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戀愛的第一天
清晨落下一場綿綿煙雨,晨間的庭院染就一層晶瑩翠綠,空氣格外清新。
黎原坐在花園中的白色陽光房內,懶散散地刷着微博,時不時和身後的徐媽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昨晚盛檩搞得神神秘秘,并沒有具體說要帶黎原去什麽地方,只說午後會派人來接他。
吃過午餐後,黎原就讓徐媽幫他弄弄那頭總是不服帖的長發。
編成麻花的頭發慢慢被拆開,卷得如同海藻,跟人一樣散漫地鋪在肩頭頸邊,個別幾縷不懶散的,就張揚舞爪地翹成各種調皮的姿勢。
有幾撮紮着脖頸的皮膚很不舒服,黎原撓了撓脖子,偏頭将頭發捋到頸後,“徐媽,随便弄弄就行,要不紮起來吧,丸子頭也不錯,幹淨清爽。”
徐媽一聽,卻沒同意,一邊用木梳将打結的頭發輕輕梳開,一邊想太多地說:“這可不行,今天畢竟是你和少爺的第一次約會,不能随便。等我想想,弄個什麽發型比較好。”
約會?第一次?
黎原正在滑動手機的指尖頓住,在此之前,他內心毫無半點約會的念頭,就連這個詞語都沒出現過。
難道昨晚盛檩那麽說,其實是用委婉的方式邀約?
一瞬間,他就像開竅似的猛地扭轉身體,眼裏流露着恍然大悟的震驚,啞然地張了張嘴,呆得純然稚氣。
徐媽見狀,淺笑着回憶:“你和少爺結婚時太倉促,都沒有度蜜月,加上少爺他也不……”
說到這裏頓住,和黎原清亮幹淨的目光碰了碰,她才斟酌着繼續說,“結婚後少爺工作太忙,你們見面的機會很少,都沒見你們相伴着出去過。”
她說得委婉,何止見面機會少,估摸除了原主作妖盛檩來收拾爛攤子的時候,兩人壓根就沒心平氣和的相處過,更不消說,出去約會。
想起之前,再對比如今,徐媽眉間的憂愁散去,漾開一抹欣慰笑意:“最近你倆有說有笑的,大夥瞧着都高興,和和樂樂,這才像一家人吶。”
有說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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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原覺得大家是不是集體出現了幻覺,分明都是他自己說自己笑,老男人笑的次數屈指可數。
昨兒倒是笑得爽朗開懷,不過是因為別人。
一想起那位不知名的男同學,黎原心頭就不是滋味,眸光稍暗,轉念迅速編輯了兩條信息。
【下午我們去哪裏?】
【我看看穿什麽樣的衣服。】
心底殘留些許不快,導致兩句話幹巴巴的,沒撒嬌也沒賣萌。
對面并不像黎原連個标點符號都要分析,更看不出這兩句話和平常有何區別。
但沒有秒回,似乎思量了好一會兒,才回複:
【別像祠堂那天,稍微正式一點。】
黎原盯着前半句話若有所思,原來那天盛檩是有在意他的濃豔酷女孩裝扮,估計被辣到了。
辣眼的辣。
黎原嘴角愉快上揚,又去看後半句話。
正式一點?
是要去什麽隆重的場合嗎?參加晚宴,還是接見重要人物?
他的腦袋裏登時嗖嗖冒出各種場景和畫面,噼裏啪啦發了一連串猜測過去,然而對面仍然沒給正面答複,只說不用怕有他在。
為什麽要怕?又要去什麽龍潭虎穴麽?
