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一瘀,那樣的力道,是魔尊近她的身了。

何故碰她!

“當然是好兒子,你不也很喜歡。”

“好啦。”錦覓拉了拉旭鳳的衣袖,勸和道,“你少說幾句,就別唯恐天下不亂了。”

魔尊瞥着自家小胖墩兒頭上的葡萄藤,怎麽看怎麽堵心,偏偏錦覓說什麽返璞歸真。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誰給誰添堵。

“你放開我媳婦兒。”

天帝面色陰沉,神容晦明難辨,“你媳婦兒?”

小孩兒拉起女子的手,還未長開的眼角眉梢透露出些許傲氣,固執地說:“美人魚媳婦兒是我釣來的,自然是我媳婦兒!”

天帝眸色一冷,瞧見那白胖圓乎跟個大藕似的小手腕上纏着礙眼的紅線,而天後手上也有。

“那什麽,小魚仙倌,”錦覓很尴尬,“畢竟是王叔給的紅線,所謂長者賜,不可辭,我家棠樾還是懂禮數的。”

“稱嬸娘為媳婦,這就是他的禮數?”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棠樾童音更脆,“美人魚就是我的媳婦兒。”

潤玉黑眸一凜便斷了汀洲手上的紅繩,可才把手指搭上她的脈,連他自己都懵了。

脈走飛數,往來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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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喜脈。

“你……懷孕了。”

一言驚四下。

汀洲自己也傻了,手撫小腹,原來她這百般不适,是這個原因。

“那麽……”小人兒皺着眉,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更加語出驚人,“我是要當爹了嗎?”

天帝氣極,帶天後走時,要不是因為懷裏抱着她,他想他會不會忍不住一掌呼去,拍死那個他确實喜歡的侄兒。

這未可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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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近幾日憂思繁重,故而孕期反應大些,沒有妨礙。”

仙神繁衍不易,多是子息艱難,且看因緣,有時千年萬年才有那麽一個,可能就只有那麽一個,然一但有了,保胎比凡人容易得多。

即便孕症剛顯,母體孱弱,又去魔界走了一遭,待回了天宮,清透舒爽,好上許多。

藥王退下去後,整個寝殿只餘兩個初為人父人母的四目相對。

等了好一會兒,汀洲才等到坐在床沿的他彎下身來,将臉輕輕貼着她的小腹,想要感受血脈之間的羁絆。

她太知道孩子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麽了。

他從未享受過正常的父愛母愛,他的父母對他的感情裏夾雜着太多別的東西。

一直以來他最渴望的,就是能夠擁有一個正常而完整的家。

“你歡喜嗎?”

“我很歡喜。”

潤玉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如今這世上,只有三個人跟他血脈相近。

叔父向來喜歡旭鳳多些。

而旭鳳跟他之間的那條忘川河注定了再難回到從前。

還有棠樾,算了,那一口一個“美人魚媳婦”的,不提也罷。

可是現在,出現了一個延續他的生命的小家夥,是他的精血骨肉,叫他怎能不歡喜。

而孕育這個小家夥的人——

潤玉擡身體,注視着她。

女子美顏如畫,想是有孕的緣故,讓她此刻看上去比平時更柔和了幾分。

他覺着肺腑有些軟,軟塌塌地就這麽陷了下去。

想起藥王之言,他問:“你因何憂思繁重?”

孩子都有了,汀洲直視他的眼,緩緩吐了一口氣,開口問道:“水神她,為何喊你‘小魚仙倌’?”

潤玉直言:“初見時我在天池休憩,化了龍尾被她瞧見,卻将我錯認成魚。”

“想來陛下很喜歡這個稱呼,那是不是也對着水神說過一條龍的初願。”

“一條龍的初願。”潤玉念着,聲音像是碎玉擊打般好聽,“他的初願不就是你麽。”

都說天帝陛下心有七竅,俊朗無俦的臉上點染開一片溫潤。

他早早地就對她坦言,同時也沒有再遮掩過想要得到她的念頭。

岳父說的對,他性本掠奪,跟父帝如出一轍。

而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沒有父帝的薄情寡義。

年幼時驚鴻一面,即便注定不能為魚,可第一次有不甘心,昳麗的魚尾将來會有他人把玩憐愛。

年少時某一日的清晨,他從一個美麗旖旎的夢中醒來,弄濕了衣褲。

在夢裏,他占了那最美的一尾金鯉,納為己有,甚至都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記得金粼粼的魚線晃了他的心神,他以他想象當中的銀白“魚尾”的模樣,行魚水之歡。

