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戀愛的第七天
黎原被半擁入環抱,後背緊抵着一片溫熱胸膛,一股男人特有的檀木香将他包圍,仿佛下一秒就要浸入身體。
“你是……小松鼠嗎?”
身後的男人忽然靠近一些,又把他擁緊。
低沉的嗓音冷靜穩重,分明不是戲谑的語氣,可黎原聽着,就覺得耳朵酥麻麻的。
而他此刻正如男人所言,跟只小松鼠似的,雙手緊張地握成拳頭放在胸前,身體緊繃,眼睛瞪得如同兩顆小圓豆,從眼神到動作都一副怯怯的小模樣。
這形容還真貼切。
黎原嘟哝着嘴巴,不大樂意,開口解釋:“我才不是……”
“別說話,乖乖睡覺。”攬住腰際的手臂緊了緊,盛檩旋即打斷道。
這話一出,黎原瞬間嗅到一絲壓抑克制的危險氣息。
搭在腰腹的手臂也傳來陣陣熱度,不得不說這位置真是妙,可上可下。
他終于察覺不妥,就像是掐住了他所有秘密的源頭,只要下移一點,就能揭開可怕的真相。
這下他不僅啞口無言,就連先前那四處泛癢的皮膚也恢複了正常。
目前情況危險絕不能飄,更不能放松警惕,于是他一只手護住胸口,另一只手垂下擱在腿邊,為了顯示自然假裝撓癢抓了抓褲子。
男人很紳士克制,應該不會亂來,但保不準意外發生,要是發現不該存在于他身上的東西。
那就……死翹翹。
這麽一想,黎原便忍不住扭着腰,想要往前挪開一點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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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然後,後腰就被略重地打了下。
身後的男人重新把他的腰攬回去,依舊抱緊,還不忘溫聲警告他。
“別動,乖一點。”
“……”
黎原傻呆呆的,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被打的腰部倒是不疼,卻又熱又燙,還泛起滿滿的羞恥感。
沒一會兒,羞恥感還沒褪去,他又感覺窩頸處呼着熱氣,有點兒癢。
身後将他擁住的人正在緩慢地吸氣呼氣,看似沉穩的氣息中仿佛壓制着絲絲縷縷危險的意念。
如此五六下之後,呼吸逐漸平穩,攬住腰腹的手臂緩緩上移,改為揉了揉他的肩膀,于是,那份微妙感覺又彙聚到肩膀。
黎原下意識抓緊面前的睡衣扣子,生怕那大掌一時興起往下移動兩分,同時他的另一只手扯住自己的睡褲腰邊,手指頭時不時不安地抓撓兩下。
這一刻,黎原內心真真是糾結得要死。
有句話很貼切:既怕他不來,又怕他亂來。
好在身後的人并沒有如他設想的亂來,僅僅揉了揉肩膀就把手松開,沒有壓迫感的輕輕環住他,相當規矩。
随後,略微偏頭在他頸邊,印上一個如同安慰的柔軟輕吻。
“睡吧。”
黎原:“……”
腰部被打了一下,肩膀被揉了揉,耳朵邊也有點熱,這種情況讓他睡,怎麽睡得着!
可是仔細一想,好像也不能做其他的。
“哦。”最後黎原也只得悶聲悶氣的同意。
許是這番折騰太耗費心神,困意終于來襲,輕嗅着彼此身上的特別氣息,兩人一同沉沉睡去。
……
翌日,晨光穿過紗簾,光線漫透靜谧的房間。
脖頸邊熱熱的,黎原感覺胸口好像壓着什麽,很重很悶讓他喘不上氣,猛地一個深呼吸後,驚醒般地睜開了眼睛。
眼睫驚顫,思緒回攏,霎時清醒了八分。
他再低頭一瞧,趕緊将橫在胸前的手臂推開些,再用自己的小臂護住胸口。
為防止露出破綻,他的睡衣裏面專門假模假樣的搭了一件內衣,比完全沒有弧度要好一些,雖然還是很平,但應該沒被察覺出異樣。
這麽一想,提起的小心髒稍稍放下。
可他剛剛放松身體,眉頭一緊,又覺着哪裏不大對勁。
天剛蒙蒙亮,一室靜谧,身後的人呼吸均勻平緩,聽起來仍在睡熟。
可環抱黎原的手臂卻很緊,身體緊緊相貼,這也導致他的感受直接而敏銳。
驀地,他瞪大眼睛嘴巴微張,呆愣愣地望着泛起微亮的房間。
下一刻又突然放松表情,快速釋然了。
這種情況其實很正常,倘若沒有反倒得去找醫生瞧瞧。
只不過,這完全超出了他原本的想象。
平日裏單看那張俊朗禁欲的臉真還看不出來,有億點點吓人。
難不成這就是人不可貌相?
