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誤會了
短暫的周末轉瞬即逝,周一,虞葉好和餘康哲在學校門口碰頭,後者頂着熬夜學習之後憔悴的一張臉,黑眼圈連小圓眼鏡都遮不住,表情喪得像要去上墳,“好好哥,怎麽辦啊,我特沒底。”
“怕什麽,眼一睜一閉就過去了,”虞葉好寬慰地拍他肩膀,從兜裏掏出來一板薄荷糖,摳了一粒塞到餘康哲嘴巴裏,“提提神,放寬心!”
他們在教室門口看座位號,看完勾肩搭背地去樓上特意騰出的空教室。一高就這點來說還算人性化,除去一月一次的學校月考,需要學生把書在門外門內地翻來覆去搬着折騰;像這種小範圍的摸底測,帶個人和筆直接上樓去就行。樓頂的教室常年空曠安靜,也不怎麽有人去,是個理想的考試環境,一向十分受老師們的青睐。
當然,與此對應的,也寫滿了一中學霸們的苦淚史就是了。
虞葉好和餘康哲并肩朝樓上去,後者嘴裏念念有詞地背古文,顧不上和他撩閑,他只能自己百無聊賴地左右亂瞟,踏上二樓拐角的瞬間,餘光恰好瞥到藺妍游魂似的從他面前飄過去,拐進一邊敞開的教室門口;于是也緊跟着擡頭一看,是高二八班。
藺妍轉來普通班的第二周,教室裏空掉一個座位,考試名單上,也永恒地被劃去了一個名字。
餘康哲背完最後一句詩,從書包裏拿時事材料押作文題,扒拉口袋的時候才發現虞葉好落在他身後幾步遠處,于是喊道:“學霸,發啥呆呢,快過來給我蹭蹭仙氣兒,保佑我這次作文可千萬別再跑題!”
“來了。”虞葉好小跑着跟上來,和餘康哲頭挨着頭地看了一路時事材料,被什麽政策制度和人情道德塞了一腦袋,便也沒顧得上提剛剛碰見了誰。直到中午吃飯,兩人坐對面兒,他才假裝漫不經心地說:“名次到位的話,無論在不在火箭班,都是要參加考試的吧?”
餘康哲一眼看出他所想,點頭又搖頭,“平時是這樣,但是這次特殊點,你沒聽老楊說麽,是和隔壁的尖子班一起,總共就那幾個名額,沒道理再加塞樓上的人。”
“再說了……”他聲音低了點,像是怕有人聽見,“人家連待都不想待了,更不會樂意考試吧?”
“……也是。”
這段對話只是考試中途的小插曲,正事在前,虞葉好拎得清輕重,便暫且先把這事給抛到了腦後,等到兩天的考試過去,大家陸陸續續地下了樓,在周圍熱火朝天讨論試卷答案的時候,才抽空又想起了這事兒來。
然而我們知,任何事都是一環扣一環,每個人的聯想點也都不盡相同,甚至有的時候在旁人看來可能莫名其妙毫不相幹;總之,虞葉好每次想到藺妍,總是要捎帶着想起和他網聊得熱火朝天的朱青青。再到後來,他跟蹤藺妍不成反被跟,就又加上了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向空山來。
托摸底測試的福,這兩天他安安分分上學放學,沒再見到過對方。
餘康哲在後面和同桌對數學最後一道選擇題的答案,兩個人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答案是錯誤的,争得臉紅脖子粗;最後沒門,只好來求助數學小天才虞葉好,餘康哲從後面拍他肩膀,拍了兩下沒被搭理,有點納悶:“好好哥,回魂了,你看看這道題——”
餘康哲的聲音頓了一下,然後一臉見鬼似的說:“你這什麽表情啊,沒發揮好還是發揮太好獨孤求敗了,怎麽看上去像誰欠你八百萬似的?”
Advertisement
“啊?有嗎?”虞葉好後知後覺摸自己的臉蛋,看上去還是不怎麽在狀态,“我想事兒呢,你問哪道題……哦,這個選C。”
斜後方傳來一聲歡呼,但有人歡喜有人愁,餘康哲立刻垮起個小圓眼鏡臉,仿若遭了雷劈:“真的假的…我對這道題超有信心的!”
虞葉好很理解地點頭,并對此表示了一定程度的謙虛,只聽他說:“啊,是嗎?也可能是我做錯了。”
這話一出口,餘康哲的臉頓時更綠了,他用看陌生人的眼神将虞葉好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通,暫時忘了對答案這回事,充滿懷疑地張口喊道:“呔!哪裏來的妖精,還我師傅!”