黎原撇撇嘴,正要小怼一下,對面又發來一條:
【不用特別正式,随意些,你喜歡就好。】
一會正式,一會随意,又說喜歡就好,這不說了等于沒說,擱這整廢話文學呢。
黎原最近已經摸透了老男人的脾氣,不拘小節,豁達大氣,即便黎原不按他的要求做其實也沒關系。
不過黎原自認既然已經拿了“勤儉持家”、“賢內助”的人設,那麽得趁機把“乖巧”的人設也拿穩。
【好噠,哥哥,我知道了。】
【貓咪乖巧蹲.jpg】
穩了。
黎原心滿意足地退回聊天框,微微側頭對徐媽說:“那還是弄得……正經一點。”
徐媽手上不閑,眼睛也沒閑着,早就瞄到黎原手機上那個特別的昵稱:金主哥哥。
閑暇之餘,徐媽跟其他小年輕一樣喜歡追劇看小說,時常上網沖浪,有時還會和黎原一起吐槽不合邏輯的狗血劇情,所以稍微想想,就猜到了“金主哥哥”指的是誰。
她沒偷窺聊天框上的內容,但能從黎原不自覺散發出的愉悅看出兩人聊得不錯,一直姨母笑着。
這會聽黎原同意好好弄發型,更是笑眯了眼睛。
弄好發型後,考慮到盛檩說的要正式點,黎原果斷放棄了T恤、短裙、吊帶連衣裙這類舒适随性的衣服,最後選了件墨蘭色的大擺連衣裙。
深色穩重內斂,衣料厚度适中,輕盈又富有垂感,V領搭配側戴蝴蝶結的設計尤為獨特,鎖骨半露,俏麗性感。
頭發則盤一半留一半,露出光潔幹淨的額頭,顯得人精神奕奕,披在肩側的幾縷微卷頭發,又平添出幾許柔美溫婉。
簡單來說,就是知性禦姐風。
黎原端詳着鏡子裏的自己,禁不住扯了扯剛塗成豔色的紅唇。
這一套裝扮下來,整個人瞬間成熟好幾歲。
到時候和老男人站在一起,應該不會再被認為是兩輩人了。
不多時,黎原收到盛檩發來的已經從公司出發的信息,不再耽擱,噴了鳶尾花香水,拿上小包出門。
車上,黎原見兩位哼哈二将中的強子不在,便随口問留下當司機的阿超,“強子呢?”
阿超正專注于前方路況,陡然被問愣了一愣,觑着後視鏡,磕磕絆絆地回:“強子哥……今天有事。”
他一身腱子肉,長得人高馬大,站着不動吓唬人可以,卻不善言談。
黎原沒介意他這句光禿禿沒後續的回答,甚至也沒察覺到結巴語氣裏的不尋常,點點頭,“哦”了一聲。
至于目的地,他都懶得問,反正到了自然會知曉。
約莫一小時後,黎原乘坐的這輛純黑色奔馳穿過城市,抵達郊區,再晃悠悠走了一段僻靜小路,終于抵達一座廢棄的大型倉庫。
倉庫大門敞開,內部頂高足有十多米,前半部分空空蕩蕩,後半部分則堆砌着各種雜物和箱子。
四下異常安靜,唯有陽光從周圍殘破的窗戶投進來,照出一塊塊斑駁光影。
黎原朝阿超投過去一個迷惑的視線,若非他深信這人不會背叛盛檩,險些以為自己要被綁架了。
許是他眼神太銳利,不知所措的阿超腼腆地撓了撓腦袋,跟個傻大個似的。
“盛檩呢?”
黎原一開口,便感覺有飛揚的灰塵鑽進喉嚨裏,掩唇不适地咳嗽了下。
就在這時,伴着車輪碾壓沙石的聲音,兩輛車駛向倉庫前沙石空地。
黎原旋即凝住目光,那輛黑色的面包車他不認識,但旁邊那輛銀白色的邁巴赫可是熟悉得很。
兩輛車駛入倉庫,掀起地面不知沉寂多久的塵埃,黎原趕忙側身讓到一邊,等灰塵平複一些,他才走向西裝革履、挺拔站立在車旁的男人。
“你說的帶我去個地方,就是這裏?”黎原說着環顧四周,這裏盡是破敗毫無風景可言。
人跡罕至,适合幽會,但不适合約會。
果然他就說老男人壓根沒有浪漫細胞,怎麽可能帶他出去約會。
那麽,是什麽?
兩人目光交彙,盛檩沉着臉,看來沒有說明的打算,只是拉住黎原的手腕,将人帶到阿超整理出的一塊相對幹淨的區域,兩人分別坐在支好的兩張休閑椅上。
黎原:“……”
廢棄倉庫、黑色面包車、渾身肌肉的打.手,以及身居高位的冷漠男人,黎原不由聯想起某些有社會大哥出場的狗血戲碼,偏過頭,看盛檩的眼神漸漸變了味。
不會要來真的吧,那麽面包車裏人恐怕就是……
近乎是為了證實他的猜想,黑色面包車內陡然傳出一道喝厲:“老實點!”