此時此刻,黎原一番心思亂飄,絲毫沒有因此臉紅心跳,反倒出于比較的心理,越想越不爽,憤憤不平地咬了咬牙。
為什麽他就如外表一樣,簡直人比人氣死人!
他一生氣,就把人奮力推開,氣不過,還用腳尖踹了人家一腳。
力度很輕,男人沒醒。
黎原念及這人又傷,沒再洩憤,扭轉過身繼續睡覺。
卻不料,他這邊剛閉上眼睛,身後的男人也跟着翻身,一下子又把他抱住,身體相貼照舊抱着他不說,還在他的脖頸臉頰處吻了兩下,嗓音低沉含糊不清。
“乖……別鬧,再睡一會兒……”
“睡……睡你的大頭鬼!誰能睡得着!”黎原咬牙切齒地捏緊小拳頭,氣歸氣卻沒把人推開。
這話被身後的人聽了去,半夢半醒呓語着回應他,“為什麽……睡不着?”
“……”
黎原肚子裏磨牙:不知吃什麽的。
時間尚早,還能睡個回籠覺,黎原聽着身後均勻的呼吸聲,緊繃的身體逐漸放緩,小拳頭松開,重新進入香甜的夢鄉。
直到……
上午八點,邱醫生準時帶領護士來查房,一推門便是這幅黏黏糊糊辣眼睛的畫面。
誰準家屬睡在病人床上的!
“咳,咳咳!”邱醫生猛咳兩聲後,仍不見床上的兩人蘇醒,抖着氣憤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那厚重的無邊眼鏡,宛如一個穿白大褂的老學究。
随即,他遞給護士一個嚴肅眼神,“去把他們分開!”
是分開,不是叫醒。
護士捂嘴笑了笑,上前先朝男人喊了聲:“盛先生。”然後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女孩的肩,“盛夫人,該起床吃早餐了。”
這話落下,兩人紛紛轉醒。
黎原一見病房內多了三個人,立馬蹭地彈起身體,一不小心手掌恰好按在某人的腹肌上。
沒有布料的遮擋,摸得一手結實緊致,跟想象中一樣,手感好到爆。
只可惜,不足兩秒,腹肌的主人就将卷起不規整的衣擺拉下,撐起身看向表情古板的老醫生,淡聲喊道:“邱叔。”
打完招呼許是覺得床鋪太逼仄,展不開身體也透不過氣,就要站起來。
“你坐下!”邱醫生見狀立即制止,冷肅目光掃向旁邊正在整理頭發的女孩,“你起來!”
語氣很是嚴厲,猶如班主任訓斥調皮搗蛋的學生。
本來借由梳理頭發降低存在感的黎原聽到這話,詐屍似地站起,也不說話,埋起頭就慌慌張張邁着小碎步往衛生間跑。
還沒跑進去,便聽到一連串不滿的責備。
“不像話!你們這些小年輕就是不知輕重,肚子上還有傷口,就不能忍兩天!”
“哼!前些日子我還聽你母親說,你們小兩口感情不好來着,讓我多照看一下你。看來姝雅誤會了,估摸再過十個月,她就能抱孫子了。”
黎原:“……”
盛檩從容自若地揉了揉僵硬發麻的手臂,垂着一雙冷眸,面無表情回道,“謝謝叔,借你吉言。”
黎原:“!”
啊喂——
你在說什麽啊!