衆所周知,一高學霸虞葉好,可是出了名的從裏到外都如出一轍的耀眼優秀,且本人對這一點十分具有自我認同感,活得像只驕傲開屏的小孔雀;對于一向拿手的數學,更是從不知道謙虛為何物,并且也的确有這個資本——經他手的數學題,答案幾乎沒有錯的,像這種自謙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其罕見程度不亞于太陽從西邊兒升起,而且還得是晚上九點半升的那種。
餘康哲更加确定他有事,正想要再問幾句的時候,楊苑傑從門口走進來,手裏拎着一張朱筆做完的數學卷,臉色嚴肅,看着不像個善茬:“自習課對數學答案,自己估分交給組長,組長收齊交給課代表,放學之前給我。”
教室裏又是一聲整齊劃一的長嘆,把楊苑傑給逗樂了,原先還嚴肅的臉一下子變得很沒威懾力:“考都考完了,自己也應該跟別人都對了答案吧,是好是壞自己心裏還能沒點數?”
他捏了根粉筆出來,把頭上一截兒給掰斷,慢條斯理地開始謄寫答案;餘康哲在後面屏住呼吸,憋得滿臉通紅,很明顯還是對最後一道題抱了點希望,等到圓潤的一個C被寫下來,才脫力似的長出一口氣,顫顫巍巍地給虞葉好比了個大拇指,用氣音道:“您還得是這個。”
虞葉好潇灑地在選擇前面畫了個滿分,沒多大意外的樣子,“好說好說,課後咨詢給您打五折。”
“怎麽不給我打骨折!”
餘康哲小聲嘀咕,聲音漸漸輕下來,大概是估算後面成績去了,虞葉好瞄着黑板上的填空題答案,有點譜之後,聽見楊苑傑站在講臺上,很期待的樣子:“這次客觀題全對的有多少?舉個手給我看看。”
零零散散三五個人舉手,虞葉好也在其中,楊苑傑看了卻有點不滿意,他皺起眉:“這次卷子難麽?”
“難——”
“難你個頭!”楊苑傑拿粉筆頭輕輕砸接話那個小男生,不過也不生氣,只是說,“我來之前客觀題成績就出了,這次還是咱們學校和隔壁換着批卷,你知道人家實驗兩個班加起來有幾個全對的麽?”
他表情誇張,釣足了衆人胃口:“十六個!平均分下去一個班也有八個!上學期人家沒考過咱們,攢足了勁學呢,哪像你們,以為一次勝利就行了?”
虞葉好随着他的話一愣,心想:那向空山應該沒道理不在裏面。
這樣一說,第一名還真有點懸了。
畢竟對方上次差就差在數學上,但最後兩人也只是險險差了兩分,幾乎等同于沒有;況且向空山的語文英語好到逆天,還寫得一手好字,跟印刷出來似的,他就不止一次看到實驗把向空山的範文貼在學校大門口,還豎塊大板子,想讓人不注意到都難。
這還沒輪到後面的英語語文呢!
虞葉好眼前一黑,聽見楊苑傑正不緊不慢地說最後一句話:“……卷子少,大概明天早上所有成績都能出,今天就不留作業了。”
這中年禿頂男人狡黠一笑,在所有學生愣神的當口,補充說:“大家吃頓好的,好好睡一覺,等成績出來之後我再慢慢跟你們算賬。”
說完,夾着卷子走了,只留下一黑板的數學答案,像在咧着嘴朝他們笑。
也正是放學的時間,班主任一走,剩下的人都活躍起來,餘康哲的臉徹底垮了,他手裏捏着卷子,看上去很想以死謝罪:“我完了!虞葉好我完了!每一帕的壓軸題都錯,我要保底了!”
善解人意的虞葉好于是又來安慰人了,他說:“沒事,我也完了,好兄弟一生一起走。”
“是嗎?”餘康哲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淚,抽抽噎噎地問,“難道你數學也翻車了?”
“哦,那倒不是,”虞葉好語氣沉重,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但比這更嚴重。”
“嗯?什麽,說出來讓哥們爽爽。”
“我可能,拿不了第一名了。”
“……滾!”
餘康哲背着書包就往外走,以實際行動表明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傷害,虞葉好跟在他後面嘿嘿直樂,樂完才說:“多大事啊哲哲,這才第一門,再說了,你估分又不一定準。”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學校大門口,他倏地想起那天朱青青問他的最後一句話,“……咱純粹是技能點全點理綜上了,你說是吧,物理小王子?”
