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戀愛的第十四天
今夜的老宅,格外清冷,站在園中,竟聽不到一絲足以打破幽寂的聲響。
從宴會廳趕到此地,一路上将車開到最快速,失去理智的樣子實在太荒唐了。
不該這般失控的,其實那照片并不算多麽……
伫立良久的男人不由地扯出一抹苦笑。
如他這般清醒的人,也有找理由自欺欺人的時候。
“少爺!您……怎麽來了?”
剛給老太爺送完參茶的少年,步入游廊,驟然看見駐足站立在廊下的高大黑影,登時吓了一跳。
盛檩從驚訝聲中回神,目視着影影綽綽的幽森庭院,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站了許久。
“爺爺睡下了麽?”
他并不轉身,一雙暗淡黑瞳依舊盯着前方夜色。
“老太爺喝了參茶,正要睡下。”小少年機靈,擡眼打量自家少爺冷峻的背影,略作思索主動說道,“少爺您是來接少夫人的吧,少夫人說要去看望老祖宗們,剛往祠堂去了。”
“嗯,”盛檩輕輕颔首,“你先去忙。”
盛檩不欲多言,渾身散發的冷肅疏離比往日還要強烈。
小少年雖覺奇怪,倒也不敢再說什麽依言離開。
清冷夜風裹挾着身體,也讓心緒暫時恢複寧靜,半晌後,盛檩才調動渾身僵硬的肌肉,慢慢走向祠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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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內,燈火通明。
再不是上次黎原被關時黑漆漆的恐怖片場景,他站在一排排牌位面前,不覺絲毫可怖,反倒悠然盤腿坐在蒲團上,笑盈盈地望着諸位祖宗。
三籃新鮮草莓擺在供桌上面,溢出一縷縷清甜的幽香。
“這草莓是家裏種的,下午剛摘來,絕對沒有打農藥,各位放心吃……”黎原懷裏還有小半籃子的草莓,他捏起一顆飽滿新鮮的草莓送到嘴邊,“這一來二去的,咱們也算熟悉了。我就實話實說了,我瞧上你們家大孫子了……嗯,對,我是男人,但看上就看上了,大家要怪就怪我,別怪他……”
草莓的果肉汁液在口中溢開,甜味中泛起一絲微酸,黎原垂下眼睫,沉默片刻,又擡眸笑道:“各位別急別慌,等解決掉壞人,我就離開他,你們放心啊。”
這話對一衆作古的鬼魂說,好像是在騙鬼?
黎原讪笑了下,心裏頓時有點發虛,觑了眼安安靜靜的老祖宗們,沒敢再說下去。
倘若惹急了,哪位一時激動砸過來那就真成恐怖片了。
“各位慢慢吃着,小的先走了。”
趕緊撤。
黎原拍拍腿起身,抱着半籃草莓如一縷煙兒溜出祠堂。
走出祠堂,那種被衆祖宗凝視的壓迫感立馬淡去,他抱着草莓籃子邊走邊吃,仍是那身散漫慵懶的姿态。
只不過剛走出祠堂,視線随意往園中一瞥,渾身就給定住了。
兩秒鐘後,笑意在眉梢眼角漾開。
“盛檩,你怎麽來了?”
