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女裝的第十八天
自打上午和盛明宇聊了一通,黎原的腦袋裏就一直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不是柔柔軟軟的枕頭,就是某人緊抿的薄唇和禁欲冷淡的側臉,越想心越飄忽。
以至于下午盛檩回來後,他每隔幾分鐘就要用不聽使喚的小眼神偷瞄人家。
盛檩這日比約定回家的時間還要提前一個小時,此時,他正在大客廳旁的開放式書房處理文件。
稀薄的夕陽微光透過落地窗漫灑在他的肩頭,柔和了一貫冷峻嚴肅的面容,骨節分明的手指交疊,稍微撐住繃緊的下颌,目光專注。
認真的樣子可靠又迷人。
黎原仿佛欣賞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雕塑,眼神癡癡的。
他心想,有這等認真工作的男人在,完全不用擔心盛氏的将來,可以安心躺平做鹹魚。
但他是一只不甘于平凡的鹹魚,在不知道第幾次偷瞄之後,黎原終于關掉用于掩飾充當背景的狗血偶像劇,去廚房轉悠一圈,然後慢吞吞挪到書房邊角。
他端了杯徐媽剛沖泡好的花草茶,步入書房将花茶放下。
再将垂落的頭發別到耳後,腼腆地微笑道:“菊花降火。”
盛檩擡眼,淡淡地看他一眼,輕輕點頭,随即繼續專注于電腦屏幕上的文件,似乎正煩惱于什麽,眉峰微蹙。
一般來說,這種時候黎原就應該識趣地離開,然而他本來就是帶着目的來的,臉皮又厚,當然不可能走。
不僅不離開,他還主動把臉湊過去,幾乎快把下巴擱到盛檩的肩膀上,狀似随意地輕聲呢喃:“……怎麽回家都在工作,有這麽忙嗎?”
似抱怨,又似關心。
兩人挨得太近,盛檩終于感到一絲不自在,略微拉開距離,沉默一會皺眉說道:“最近有個項目比較棘手,不太好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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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檩固有的觀念中,妻子是枕邊人,是家人,沒有隐瞞她的必要。
況且如今的女性在學識修養上并不輸于男性,有時還能給出一些見解獨到、耳目一新的建議。
黎原見他有意談起工作上的事情,眼睛一亮,于是端起一副善于傾聽的賢惠模樣,“哦?那什麽樣的項目?你可以跟我說說,我可能幫不了你,但說出來可能思緒就清晰了。”
光暈掠過臉龐鍍上一層柔光濾鏡,黎原的笑容別具親和力,微卷的縷縷墨發搭在肩頭,襯得人更加妩媚柔美,渾身上下每一處都散發出無法抵擋的繞指溫柔。
盛檩沉靜的目光凝了凝,看不出情緒,唯有手指有所觸動,輕點了點被霞光照得溫熱的木質桌面。
思量片刻,緩緩開口說道:“是一個游樂中心的項目,關于工程部分一直有争議,總部的工程部和分公司為了争奪工程的建造權,最近鬧得不太愉快。”
黎原疑惑地眨眨眼睛,語氣天真稚氣,“都是同一個集團,為什麽要争來争去啊?”
盛檩聞言難得地笑了下,旋即将黎原拉到旁邊的椅子坐下,頗具耐心地解釋:“同一個集團也有派系紛争,有時設立下屬公司并不單是為了增設業務,可能是……”
“拉幫結派?”黎原接過話,用了個接地氣的詞語。
盛檩:“對。”
“你是盛氏的大當家,總部肯定歸你管的吧。”黎原歪歪頭,一邊琢磨一邊說,“那分公司不歸你管嗎?不歸的話,誰來管呢?”
大當家?說得跟古代占山為王的土匪似的。
那面前的人,不就是自己的……壓寨夫人?
