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結局
“如果你想梧寒山的主人,就不再需要這些情感。”星河說道,轉而又少見地耐着性子說道,“連我這塊石頭都能為世俗情感牽絆,何況那你一身執念。”
琅清站在原地,心中細細考量着,并沒有急切地答應下來。
星河繼續道:“我又不是要斬斷你所有的感情,只是取走無關痛癢的那部分。”
琅清轉了轉眼珠子,猶疑片刻才道:“好。但是,你必須把挽月弓,烈陽斬都給我。”
星河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這一問,轉身拿起挽月弓和烈陽,毫不留戀地仍給她:“我離開後,這裏就交給你了。”
“好,屬下定不負所托。”琅清纖細的手指撫摸過挽月弓的紋理,注意力全都在懷裏這兩件寶貝身上。
星河趁此機會站在她身後,手指按在她後腦勺上,輕輕念着幾句什麽,琅清眼中的喜悅慢慢消退,就像是被抽幹了水分的茄子,突然就沒了活氣。
“再見了,琅清。再見了,梧寒山。”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越來越遠,越來越輕。
星河在霧霭沉沉的清早離開,沒有打擾其他人,只留給他們一個清冷孤絕的背影。
梧寒山上的花草好像突然有了情緒,從星河尊主離開的那天開始,山中有了分明的春夏秋冬,花開花落。
四季不敗的景色,再也沒有了。重陽過後,漫漫長階上,就開始結上一層又一層寒霜。
畫面一轉,他們突然又回到空蕩蕩的大殿。琅清站在大殿的高處,手裏握着挽月弓,對準臺階下對峙着的的兄弟姐妹們。
“今日,我必須殺掉師宣花,你們攔不住。”渾身上下充斥着暴戾的殺意,怎麽都遮掩不住。
師宣花低頭輕咳幾下,雖然體力不支,他還是努力站穩腳跟。
“你明知道大哥受傷了,還要趁人之危!要不要臉?”白姒向來看琅清不順眼,對這位新任尊主沒有半分畏懼和敬意。
她甚至覺得,星河尊主的挽月弓和烈陽斬都是琅清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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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姒,你給我閉嘴!”琅清對着她頭頂射出一箭,擦着對方頭頂的發絲過去,狠狠插進牆裏。
衆人随之倒吸一口涼氣,這明顯的警告是動了殺心!
塗音伸手扯了扯白姒的衣袖,提醒道:“冷靜點。”
“怎麽?你們今天都要護着師宣花嗎?還是早就看我不順眼,想要取而代之?”琅清說着一條腿踩上大殿的寶座,挑釁地看着下面的幾個人,“說實話,你們幾個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對手。”
這些人完全沒把她放在眼裏,她忍了他們很久,終于等到這一天。
“你這麽大自信,是因為在我們的飯食裏放了什麽東西吧?”胡廿輕搖着折扇,一派風流潇灑的模樣。
“與其說什麽我們針對你,倒不如說你心裏一直在防備我們,害怕哪一天誰背叛你,離開你……但你該知道,梧寒山的主人從來就只有星河尊主,誰也取代不了。你,不過是個她留下來的管事的人罷了,如果管不好,就換人。”他往日裏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難得今日說出這一番正經的話來。
琅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是被人戳中痛處的急惱:“很好!看來你們對我早有防備。我以為還能晚幾年再撕破臉,如今怕是不能了!”
她猛地跺了跺腳下的石板,頓時間萬箭齊發,直沖着中心站着的人,勢要把人都捅成篩子。
但是猛烈的箭雨并沒有如願地落在他們身上,只見一只巨大的老鷹展開翅膀擋下所有的箭頭,把所有人互得嚴嚴實實。
應天收回血跡斑斑的翅膀,沖身後大喊一聲:“你們帶大哥先走!”
“我要留下,給小十報仇!”白姒生氣地喊道。
小十是他們之中最單純的,平時都被大家當孩子寵着,琅清卻在他們離開梧寒山時把人暗害了,這口氣她咽不下。
“我也留下,孔昕帶人走。”胡廿悠悠然走出來,站在白姒身後。
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陡然冷卻下來,那些飛竄的箭矢也耗盡了所有力氣似的,全部散落在地上。
“琅清,以一敵三,你有幾分把握?”胡廿身後站着白姒和應天,都是仇恨地死盯着她。
“那又怎麽樣?你以為我會怕?”琅清手握着挽月弓,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
胡廿輕笑一聲,晃的一下化成虛影飄到她身後,輕而易舉地奪走挽月弓,拿在手裏,只聽铮然一聲,挽月弓縮小成拳頭大小,随手收進袋子裏。
“今日決裂,就沒有回頭路。”胡廿緩慢的語調中含着森森冷意。
琅清看着被他輕易受起來的挽月弓,微微愣了一下之後,皺着眉頭,手中的烈陽斬迸裂出刺眼的光。
“受死吧。”琅清殺紅了眼一般,完全聽不進任何一句規勸提醒。
這一道轟然炸裂的白光之後,是混亂的打鬥聲,最後,所有的人影都消失在那片刀光劍影裏。
大殿裏再次恢複一片清明,回到現實中的樣子。
昏暗的大殿中站着兩個琅清,相互對峙着,動彈不得。
星河從暗影中走出來,手裏捏着一朵枯萎的牡丹花。
“我走的時候,就擔心琅清有一天會失控,所以留了條後路。我拿着我和牡丹的來生,結成封印,結束這一切。往後,你們好自珍重。”
“星河!”