黎原快步迎上去,嗓音清脆,語氣很是輕快。
然而面前的男人并不言語,面無表情,宛如一尊沒有生命的巨大石像。
黎原暫時沒有察覺異樣,不解地歪了歪頭,一副嬌憨懵懂的模樣。
倘若是平日,這般星辰襯映佳人的畫面早已令人心弦撥動,然則此刻此時,盛檩看着這一幕,那顆向來強健的心髒卻莫名地痙攣了下,一瞬間尖銳的痛感蔓延到手指,指尖發麻。
冷硬的石像皺了皺眉。
周遭光線暈暗,面前的人背着光,整個面龐氤氲在黯色裏,黎原一時辨不出他臉上的神情。
想了想,他從懷抱的籃子裏挑出一顆碩大飽滿的草莓,往前遞了遞,“吃嗎?下午剛摘的,特別甜。”
男人依然沒反應,唯有垂下的眸光略略一閃。
黎原見狀,恍然大悟地說:“哦……差點忘了,徐媽說你不愛吃草莓。好吧,那我自己吃。”
說着收回手,将草莓送到自己嘴裏,小嘴叭叭地咀嚼着。
柔軟的唇瓣漸漸染了豔紅的汁液,還混含着絲絲香甜氣息。
盛檩眉頭緊鎖,靜靜注視這一幕,眸色卻愈漸黯沉。
那張刺眼的照片上,男生和女生深情地凝望對方,他們看起來同樣青春,同樣充滿年輕的朝氣。
不像自己與她,站在一起時宛如兩輩人,總是那般違和。
女生的雙手還被男生緊握着,她笑容甜蜜,并不見分毫抗拒。
那麽,在鏡頭未能捕捉的地方,他們有沒有緊緊擁抱過彼此,眼前的這雙粉唇,有沒有被吻過……
腦中“轟”地一下。
盛檩那根代表克制冷靜的心弦徹底崩斷了。
眸光泛冷,他一把抓住眼前人撚起草莓的手腕,将人狠狠往胸前拉了下,卻不是擁人入懷的姿勢。
随後松開手,用指腹死勁擦拭染了紅汁的嘴唇。
“诶……不用擦……我還沒吃好呢……”
黎原邊說邊搖晃腦袋,躲避那幾根粗蠻的手指。
确實很不溫柔,嘴唇都有點疼了。
見他不聽話的躲避,盛檩索性一只手捏緊他的下颌,另一只繼續摩挲嬌嫩的唇瓣。
那股子沉沉冷意,也從固執而強硬的舉動中漫溢出來。
看着男人冷峻如冰霜的表情,黎原終于感覺不對勁。
“……你怎麽了?”他竭力躲開手指的鉗制,不安地輕聲詢問。
盛檩卻不回應他,執拗地捏緊他的下颌。
這次,略微一頓,低眸吻了上去。
一定是瘋了。
不是應該像從前一樣,拿出照片質問,然後幹幹脆脆地結束這段關系嗎?
為什麽要做出這般幼稚的行為,還要吻她呢?
腦袋裏有無數個自我疑問的聲音,仿佛沉浮的氣泡,一顆顆“砰砰”炸裂,令人頭疼欲裂。
為了緩解疼痛,盛檩只能将懷裏的人擁得更緊,揉進身體裏似的,再在對方含糊不清的呼吸聲中,更為肆意地親吻。
直到,臂彎裏的身體漸漸發軟,乖乖地趴在自己懷裏。
沒見過這麽吻人的!
“你屬狗的!”黎原眼尾泛紅,靠着男人起伏的胸膛呼呼喘氣,睫毛處還挂着點水潤薄霧。
過會兒,仰着小臉,下巴抵着男人胸口,又好似撒嬌的嘟哝道:“你看……我嘴唇都快破了。”
說完,想想仍不解氣,死勁拽了拽男人胸前的領帶。
雙唇豔豔,眼尾含霧,确是一副雨打梨花後的嬌嗔可人。
盛檩垂眸将美景納入眼中,卻對此仍不滿意,心裏空落落的,只想要更多。
想要,面前的人變得更加妍豔動人,并且這份美麗豔色只因他而起。
嫉妒心令人發狂,盛檩緊攬住纖腰的大手旋即松開,猛地扣住黎原的手腕,強硬地拽着人往前走。
“你……又怎麽了?慢一點……要去哪裏?我快跟不上了……”
男人走得太快,黎原只能碎步小跑似的才能勉強跟上,到了回廊拐彎處,兩根發軟的腿麻花似的攪在一起,整個身體便向前栽去。
身子栽到一半,又硬生生被手腕處的強橫力量拉回來。
他正要抱怨兩句,驟然腰上一緊,整個身體猝不及防落入一片厚實懷抱裏。
黎原:“……”
抱着人行走,盛檩的腳步更快更急,如烈風般急切。
片刻,兩人堪堪穿過一處游廊小園,便是一聲驚呼。
“少爺!”又是先前那個小少年,按照老太爺的吩咐,他正在園中認真澆灌那顆形狀別致的老根梅花,撞見忽然出現的大少爺,登時吓到失聲。
定睛一看,少爺懷裏抱的正是少夫人。
少年年紀不大,十六七歲尚未成年,但偶像劇多少看過一點,見到如此場景稍微想了下,立即紅了臉,聲音磕磕絆絆:“少爺,夫人……你們……”
你們這是要做什麽呀?