聲音很熟悉,可不就是今兒有事的強子哥。
黎原抽了抽嘴角。
随即,車門從內“嘩啦”拉開,一個被黑布袋子套着腦袋的男人滾了下來。
真的是用滾的,還在地上滾了兩轉才停下,滿是灰塵的地面都被抹得幹淨了兩分。
“嗚嗚嗚……嗚嗚……”
躺在地上的男人嗚咽着掙紮,發不出聲音,看來布袋子下的嘴巴應該是被塞住了。
強子跳下車,一臉兇悍,邊走邊從腰後掏出一把泛寒光的匕首,架到男人脖頸處:“老實點!信不信……”
後面的話他彎下腰湊近男人說的,黎原沒聽清楚。
男人感覺脖頸上有東西,“嗚嗚”兩聲好似求饒後,縮着身體不敢動彈了。
緊接着,面包車上又下來七八個彪形大漢,個個身材健壯威武,眼神兇狠,看起來沒一個像好人。
但奇怪的是,有身旁的老男人在,黎原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這些人可怕,反而有種莫名的滑稽感。
幾人下車後立即大步走向盛檩,在三米之外的地方列隊般的站定,鞠躬齊聲喊道:“大哥好!”
“噗——”
黎原實在忍不住,擡頭尋找周圍是不是有攝像機。
拍戲呢,太浮誇了!
這番場景之下,黎原早已明白老男人帶他來這裏的用意,如此神神秘秘、興師動衆,居然都是為了給老婆出氣。
這就是大佬的寵溺嗎?
可是,感動之餘,怎麽特別想笑?
想着自己轉眼成為了大佬的心尖寵,黎原沒發出笑聲,卻笑得合不攏嘴。
面頰紅潤,眉眼彎彎,跟板着臉的盛檩完全是兩種畫風,黎原樂夠了,還朝盛檩挑眉飛去一個戲谑的眼神。
盛檩接受到眼波,神色淡淡,緊抿的嘴唇裏溢不出半個字,将道上大哥的威儀端得杠杠的。
兩人眼神交流的功夫,為首的花臂壯漢正好奇地偷偷打量黎原。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總裁夫人,之前都是聽強子感慨這位夫人如何愛折騰,以及表面抱怨實則炫耀地說別墅的保衛工作有多麽苦逼。
給總裁夫人當保镖,可不是誰都能去的。
花臂壯漢不屑地努努嘴,收回心思,又繼續偷瞄。
他是個粗人不懂如何形容,反正愛不愛折騰看不出來,只看得出這位夫人是個不輸明星的大美女。
再看總裁和夫人相處的畫面,兩人不牽手、不貼臉,并不親密,氣氛卻異常融洽,根本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
花臂壯漢觀察完畢,濃眉上挑,随即向身後的一衆漢子招招手。
這幾人會意立馬齊刷刷調轉方向,沖着黎原鞠躬見禮:“大嫂好!!!”
聲音洪亮,氣勢恢宏,仿佛要掀翻屋頂。
更無語的,竟然在空曠的倉庫裏形成了回聲。
“大嫂好——大嫂好——嫂好——好——”
黎原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嘴角随着回聲一點點垮下來。
這幫人真的不是馬戲團來的嗎?
黎原忽略壯漢們讨好卻瘆人的憨笑,連人帶椅挪到盛檩旁邊,将臉湊過去小聲問:“這些人你從哪兒找來的?請的演員嗎?”
聞言,盛檩側目睨他一眼,語調淡淡:“不是演員,是禮賓部的員工。”
“……”
禮賓部,真是好儒雅好随和的名稱。
另一邊,強子哥照樣沒閑着,跟逗狗似的時不時用刀威脅一下躺地的男人。
“說!還做過哪些壞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不然老子卸你一條胳膊!”
男人一聽他的話,“嗚嗚嗚”搖頭,但礙于刀子擱在脖子邊,又不敢大幅度掙紮。
剛才帶頭喊“嫂子好”的花臂壯漢見此一幕,雙手抱臂,不耐煩地皺皺眉。
看了半晌,對于強子的磨叽行為終于看不過眼,于是大步過去動作粗魯地扯開布袋子,從裏面掏出一條臭抹布。
扔抹布的同時,不忘遞給強子一個“你傻子”的嫌棄表情。
塞着嘴呢,怎麽說。
重新紮好布口袋後,花臂壯漢順勢踹男人一腳,啐了一口:“不長眼的狗東西,咱大哥的女人你也敢想,卸你一條胳膊便宜你了,不如将那玩意削了,看你以後還怎麽調戲婦女……”
許是光說不得勁,他扭頭一把将強子手裏的刀子奪過來,而且是直接握住刀刃拿的。
這麽勇的嗎?