這是他野心的開始。

後來,當他真正能夠有所選擇,六界萬物任他拿取,又覺得頗為無趣,他正經地想了想,夢裏所得終究不夠,于是毫不猶豫要了他最想要的。

夢裏的金鯉終于切切實實地為他所得。

不再是夢。

“一條普通的魚無法擁有你,但是龍可以。再者,”他又說,“見過我龍尾的人不在少數,卻只有你雙手碰過、雙腿盤過、魚尾交纏過,只有你。”

他是汀洲見過最是能言善道之人,三言兩語就能撩撥人心,光是嘴皮功夫就勝了許多人。

可是這些話,他說得極為認真。

她穩了穩心神,強硬道:“我瞧院中的昙花礙眼得很,白日裏就這麽一朵殃殃地耷拉着,實在晦氣。”

他說:“那我一會兒就去掐了。”

“我想喝葡萄汁。”

他說:“行,我一會兒給你采摘,搗碎了做成汁。”

“洛湘府和栖梧宮的舊人都還留着做什麽,沒有主上的宮殿讓他們享神階禮遇嗎。”

他說:“我一會兒就下令封宮,先撤了匾額送過忘川去,過些日子賞給新晉仙上。”

有些事,有些人,是要比較過才知道。

她從前那般如鲠在喉介意着水神,是因為從未見到過那個女子,聽着從前的故事就不知道什麽是真實。

她先入為主,弄錯了方向。

他對錦覓另眼相看,是因從未見過世面的她,承認他是一條魚,而從未見過世面的幼小的他,不被承認是條魚。

真正将歷史的面紗掀開來,不過是過眼雲煙早随風飄散了。

在魔界,她再不舒服也牢牢注意到着他和錦覓,自始至終,他的目光都沒有停留在錦覓的身上哪怕一瞬。

因為那時有她在。

他滿心對待着急的人,只有她一個。

原諒她到現在才懂。

她以為她是去愛的那個,實際上,她早就是被愛的那一個。

鼻子有些酸,汀洲結束了話頭。

潤玉等了一會兒,問:“沒了?”

她點點頭,“沒了。”

如果她是介懷所有與錦覓有關的事物,那麽,最親密的那一個,“棠樾呢?”

“棠樾?”汀洲笑了,“我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麽。”

她完全忘了,她跟一朵花也做過計較。

天帝定定地看着她,想從她臉上找出哪怕一分他見到過的、說要送給棠樾葡萄藤時的強顏歡笑,可是半分也沒有。

潤玉有些不舒坦,其實,是不是還是讓她誤會比較好,誤會葡萄藤是他心愛之物,誤會他依舊記挂着錦覓所以偏愛錦覓的兒子。

那個胖娃娃,肖想的可是他的美人魚,他的媳婦。

眼前人,孕育他的骨血的人,是他的心上人。

天帝陛下起身就走,汀洲本能地喊住他,“你幹嘛去?”

“去魔界。”

“才回來,你又去做什麽?”

“把棠樾拎起來打一頓。”

很多年以後,新任水神第一次正經地朝賀天後娘娘芳辰,送上的賀禮是一根纏着紅繩的葡萄藤,叫天帝連人帶物一塊兒趕出了璇玑宮,這又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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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話是,即便知道他們沒有多大可能性會生下一尾魚,但孩子生下來果真是條龍,汀洲心裏又替丈夫覺得可惜。

可當夫婦兩個在穹蒼盡頭看那條幼龍在天際彩雲間翻騰打滾時,她分明留意到了他眼底的驕傲。

“我養你一條魚就夠了,騰不出手養其他的。”

“那兒子你就不養了?”

“放養。龍的命運,他會比我順坦得多,由他去。已經比我幸運,同樣有一個身為天帝的父親,他卻能在一開始就自知,他是龍。”

汀洲內心酸澀,想到他卑微陰郁的幼年,“潤玉……”

“我沒有遺憾。”他的指腹抵住她的唇瓣,然後低下頭,輕輕親吻,“有你,我很滿足。那小子,不管他是龍是魚,都是一樣充作錦上添花罷了。”

金色龍鱗靜靜地流淌祥瑞的光芒,不知何時幼龍停止了嬉戲,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趴在雲頭看到他的父帝母神相擁缱绻,聽父帝說,“我愛你。”

潤玉抱緊了他懷裏的人,這數千年的相處相伴,他才是那個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的人。

(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短篇是瞎摸的一把,随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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