話剛說完,他若有所感地擡頭,看見人群裏,向空山左手拎着空蕩松垮的書包,右肩搭了件校服外套,比周圍人高出整整快一個頭,像根杆子似的杵在那裏,逆着夕陽光,整個人顯得潇灑還有點落拓不羁,反正就是賊拉好看一帥小夥。
向空山正在看他,兩個人在半空中對上視線的那一秒,虞葉好呆呆地捂住胸口,他想:
向空山到底是吃什麽玩意兒長大的,能長這麽高,好他媽羨慕啊。
餘康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蹤影,他茫然地望了望,沒找見人,再回過頭時,發現剛剛還離很遠的向空山已經快要走到自己近前。
人很多,對方于是就把搭在肩上的校服取下來握在手裏,手掌寬大,上面顯露出代表力量與性感的幾根青筋;在這個大部分人都還沒脫離少年時代的十六七歲,他好像已經站在所有人之前搶先變成了大人。
這場面烙印在虞葉好的記憶中,以至于到後來很久,都時不時在他的夢裏出現:在沸反盈天的街口,向空山很堅定地、就這樣逆着光朝他走來。
只是他尚且不知道這代表的是什麽。
很好看的小山哥歷經千辛萬苦,沾了一身臭汗味,終于夠到了虞葉好本人,身後還跟着不明所以于是過來看熱鬧的柯文曜和滿肚子壞水要來做FFF團的何景樂,他張口,是很冷的聲調:“虞葉好,你考得怎麽樣?”
虞葉好從先前那種看呆了的狀态中火速抽離:……
帥哥濾鏡一下子就沒有了呢。
他恹恹答:“還行吧,碾壓你沒商量。”
“嘿我說你——”柯文曜像個一點就着的炮仗,下意識就要和虞葉好嗆幾句,他捋袖子,正準備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好好鬥一鬥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孔雀,結果下一秒,向空山跟背後長眼了似的,又一把給他卷好的袖子給拽了下來。
捧着寬松袖管略顯不知所措的柯文曜:?
他正想小山哥這麽man這麽不容拒絕是不是準備自己親自動手教訓這臭小孩呢,加油助威的話遞到嘴邊,卻聽他山哥說話了,聲音裏他媽的竟然見鬼一樣還帶着笑:“噢,這樣啊,那我等你好消息。”
霎時間,柯文曜像個被不小心點了清空硬盤存儲的機器人,頭腦空空,像只被烤焦的呆頭鵝,半晌,才終于回過味兒,腦子裏翻來覆去就一句話:
你媽的,向空山,你自己聽聽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是來下戰書的還是來調情的?
可憐小柯病急亂投醫,一時之下,把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在場最後一個沒說話的人——何景樂。
說啊!快說啊!柯文曜眼含熱淚,雙手握拳:何景樂!你倒是張嘴啊!你別躲在那裏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何景樂不負衆望,在柯文曜謎一樣的視線裏,終于高貴冷豔地張了金口,只聽他看似善解人意實則陰陽怪氣地道:“都是一起過日子的人了,犯得着為這點小事鬧麽,看看人家文科班倆第一小姑娘,天天放學都一起喝奶茶。”
說完,還意猶未盡,于是照着公衆號上的話術,他铿锵有力地說:“過不下去別過了!一次考試就這樣,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向空山&虞葉好:?
柯文曜:……
柯文曜擦汗:“那個…這句話好像不是這麽用的吧……”
——
婦女百科溫馨溫馨提示!拆散情侶第二招來喽:
[當兩方發生争執時,一定要采用拉踩的話術,且務必保證勸分不勸合,許多情侶在這樣的刺激下,都會一時沖動,從而選擇分手。但要注意,此方法時效短暫,沖動褪去,許多情侶也許會選擇複合,務必多來幾次,才能達到最佳效果。]
何景樂把這段話翻來覆去背了一百遍,上學都沒這麽用功,此時,看着剩下幾人目瞪口呆的臉,他得意地想:還得是你何哥。
還在為無法和對象分手而鬧心嗎?還在為死對頭生活美滿而感到不平衡嗎?加入我的團隊!三句話,教你輕松拆散熱戀情侶,來,試試看!
于是,最後的最後,秋日寒風中,只剩下柯文曜滿臉生無可戀地想:
原來大家都是神經病。
作者有話要說:
想不到吧!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