體傾斜過去,大大咧咧問道:“你是何哥弟弟,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

捧着書的何魚眼眸輕眨,輕聲細語道:“何書哥平時都不怎麽跟我講話,可能是不太喜歡我吧,所以關于他的事情我也并不很了解。”

他頓了頓,笑了起來:“但想參加物理競賽是好事,說明哥哥肯把心思放到學習上,我挺為他高興。”

課代表一貫喜歡聊八卦,注意力霎時被轉移,他納悶道:“你倆關系不好?”

要說班上最受關注的,那必定是何書何魚這對兄弟,他們性子完全相反,一個安靜冷酷,另一個活潑溫柔,為人都很好。

是兄弟怎麽會關系不融洽?

何書視線落在書上,實際那書一頁都沒翻動,他手指輕刮過書脊,停頓幾秒:“沒有,何書哥對我很好呀。”

旁邊同桌有點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道:“昨天摔手表的人不是他?我親眼看着你精心準備的禮物。”

“我也看見了。”有人猶豫道,“但隔得有點遠,看不清到底是不是何書,何哥他不應當會做這種事吧……”

紀律委員尖酸嘲諷道:“他幹過的好事還少?逃課打人翻牆不穿校服,哪件他沒經驗?區區摔塊表而已,又算得了什麽。”

氣氛有一瞬凝滞,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話題從讨論「何書要參加物理競賽」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轉移到列數何書的十大罪行。

何魚把書驟然合上,他抿了下嘴唇,顯然有些不太高興:“不要這麽說他,表是我不小心摔的,跟他沒關系。”

同桌搖搖頭,感慨他心軟:“他都那麽對你,你還幫他說話,你可長點心,別以後被你哥賣了你都不知道。”

何書淡淡一笑,“他可是我哥。”

昨天摔手表時,不少人都看見了,旁邊站着的宋旭那完全是話題靶子,很多人都知道他們三人間的愛恨糾葛。

貼吧裏關于他們的故事都快編成連載小說。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課代表膽子大,性子直,想到什麽就直接問了:“何哥這人我有數,如果不是惹他在先,他不會這麽不給人面子。是因為宋旭嗎?”

三角戀這事可比什麽物理競賽勁爆多了,趁還沒打鈴,往這邊靠攏的耳朵起碼多了一倍。

“宋旭不是何書哥男朋友?”何魚懵懂又困惑,仿佛是真不能理解,“前兩天宋旭還私下找我問怎麽準備哥哥生日,這件事又怎麽會跟他有關系?”

這幾句話實在是高,第一句直接拎清立場身份,第二句解釋誤會,第三句質疑反問。

看似對何魚不太好的第三者言論誤會悄然在這幾句話裏瓦解。

哥哥摔了表,他替解釋,哥哥過生日,他不辭辛苦一起幫忙籌劃驚喜。

這是什麽舉世無雙的好弟弟!

好事全都是何魚幹的,惡名全都是他的,這也太委屈他了!

問話的課代表禁不住生出股愧疚之心,俨然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哈哈我也就随口一問,沒有別的意思。”

“沒關系,”何魚微微笑着,“大家都是同學,有什麽想知道的可以随便問。我剛轉學來,也不太會說話,謝謝你們包容啦。”

課代表當即一拍胸口:“害,會打球嗎?下次打球一起啊。”

何魚唇角笑意加深,剛張唇想說點什麽,大門口忽然被人踹開,鐵質大門哐的一聲砸到牆面上,發出不小動靜。

教室裏所有人一齊擡眸望向發聲源,在看清來人後何魚臉上表情僵了僵。

教室門口,黑衣少年幾乎與身後黑夜融為一體,他身形清瘦高挑,哪怕是站在斑駁鐵門邊,也非常抓人視線。

“不好意思,”沈星瀾臉帶歉意,“我不知道門聲音這麽大,下回我輕點。”

今晚話題主人公登場,原本讨論得沸反盈天的教室霎時靜了下來,各種窸窣聲彙聚一堂,顯得大家都很忙碌的樣子。

少年徑直回到自己座位上。

睡了大半節課的寧輝被推攘着起來,擦了擦嘴角口水,開始埋頭補作業,他拿本子騷擾前桌:

“英語老師布置什麽了?聽寫嗎……艹,今晚原來是數學晚自習,你丫怎麽不早說?”