黎原搖頭晃腦,仿佛置身雲霧恍恍惚惚,都不知道怎麽鑽進衛生間的。
等他換好衣裳梳妝打扮好出來的時候,邱醫生對患者的例行檢查剛好結束。
女孩一身湖藍色泡泡袖連衣裙,頭發紮成馬尾清爽幹淨,上面還別着和裙子同色的蝴蝶結小發卡,俏麗又可愛,再端起一張紅撲撲水潤潤的小臉羞怯地看過來,确實惹眼得很。
難怪年紀輕輕的小夥子把持不住。
老邱醫生眯了眯眼神,收回意味深長的視線,瞅着慢條斯理正在吃藥的盛家小夥子。
“咳咳……”邱醫生推推眼鏡,緩和了下神色,旋即端出一股子長輩關心小輩的語重心長。
“我也不是老古板,想當年也年輕過,知道你們血氣方剛的,又是新婚分不開很正常。但到底身體重要,再說你這是微創手術,三五天就能好,最多忍三天……”
盛檩吃完藥,把水杯遞給護士,抿唇不言,卻和老醫生交換了一個只有男人才懂的眼神。
黎原:“……”
喂!我也是男人,為什麽我不懂啊!
黎原愣頭愣腦站在一邊,他覺得有必要再去衛生間躲躲。
邱醫生臨走前,瞥了眼乖巧不吭聲的女孩,不知是好心還是故意,又問盛檩:“要不要讓中醫院的張醫生給你開點補藥,他那方子不錯,大家使了都說好。”
盛檩微擡眸,“謝謝叔,我不需要。”
麻了。
等堪稱王者級別的老醫生走後,黎原總算松了一口氣。
随後護士姐姐把早餐送來,兩人專心吃早餐,沒有多餘的交談,甚至連眼神交彙也很少。
就像昨夜的、今早的,以及醫生檢查的小插曲都不曾發生過。
吃完早餐,黎原主動提起要回家一趟,于是離開了醫院。
睡一覺第二天清晨離開,這是黎原本就計劃好的,但計劃之外,他想起昨天盛明宇說的那些話,主動給老爺子發了幾條乖巧信息。
從問好到閑聊,又到說起盛檩住院的情況,談及他在醫院陪護這事,還得到了老爺子的誇獎。
見鋪墊得差不多了,黎原開始切入正題。
【爺爺,你上次不是說帶我去釣魚,哪天有時間啊?】
【我看這兩天天氣挺好的。】
老爺子發的語音:
【這兩天天氣是不錯,你不是要陪臭小子,過幾天咯,不然臭小子又要不高興。】
黎原:【嗚嗚,我有時間陪爺爺的,除了盛檩,爺爺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其實有時候老人家就跟小孩似的,特別好哄,黎原好幾個乖巧表情包發過去,再繞着彎套了下話,就得知盛明宇那邊約了明天下午陪老爺子吃晚飯。
【那爺爺,我們明天中午去釣魚吧,直接在湖邊吃烤魚,味道肯定超好!】
【不過晚上我要回去陪盛檩,就不和您吃晚飯啦。】
老爺子的語音迅速發來:
【行,那就明天,讓臭小子自個待着。對了,明天我把剛畫好的蘭花帶去你給寫幾個字,用瘦金體配得很,好拿去給穆家老爺子開開眼。】
穆家老爺子?
上次去老宅時黎原聽老爺子提起過,這位是他的多年好友兼損友。
兩個老頑童沒少在書法繪畫上比鬥,每每你搞了副好的,我就要弄一副更絕的,俨然是兩人的晚年樂趣。
估摸要拿黎原那手漂亮的瘦金體書法去顯擺一番。
真是個有趣可愛的老頑皮。
【好噠!保管完成任務!】
黎原繼續跟老爺子賣了幾句乖,黑色奔馳徐徐駛入盛家別墅,他一下車便直奔後園的菜地,這一項活動也是昨兒就計劃好的。
這次和上次意外走進菜園子不同,他昨日就請舒伯給負責管理菜地的菜農大叔打過招呼,所以每隔一天才來工作的陳叔特意今早趕到別墅,這會已經在園子裏忙活了好一陣。
除卻舒伯、徐媽,兩位保镖和一名園丁,這是黎原在盛家別墅見到的第六個人,也是他較為懷疑的人。
舒伯是老爺子一手帶出來的,有禮節有風骨,加之原書中對這位老人家一夜白頭的忠心描寫,黎原認為,舒伯絕對不會背叛盛家,更不會背叛盛檩。