敢情是一把塑料道具刀。
黎原愕然地張張嘴,再去瞧身旁的老男人,人家就相當淡定,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好吧,那繼續看他們表演。
花臂壯漢有了道具刀,就好像加了什麽屬性buff,頓時入了戲。
二話不說将男人的衣服褲子扒了,礙于這裏有女士,沒有扒光,留了一條褲衩子。
“幾位大哥,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根本不認識你們的大哥……”猥瑣男人不見棺材不落淚,扔在狡辯,“我……我什麽都沒麽做啊!”
含渾粘糊的公鴨嗓子極度難聽,仿佛喉嚨裏混着一口老痰。
黎原聽到這人的聲音,立即想起燒烤攤上那張醉醺醺的猥瑣面孔,頓覺作嘔,連忙偏過頭捂住嘴。
麻布袋子把頭套着,是怕猥瑣男人認出在場的人,也得虧如此,黎原才不用面對這張惡心倒胃口的嘴臉。
不然……可能會親自上去揍人。
籲出兩口氣,黎原撫着胸口轉回頭,倏然,撞上一雙深沉黑眸。
盛檩微蹙的眉宇間結出一抹憂慮,表情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氣沉沉,定定地望着黎原,幾秒鐘後,驟然起身。
黎原擡眸不解,尚未說話,手腕已被一只大手緊握。
盛檩掃了眼不遠處不堪入目的畫面,緊緊擰眉,然後态度強硬地将黎原拉起來,帶着人一言不發走向倉庫門口的銀色豪車。
唇峰銳利,冷臉森森,明顯不虞的神色令人畏懼,可是繃緊的脊背和匆忙的腳步卻透出一絲掩藏的難堪。
黎原不明所以。
看得好好的,怎麽又要走了?
拿刀吓唬猥瑣男的花臂壯漢和其他人亦是一臉懵逼,卻不敢多話,只能眼巴巴看着總裁牽着夫人的手上了車。
這會兒沒人吓唬猥瑣男,他卻以為接下來就要對他施刑,嚎得比之前還要大聲。
下一刻,雙腿一哆嗦,空氣中霎時漫溢出一絲絲腥騷氣息。
衆人鼻頭一皺,離得最近的花臂壯漢率先反應,蹭地站起後撤一大步,大罵:“卧.槽!”
其他人也紛紛掩住鼻子,面露嫌惡。
一時間不得不感嘆老板不愧為老板,走得還真是時候,不然如此髒污的一幕被夫人瞧了去,那就太破壞氣氛了。
強子注視着自家老板的車緩緩駛離倉庫大門,收回目光,對着站得老遠的花臂壯漢,雙手插兜咧嘴一笑:“人是你吓成這樣的,你負責,我還得去給夫人當保镖,拜拜。”
“拜拜”兩個字帶着上揚的尾音,就很欠。
說罷,忽略花臂壯漢傻眼的表情,拽着阿超的胳膊就上了奔馳車,留下一衆壯漢面面相觑。
人走了,但老板交待的事情還沒做完。
花臂壯漢當年混場子時什麽腌臜場面沒見過,這些年正兒八經上班才把人養嬌貴了。
這會心一橫,把道具刀往後抛掉,惡狠狠咬着後槽牙:“提桶水來,我還不信問不出點東西!”
廢棄倉庫外的道路有些颠簸,車開得緩慢,黎原還能通過後視鏡看到倉庫內的情況。
他見衆人四散在一邊,有人交談,有人彎腰,不知道在忙活什麽,即将收回視線時,又往後方的奔馳車停頓兩秒。
回身坐好,周遭安靜下來,黎原腦中開始掠過剛才倉庫裏發生的一幕幕,漸漸生出幾分憂慮。
雖說只是用道具刀威脅沒導致具體傷害,但把人帶到這種荒郊野嶺的地方,恐怕不太好。
作為不久前才接受過法制教育的良好市民,黎原認為有必要勸說一下。
“那個人……”他側身向盛檩那邊偏一偏,遲疑道,“要不把人放了吧,其實我也沒被怎麽着,就……摸了一下。”
盛檩正陷入某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沉悶情緒裏,聽見這番話,面龐更為冷峻。
沉默半晌才緩和神色,說道:“今天不該帶你過來,是我考慮不周。”
黎原:嗯?