回來時間已經挺晚的了,沈星瀾入校随俗,随便從桌肚裏拿出幾張皺巴巴的紙,看都沒看到底上面寫的什麽,細致地将其攤開。

晚自習在吵吵鬧鬧中過去大半,八卦新聞末端吃瓜群衆寧輝後知後覺聽完小話,反應慢半拍驚訝地轉身,嘴巴都沒合攏:

“何哥?你腦子沒壞吧?何必自取其辱,啊呸,咱們就是說,物理競賽究竟是哪點打動了您的芳心呢?”

沈星瀾頭也沒擡:“說人話。”

寧輝調整語氣表情,問出老師兼學生們的心聲:“你一個藝術生,為什麽要想不開去報名下個月的物理競賽啊?”

原本劇情線裏壓根沒有物理競賽,就算有,也跟何書沒關系。

沈星瀾挑了下眸,停下他展紙大業,饒有興致道:“你從哪兒知道的?”

“啊?”寧輝張了張嘴,被他何哥這抓重點能力搞糊塗了,“這重要嗎??大家都知道了啊。”

沈星瀾眼角餘光瞥向旁邊,在他斜前方坐着的何魚安分看書,寫作業,仿佛事不關己。

捕捉到他這個細節動作,寧輝像是想到什麽:“你進教室前,別人跟何魚還聊你來着。”

他撇撇嘴,懶得多說。

沈星瀾全天時間都耗在畫室,沒工夫關注何魚,沒想到一回來就接收到很多驚喜。

細數下,搶老師,物理競賽大抵也跟對方脫不了幹系,畢竟在參加金露杯賽這個檔口。

如果同時準備物理競賽,那必然會分走部分精力。以及沈星瀾剛才進教室前聽到何魚說的關于宋旭那句話。

這一整天,何魚也挺辛苦,行程未免有點太滿。

96冷不丁開口:“人設得分點來咯,請優雅地綠茶回去——”

沈星瀾一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尤其是對這個如此為他着想的好弟弟。就算96不說,他也會回報點什麽。

他腳尖點地,椅子朝後晃了晃,以不大不小音量喊道:“何魚。”

教室裏還有些嘈雜說小話的聲音,他這個音量,只有周圍這圈人能聽得見。

何魚收拾完作業,這才嗯?了聲,轉過頭:“何書哥你叫我?”

從桌肚裏拿出個精致禮盒,沈星瀾起身,慢慢踱步到何魚座位邊,他朝他一笑。

不知為何,何魚無端緊張,或許自從何書出現在門口,沒有因為被搶走嚴老而生氣的那一刻起,何魚就已經慌了。

無視周遭各種打量視線,沈星瀾抱着手,笑容純而不媚,滿是真誠:“謝謝你送宋旭的禮物,雖然他很喜歡,還是托我轉交給你。”

禮盒放到桌上,長指輕推,動作緩慢,少年苦惱道,“宋旭也真是,非說不是我送的禮物他一律不收,怎麽說都不聽,真是白費了弟弟一番好心。”

如果眼神能傳遞消息,那大概空氣裏滿是密密麻麻的信息流。

精致純黑禮盒,分明是昨天何魚送給何書的手表!

何魚拼盡全身演技才穩住表情不崩,他撥弄了下那禮盒,臉上硬是擠出絲笑:“哥哥是不是弄錯了?這分明是我送給你……”

一句話還未說話,沈星瀾歪了歪頭,眼睛輕眨:“明明你跟宋旭更熟,怎麽成給我了呢。”

若說何魚之前幾句話努力扭轉風向,摘掉第三者帽子,那麽沈星瀾現下說的話全然把局面攪渾,弄得更糟糕了。

何魚臉色以肉眼可見速度沉了下來。

“都怪我,我這個哥哥當得不稱職,平時關心你的時間太少。”沈星瀾手按在課桌上,以親密無間的姿态靠近他,笑吟吟道,“以後我改。”

從外人視角來看,黑衣少年俯身湊近對方,像是在講什麽悄悄話。

自何書靠近瞬間,何魚整個身體都開始緊繃,他機械極了,這種情況下完全來不及思考應對方案,只能被動承受。

耳梢邊落下句溫柔似風的話,卻讓何魚瞳孔皺縮。

直到同桌問他題目,見何魚半天沒反應,伸手推他,他這才從愣神狀态緩過來。

桌上白紙已然在無意識下畫滿圈,像極了一只又一只睜開的眼。

何魚竭力讓自己沉着冷靜下來,但何書含笑猶如魔咒重複回響。

“換老師,改名單,就這?”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