最近跟這人待久了,總是莫名其妙被帶偏,盛檩斂住想要上揚的嘴角,稍顯嚴肅地說:“總部确實歸我管,但盛氏內部盤根錯節,族人衆多,下面的分公司也不是那麽聽話,時常陽奉陰違,跟總部競争建造權的這家公司就……”
說到這裏,盛檩驀地想起那個橫在兩人之間的人,自己的年輕侄兒,話語頓住,黑眸裏掠過一抹冷光。
不用猜都知道盛檩停頓的原因。
黎原心頭跟着一緊,下意識捏緊手心,不過面上仍然端着疑惑的天真懵懂,叫人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心虛。
盛檩并沒有思考太久,他不是那種耿耿于懷的人,過去就過去了。
很快拂去心裏的芥蒂,直言道:“就是盛明宇管理的公司,業績月月倒數,真不知道這經理怎麽當的。”
他還真不是打壓情敵,實話實說而已。
黎原聽罷,表情淡淡,又進行靈魂拷問:“那他的公司業績這麽差,怎麽還好意思來跟總部競争?”
得虧盛明宇本人沒在這兒,否則聽見得活活氣死。
盛檩同樣沒想到黎原會這樣說,意味深長地瞥他一眼,見他眼眸彎彎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神色也跟着變輕松。
“太爺爺的意思吧,說他年紀小,讓我多給他一些鍛煉的機會。”
這下黎原算是聽明白了,盛明宇這般嚣張敢跟總部叫板,原來是背後有老爺子撐腰。
再看整日累死累活為了大家族利益操勞周旋的男人,黎原登時充滿了同情心。
一時間控制不住,刷地軟下腰抱住了盛檩的手臂,擡起下巴,小貓般地蹭了蹭:“哥哥,你太辛苦了。”
軟度适中的撒嬌聲音,很拿人。
盛檩渾身驟然僵硬,近距離對視的剎那,就連一貫幽冷無波的黑瞳都縮了縮,不知是吓的,還是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不好把人撩得狠了,黎原意猶未盡地松開手,端直纖腰,捧着那杯借花獻佛的大菊花茶自個喝下。
這會兒他火氣是挺重的。
“我覺着吧,專業的事就讓專業的人做,工程方面可開不得玩笑。”
黎原放下剔透的玻璃花茶杯,不知想起什麽,亮晶晶的眸子彎起來,“鍛煉人的方法可多了,與其紙上談兵,不如去工地敲樁打灰,每個環節都摸清楚,這才真真鍛煉人呢。”
讓盛明宇去打灰樁,虧他想得出來。
黎原竭力壓住上翹的嘴角,眼神真誠得不行。
再瞧盛檩當真認真考慮的神态,黎原瘋狂捏手指,快要憋不住了。
“少爺,少夫人,可以吃飯了。”這時,徐媽喊吃飯的聲音仿佛及時雨,格外悅耳。
黎原蹭地站起身,像個餓死鬼正要沖過去,到了門口猛地剎住車,又轉身去拉盛檩的手臂。
“哥哥,我餓了,我們先吃飯吧。”
黎原:哥哥,餓餓,飯飯。
……
接下來的晚餐時間,除卻黎原偶爾給盛檩添碗湯、夾個菜,有一點殷勤之外,其餘部分都算正常。
但是,九點鐘過後,黎原的腦袋裏随着夜生活來臨開始逐漸不對勁,“枕頭風”三個字總是時不時蹦出來,怎麽趕都趕不走。
昨晚他稀裏糊塗睡着了,連自己怎麽回家的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老男人怎麽睡下的。
而且老男人很紳士并沒有幫黎原脫衣服,任他穿着白天的衣服睡了一晚,不然今晚黎原恐怕要睡大街。
可是一會兒,他睡哪兒啊?
自己的房間,還是走廊盡頭的主卧……
牆上的複古時鐘響了兩下,夜晚十點整,正是睡覺的好時候。
黎原腦袋裏亂糟糟,一雙明眸滴溜溜地轉悠,幾根手指反複扣來扣去,沒有人比他更糾結。
倘若盛檩能夠接受男人,那麽,今晚他可以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然後去敲盛檩的房門,問他:“哥哥,你要人暖被窩嗎?”
然而眼下情況不明,黎原壓根不敢動,只能慫唧唧地抱着羊毛抱枕,當一個專心看新聞聯播重播的精致木偶人。
驀地,視線範圍正在看書的某人将書合上,交疊的長腿放下,起身一步步邁向黎原。
陰影籠罩着身體,一瞬間強大沉靜的氣息撲面而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掌握和吞沒。
盛檩俯身揉了揉黎原的腦袋,嗓音低沉,溫柔而克制,“……該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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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黎原:不是我不想,是怕掏出來吓到人(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