這人在說什麽?
不見黎原應聲,盛檩剛毅的側臉透出不自然的緊繃,卻沒有繼續解釋。
黎原瞅他兩眼,沒辦法只能自個猜了。
所以說,這番話是對剛才匆忙将他帶走的解釋?并且他認為,自己看見猥瑣男勾起了不愉快記憶?
黎原瞎猜一通,猜對猜錯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男人現在的想法。
他這樣,莫不是在自責?
越想,這個念頭越篤定。
黎原眸光流轉,禁不住映出點點星光。
其實除卻聽到猥瑣男聲音的時候不太舒服,黎原從頭到尾都挺樂呵的,對于被摸屁股那事,惡心歸惡心,卻沒有留存絲毫心理陰影。
但某人好像以為他很在意,加之那日他說要觀摩,所以才特意安排了這麽一出。
工作狂不惜犧牲半天工作時間,還如此大費周章,派出禮賓部的精兵良将,不知背後花去多少心思。
換個角度想,這不就跟送花送禮物屬于同種方式嘛,都是讨人歡心。
會不會他在追求我?
黎原眼睛一亮,他知道不可能,就是幻想着圖個樂呵。
不過心中轉過這麽一圈彎彎繞繞後,早就被俘獲似的軟得一塌糊塗了。
胡思亂想間,黎原不知不覺向男人的方向挪過去一些,可惜有安全帶束縛挪不了太多,只得伸手去拉盛檩的西裝衣擺。
手指輕輕地扯,仿佛小貓爪子撓人。
“謝謝你,其實我早就不在意那件事了,不過今天我很高興。不是因為看見那人受折磨,而是……”
盛檩沒有回眸,黎原卻從他緊抿的薄唇和稍顯克制的呼吸中,知曉他一定聽得很認真。
頓時,笑意纏上眼角眉梢,黎原不得不将胸前緊扣的安全帶拉開些,扭腰竭盡可能靠近一點點。
距離拉近,這下雙手得以同時扯住盛檩的西裝衣擺,指尖摩挲着布料,低垂眉眼一副怯生生的害羞樣子。
“今天我很高興,不是因為別人,”他用潤綿綿的嗓音說,“而是……因為你。”
說到這裏,黎原驀地擡眸,緊盯着男人性感的喉結,語調突然變得輕快。
“哥哥,我好崇拜你呀!”
此話一出,那凸起的喉結果斷滾了一滾,和冷靜的面龐形成強烈反差。
黎原瞧着又彎彎唇,小嘴抹上蜜:“哥哥你剛才好帥好威武!霸氣慘了,随便往那一站就是一股子大哥的氣派……”
開了話匣子,他越說越歡快:“哈哈,禮賓部的那些人好有趣,長得都好兇,但怎麽看怎麽滑稽。絕了,不知道你去哪兒招的這些人,之前我還覺得強子和阿超長得吓人,沒想到他倆居然算裏面長得和善的了!”
盛檩聽得額角一抽一抽的,終于斜睨了黎原一眼。
“哈哈……”黎原登時閉嘴,幹幹地笑。
确實有點崩人設,難怪人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斂住笑容,黎原冷靜片刻,回到正題:“我看教訓差不多了,就把人放了吧,萬一那人報警的話。”
沉默許久的盛檩聞言,總算冷聲開口道:“沒事,他們會處理,不用擔心。”
黎原心裏咯噔一下。
怎麽個處理法?
雖說沖冠一怒為紅顏,有點浪漫,但不能犯法呀!
可能是黎原震驚難言的視線太灼熱,盛檩有所察覺,補充道:“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
黎原心頭仍是不放心,欲言又止,想着如何勸說此時渾身充斥大哥氣質的男人。
這時,盛檩的手機響了,他戴上藍牙耳機,接通電話。
靜靜聽了一會,說道:“問出來就好,聯系陳律師,他會處理。”
黎原豎起耳朵,聽不太懂。
對面似乎請示了什麽問題,盛檩思忖片刻,冷了聲音,“你們看着辦,別驗出傷就行。”
等他挂斷電話,黎原腦袋上已經不知道頂了多少個問號,用充滿求知欲的眼睛緊緊盯着盛檩。
盛檩被盯得不自在,摸了摸脖頸,解釋說明:“就是倉庫裏那人,大威說問出那人先前還犯過事……”
“大威?”黎原眨眨眼,很快反應過來,“哦哦,花臂哥!那人犯了什麽事?居然還要找陳律師,很嚴重嗎?”