徐媽、強子、阿超這三人,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黎原對他們的懷疑心也大大降低。
那麽,就剩下園丁和這個負責菜園的大叔,兩人都沒在別墅內部工作,傳達給盛明宇的信息才會和真實情況有出入,甚至有些信息是他們根據之前的情況瞎猜的。
“夫人,您想要那些菜?我去幫您摘,別弄髒了您的衣裳。”陳叔望着走到菜園邊卻發起呆的黎原,憨厚友好地笑了笑。
黎原聞聲眼皮一掀,旋即從萬千思緒中回神,伸手置于額頭擋住陽光,眯眼道:“我想想啊……摘點生菜、番茄、青紅椒,算了地裏有的都來點,也別太多,我待會兒用來做蔬菜沙拉。”
他一邊說,不忘打量面前的菜農大叔。
聽徐媽說這人是十公裏外一個蔬菜基地剛退休的工人,想着他家離這裏近又有大棚種植的經驗,便請來幫忙照料園子。
從長相上看是挺實誠的,不像壞人,幹活也麻溜。
這會功夫,農夫大叔已經撈起籃子鑽進了大棚,看身影動作正在摘菜。
臨近中午,太陽高懸頭頂,曬得頭皮發熱,黎原心底隐有一絲煩躁。
他沒法僅憑觀察判斷誰是盛明宇安插的眼線,況且即便他知道,短時間也沒必要将人揪出來除掉。
與其趕走眼線,不如先解決盛明宇。
“夫人,菜摘好了。”陳叔指了指菜籃,還遞出一個裝滿草莓的竹編籃子,“這兩日大棚裏的草莓剛好熟了,所以我就自作主張摘了一點給您,大家好像都不太愛吃,去年好些爛在地裏,怪可惜的。”
節儉,是莊稼人骨子裏的習慣。
黎原也是一個節儉的人,從前打工時能省就省,絕不亂花一分錢,畢竟那都是禿頭熬夜掙來的辛苦錢。
當下聽到陳叔這麽說,疑心稍稍淡去一點。
“謝謝陳叔,我可喜歡吃草莓了。”黎原主動将草莓籃子接過來,笑容跟陽光一般明媚,“以後你每次來都摘一些給徐媽,我每天吃,保管給它全部吃完。”
“好,”陳叔提起放在地上的菜籃子,點頭笑道,“那我先把這個送廚房去。”
黎原走在後頭,懷抱中草莓的香甜不斷飄入鼻端,剛摘的和市面上售賣的完全不同,格外新鮮,散發着誘人的清甜。
整個菜園內的蔬果都不打農藥,即便剛摘下來不洗也可以吃,出于疑心他沒有立即下手。
想了想,縱使盛明宇狼子野心一肚子壞水,應該不至于用下毒這麽簡單的手段,太容易被查出來了。
黎原不由地回想書裏盛檩被害的劇情,他是因為單獨前去營救被綁架的原主,才被歹徒活活……
陡然,黎原腳步一頓,手指扣緊竹籃。
【給我打,往死裏打……還以為盛家家主有什麽了不起,沒了保镖護着,不也跟個喪家犬一樣嗎?】
【哈哈,還想着救你老婆呢,她啊,早就走咯。】
【咱好心,臨死前就讓你做個明白鬼,你那小嬌妻早就跟咱宇哥在一起咯。宇哥?就是你的好侄子呀,被親侄子戴綠帽什麽滋味啊,哈哈哈哈哈……】
陽光好刺眼,眼淚怎麽突然流下來了。
黎原捂住胸口緩慢地蹲到地上,當空的烈日将他的影子籠成小小的一團,死死地踩在腳下。
不知何時竹籃已經翻倒,甜蜜的草莓滾落了一地。
突然,胃部翻攪,那只抓緊胸口的手掌不堪承受地往前撐去,頃刻間壓壞一顆碩大的草莓。
鮮紅汁液,像血一樣。
丢了半個落魄的黎原下意識将手指摳進地磚的縫隙裏,指腹生疼,卻比不上心口的半分拉扯。
他忍不住,控制不了,終于倉皇失措地摸出手機,想也不想,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對面傳來的嗓音一如常往的低沉渾厚,卻攜了抹愉悅笑意,“又怎麽了?不是才……”
“盛檩,我好喜歡你呀……”
黎原顫抖着嘴唇,匆匆打斷。
散漫陽光的午後,草莓香甜,淚水漫溢。
他就這樣不浪漫的表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