其實黎原也不知道,或許隐隐約約知道,但不敢深想,只得把臉埋進某人胸口當鴕鳥。
天色暗淡,看不清臉,但他還是要臉的。
盛檩沒理睬目瞪口呆的少年,沉着臉色依舊大步向前,又繞過兩間小屋,總算步入一處寬敞幽靜的園子。
黎原來不及觀察周圍庭院景致,抱着他的人已經一腳将正屋的雕花木門踢開。
他對屋內的布局甚是熟悉,不開燈,直接往裏走。
黑漆漆的房間宛如一張大口,未知的恐懼撲面而來。
黎原屏住呼吸,下意識抓緊男人的手臂衣襟,然而下一秒,他的身體再次騰空,被抛入一處柔軟的地方。
“盛檩,這裏是……”他慌亂地摸摸身下的東西,摸得一手軟緞的滑膩,還帶着刺繡的紋路。
下一秒,燈光乍亮。
霎那間,滿眼奪目刺眼的紅裝。
黎原啞然地睜大眼睛,大腦宕機出現短暫空白,唯有呆愣的目光緩慢掃過屋中的景象。
深咖色的現代沙發,玻璃茶幾,複古的梳妝臺,擺着筆墨紙硯的書桌,插滿書畫的青花大瓶……處處都是中西合并的擺件。
而喜慶熱烈的紅,點綴得到處都是。
目光快要無法銜接,匆匆掠過後,最終低頭驚落到身下這張圓拱雕花的架子床。
鴛鴦錦被。
這是,婚房!
黎原心頭一震,立即慌張尋覓男人的身影,只見他大步折返向門口,将門緊緊栓上。
這樣一來,無人打擾,裏面的獵物也逃不掉了。
下一刻,盛檩轉身,深邃如墨的目光越過滿屋的紅,投向紅床軟緞上的那抹纖致身影。
兩人目光一碰,空氣凝滞。
黎原頃刻有種被獸類盯住的壓迫感,眼睫狂顫,顫出陣陣驚惶,身子不由地往後躲了躲。
而此時,他并不知自己的驚怯神色,以及這身淡粉色印花的典雅複古旗袍,與周圍的景象多麽相得益彰。
就好像穿越了時空,已然成為一位不知何種原因被俘虜至此的嬌貴千金。
等待嬌貴千金的,将是難以設想的可怕事情。
這強取豪奪的調調太足了,黎原抽了抽眉頭,此時他要還不知道老男人想做什麽,那就蠢到沒邊了。
可是,他身體的秘密還沒到揭曉的時候,承受不起啊!
黎原慌得一批,立即手腳并用想要爬下床,然而男人一個威吓的眼神投過來,他又瞬間被定住手腳。
仿佛他倘若敢下床,便會招致更嚴厲的懲罰。
要命了!
黎原哭笑不得地扯出一個苦笑,當真笑比哭難看。
無法面對,只想暈厥過去。
另一邊,沉默寡言的男人走到床沿,深邃無波的黑眸靜靜描摹床上的佳人,從清麗的面龐到修長的脖頸,纖細的腰,再到裙擺下柔韌白皙的雙腿,最後落到旗袍開叉處那截白得晃眼的圓潤腿根。
盛檩閉了閉眼睛,趕緊拂去霎那間激蕩的失神。
一會的事,他不想太粗暴。
胸腔起伏兩下後,盛檩重新穩住失措的呼吸,睜開冷眸,不再看床上那人小松鼠般慌亂想逃的模樣。
随即,他将熨帖的西裝外套脫下,随手一扔,再從容地将襯衫袖口挽起,松散領帶。
這才擡眸,用目光鎖住他的小松鼠。
眼見慌張張小松鼠就要逃,盛檩鎮定自若地走向大床,溫熱的手掌一把抓住小松鼠的白淨腳踝,不費力氣地将人拽回來,圈入身下。
黎原: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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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盛總,你一定要支棱起來呀!!!
半夜爬起來寫的,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