盛檩眉間漾出一抹快意,轉瞬斂去,不以為意道:“三年以上七年以下吧,你放心,有陳律師在,至少七年以上。倘若還有其他事,十年以上沒問題。”
呃……
別人找律師都是為了減輕罪罰,到了大哥這裏,直接送他個超級加倍。
不知怎地,黎原愈看眼前的男人,愈是感受到一種與表面不相符的違和感。
這人似乎挺得意的樣子,就是那種做了不得了的事情,拽拽的,酷酷的,想要得到他人贊嘆的神氣模樣。
那麽,身為大哥的心尖寵怎能不滿足他呢。
黎原攥緊束縛胸口的安全帶,轉轉眼眸,看向窗外閑适靜谧的城市街景,毫不猶豫地說:“停車。”
邁巴赫尚未駛入城市最中心,道路兩側可供臨時停車的車位很多,盛檩沒多想,很快将車靠邊停下。
停穩後,轉臉問道:“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
話未說完,只見眼前的人宛如一片輕盈的羽毛直直朝着自己撞來,緊随其後,半邊肩膀和脖子也被一雙玉臂緊緊勾住。
“大哥……哦不,哥哥,你好棒棒哦,你是怎麽想出這麽好的辦法收拾那個人的?”黎原埋頭蹭蹭臉,舔舔嘴唇,絲毫沒有自己做得太過的自覺。
鼻息間滿是綿長厚重的檀木氣息,從襯衫裏一點點透出來,同時裹挾了身體的熱度,宛如醇厚的酒意,迷醉,上頭。
黎原醉了酒,眼神漸漸暗下去,像一直瞌睡的貓。
“……哥哥,你好厲害,我就不行了,我好笨……”
說話間手腕下移,出于本能或者不堪引誘,向着黑色襯衫的第二顆紐扣撫去。
剛貼上,他便能明顯感覺到手下這具身體的僵硬,就連呼吸也被陡然壓制住。
但那又有什麽關系,不是沒把他推開嗎?
機會難得,能摸多久算多久。
“我這麽笨,要是沒有你,我可怎麽辦……肯定會被壞人欺負的,哥哥,以後你保護我好不好?”
黎原說着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說得出口的話,還不忘隔着衣料徐徐移動指尖。
即便有衣料阻擋,他也能感覺手下的胸膛充滿了磅礴的力量,肌肉結實,呼吸有力,卻總是內斂克制。
無法想象這片胸膛炙熱起來的時候,會是何等的令人合不攏……腿。
腦袋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個個朦胧迷幻的畫面,黎原的眼眸愈發迷離,手指輕輕點了點衣扣,然後不安分地緩緩上移。
好想摸摸那塊凸顯得性感又禁欲的喉結。
矜持早就被狗吃了,黎原現在腦中只有本能的欲.望。
他的手指剛觸上頸邊溫熱的皮膚,倚靠着的胸膛旋即猛然一震。
可不管怎麽震,就是不把人推開,這不就是默許麽。
黎原唇邊笑意更深,指尖更為大膽。
它們伸直,與其委婉,不如直接觸上去……
倏然,就在即将觸碰的剎那,幾根蔥白手指卻被一只大掌握住,握得很緊,猶如靜候多時的獵手終于逮到了調皮的獵物。
黎原抽抽手指,抽不出來,嘟哝着嘴巴,正要不滿地說點什麽。
這時,盛檩先一步淡聲道:“警察來了。”
嗓音低沉,帶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
黎原一聽“警察”二字,就像條件反射似的,猛地直起身體做賊心虛似的慌忙坐回原位,還把松開的安全帶重新系好。
一系列動作極為敏捷,小鹿般瑩亮的眼睛在車窗外四處尋找:“哪裏?警察在哪裏?”