突然出現的師宣花大聲喊了出來,眼神卻落在她手中的牡丹花上。
“她,是你要等的人。我們都只有這一生,所以好好對她,還有筱筱。”星河嘴角沁出一絲血跡,臉上仍挂着淺淡的笑意。
用盡所有的力量,才能控制住發狂的琅清,星河的時間并不多。
“尊主!讓我來吧,活了那麽久,早就沒什麽留戀。”孔昕上前一步,神情極為認真地說道。
“我來!”
“我來!”
……
星河笑了笑,酸澀的一滴淚盈在眼眶:“連我都是要拉上牡丹一起賠上來生,才能徹底結束這段夢魇。你們,壓不住它。”
“再見了,好好對他們。”她的眼神落在封褚禹和姜筱筱和郭晗的身上。
梧寒山,終究要消失于在世間了。
就像是一場夢,醒來之後,恍如隔世,陌生又熟悉。
星河,牡丹,徹徹底底地消失了。但對于這世間來說好像一草一木都沒有少過。
她們,就像本就不存在一樣。
姜筱筱醒來的時候,外面的細雨還在洋洋灑灑地落着。
她記得這一切,心中更多的是惶惑迷茫,難道是個噩夢嗎?
舒緩的音樂中,胡廿和塗音在廚房忙碌,看起來,這只是個極為平常的早晨。
塗音端着牛奶和三明治,放在她面前,笑着說道:“來,吃完去上學。”
“我……”姜筱筱端起杯子,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胡廿坐在她對面,嫌棄地抿了口咖啡之後,才擡眼看過去:“筱筱,我們沒有抹去你的這段記憶,但如果你覺得困擾的話,我可以幫你忘記。”
“我……不用。”姜筱筱現在終于明白,他們每次看她那種憐愛的眼神是怎麽回事,她不想忘記。
她曾經是星河,現在是姜筱筱,而星河已經沒有來生,她不想忘記她。
胡廿點點頭,低頭喝了一大口咖啡,心情似乎變得不錯。
“提醒一點,封褚禹和郭晗都不記得那些事,你不要和他們提。”
姜筱筱突然愣住,擡眼望過去:“封褚禹?”
“對,星河把被琅清打亂的節奏都撥回正軌。”胡廿說道,“這個人間,又回歸平靜,祝你的高中生活愉快!”
“嗯!”
姜筱筱進了教室看見封褚禹時,才确認胡廿說的是真的,忍不住就紅了眼睛。
“交作業了。”任萱兒不耐煩地敲着姜筱筱的桌子,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任萱兒還和過去一樣針對姜筱筱,但也不過是個任性的普通高中女生罷了,并不是什麽妖魔鬼怪。
“沒寫。”姜筱筱冷冷回了一句。
她這些天經歷那麽多事,哪有心思寫什麽作業?
“哼!沒寫還理直氣壯?”任萱兒默默翻了個白眼,扭頭對着封褚禹問道:“你的?”
“沒寫。”封褚禹頭都沒擡,眼睛盯着姜筱筱看。
任萱兒又氣又惱,紅着臉回座位趴桌上哭了起來。
“你不去哄哄?”姜筱筱轉頭看了眼罪魁禍首。
“關我什麽事?”封褚禹敷衍地假笑,“不是你先惹的她?”
“……”
目睹全程的郭晗悄悄靠近,小聲問道:“你倆,真沒寫作業?”
“嗯。”封褚禹說完就趴桌上睡覺了,看起來是幾晚上沒睡的樣子。
“奇怪的是,我怎麽也沒寫作業??我為什麽沒寫作業?”郭晗一臉無辜地看着姜筱筱,“我好像失憶了,昨天幹什麽了,完全不記得……”
姜筱筱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安慰地摸了摸她的頭:“沒事,有難同當,大不了我們幾個一起出去罰站。”
“……”
“奇怪,我竟然寫了作業?你們仨沒寫,我抄誰的?”唐譯撓了撓頭,想了好半天突然罵了句,“我艹!我抄的任萱兒的?”
可真夠滑稽的,我怎麽會抄她的?
姜筱筱和郭晗對望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叛徒!”
十幾分鐘後,姜筱筱,封褚禹,郭晗三個人拿着數學課本,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壓低聲音說着什麽。
雨過天晴,東南邊的天空上挂着一縷薄薄的彩虹,陽光正暖。
“如果沒有來生,那就努力地過好這一生吧。”姜筱筱望着天邊彩色的光,小聲地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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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