這模樣太傻。
某人終于沒忍住,把頭偏向另一側,握拳抵住唇咳了一聲,“走了。”
“走了?!”黎原睜大眼睛,望着車窗外左左右右找了找,果然瞅見老前方有個正在指揮交通的交警叔叔。
交警叔叔很忙,沒空理睬任何人。
黎原肩膀放松,立馬呼出一口大氣,慫唧唧慌張張的模樣散去後,便扭臉看向身旁的人。
然而,盛檩神色坦然鎮定,一雙黑眸甚至比之前還要清澈,蘊着點點窗外的陽光,好像很溫柔的樣子。
他不提剛才發生的小意外,反而關切道:“你突然喊停車,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下車走走。”
黎原眨巴眼睛,難以置信。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不舒服了!都撲你懷裏了還不懂嗎?
顯而易見,盛檩不懂。
他靜靜地凝視黎原,等待他的回答。
黎原猜測,倘若自己說沒哪裏不舒服,那麽盛檩就會冷淡點頭繼續開車。
然後回家洗洗睡,這一天也就這麽過去了。
愈想愈不爽。
黎原瞪瞪眼睛,鼓起臉說:“我确實不舒服,我病了!”
倘若欲求不滿算一種病的話,那麽他病得不輕。
“病了?”盛檩狐疑地打量黎原,略做思考,建議道:“要不去醫院看看?”
黎原:“……”
男人面龐沉靜,端着不茍言笑的認真模樣,黎原眯起眼睛死勁瞅,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出分毫玩笑的意味。
可說來奇怪,他就是感覺這人好像在捉弄自己。
“我不去醫院。”黎原找不到證據,只得放棄,轉而刷地扭過臉,好像賭氣似的扒着車窗,可憐巴巴地看着窗外的大馬路。
夕陽爛漫,正是臨近下班時間。
馬路上行人形色匆匆,公交站臺和地鐵口衣着幹練的上班族也多了起來。
黎原的目光随着窗外的街景變得渙散呆滞,就在不久前,他也是其中的一員,整日公司和家兩點一線,過得匆匆忙忙,從未有過工作日的下午在馬路邊發呆的體驗。
這種頭腦放空不慌不忙的鹹魚狀态真的特別爽,以至于當下的黎原突然哪裏都不想去了,什麽都不想做,就想蓋着毯子小眯一覺。
奇妙的是,他剛阖上眼皮沒多久,那張熟悉的空調薄毯就柔柔蓋在他的身上。
置放在後座的空調毯一路上沐浴着陽光,暖融融的,細羊絨的面料柔軟輕盈,貼着皮膚的一瞬間。
就像被陽光擁抱了。
“今天不過來了……不是小媛不願意來,是她身體不太舒服,我陪她去醫院看看。”
某人小刷子般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很明顯它的主人并沒有睡着,左眼悄悄掀起一條細縫,眼光攏着身旁的俊朗身影。
“嗯……好,那改天。”
盛檩突然結束通話,下意識轉頭,好巧不巧将某人慌忙閉眼的小動作納入眼中。
好像一只頑皮的小松鼠。
盛檩心底無端冒出個可愛的形容詞,一時沒把持住,伸手揉了揉睡美人的腦袋。
睡美人睫毛抖了抖,很固執,就是不醒。
因為睡美人看不見,盛檩挑起俊眉,笑得異常爽朗。
他饒有興致地偏着頭,欣賞着這張軟嘟嘟染上夕陽金輝的臉蛋,甚至想上手掐一掐。
“今天不去爸媽那裏,也不去醫院。”盛檩收回險些沒克制住的手,轉了個彎,改為整理空調毯的邊角。
理得很慢很認真,聲音也很淡,“你想去哪裏?”
由于合着眼皮,看不見那張寡淡冷肅的臉龐,黎原莫名從最後的幾個字裏聽出些許溫柔的錯覺。
想要睜開眼睛去證實,可兩片纖長的睫毛僅僅顫了顫,又歸于沉寂。
盛檩瞧着這樣小爪子撓心的畫面,實在控制不住上翹的嘴角,待笑意緩和穩重,開始思考如何将面前的人喚醒。
突然,他的腦中冒出一句不知從哪兒聽來的狗血臺詞。
“今晚……”一時沖動,差點将臺詞脫口而出,好在滾到嘴邊的時候及時将後半句咽了回去。
盛檩臉色微妙,那句臺詞不斷在他腦子回蕩,似乎由于沒被說出來而格外不甘心。
那句話,他怎麽可能說得出來。
驚訝感慨片刻,等調整好了,他才換了個穩重得體的說法。
“你想去哪裏?今晚我可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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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盛檩:今晚我是你的~
黎原:-_-你變了,你怎麽會說騷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