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別瞎誤會
那小虞呢?
故事的另一方主角正躺在床上,跟向空山心有靈犀似的,将兩個人的聊天記錄上翻翻下翻翻,然後停在最新一條,盯着精确到秒的通話計時,嘴巴咧到後耳根,活脫脫一個漂亮小癡漢。
很顯然,這樣的虞葉好并不能和此刻滿面愁容的向空山共情。
他躺在床上,早忘了自己打這通電話的原因,甜蜜地回憶着兩人對話中的每一句,恨不得将剛剛的自己給整個兒摳出來複盤;一時覺得高興,一時又為某段的不完美表現而感到失落,分外地期盼着下一次、下下一次的通訊。
虞葉好是不太會順竿爬的小孩,如果今天沒有那個朱青青口中語焉不詳的朋友,大概率不會如此莽撞地就撥去電話;但他同時又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準則,例如現在。
他認為:既然電話通訊的行為已經産生,而朱青青沒有拒絕,那麽這就成了他們兩人之間一個約定俗成的必做事項,從現在起,到之後的每一天,他都可以在晚間擁有來電的權利。
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
虞葉好在床上打滾,臉蛋紅撲撲,片刻後,又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伸手去拿那張還剩一點沒做完的、被楊苑傑勒令叮囑過不允許外傳的卷子。
他終于記起來,自己可能在一中還有個隐藏的情敵,本來就形同虛設的防備心更退一步,卷面被展開鋪平,放在帶粉色小花的床單上,虞葉好翹着腳,一字不差地拍下正反兩面,直接發送給了朱青青。
那邊顯示了半天的正在輸入中,最後發過來一句:[這是……?]
[學校自印的卷子啦。我剛剛想了想,适當做點難題也不錯,鍛煉思維,提高解題能力,只要不鑽牛角尖就行~]
虞葉好是真的開心,字裏行間透露的信任和喜歡幾乎要從手機屏幕中溢出來;而在他看不到的屏幕這邊,向空山怔愣着,攥緊了手機,苦笑了一聲,心想: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之前自己千方百計想要得到點好處,再功成身退,可是虞葉好卻仿佛沒長這根弦兒似的,兩人交往中基本不提;現在他自我剖析得透徹,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竟然陰錯陽差地又得到了這樣一份禮物。
只是他同時也心知肚明,禮物和貼心的漂亮寶貝都不屬于他,他只是躲在朱青青的殼子裏,很短暫地擁有過一小會兒,還因為愧疚,連擁有都不能心安理得。
他點開來,盯着左上角虞葉好用圓滾滾字體寫下的大名,很眷戀地看了好幾眼,才勉強拾起一點繼續撒謊的勇氣:[可是我聽說這卷子不是不允許外傳的麽?這樣發給我沒關系?]
虞葉好當即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自覺在這場和潛在情敵的隐性競争中已經大獲全勝,喜氣洋洋地按着錄音鍵,話一出口,茶香撲鼻,還隐隐約約彌漫着一股酸味:“啊?你那個朋友沒有把卷子給你看看麽?我還以為你已經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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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說着,他又覺得害臊,聲音慢慢低下來:“沒關系的,你朋友把你當外人,但是我可不一樣。青青,我把你當、當——”
最後幾個字含混不清,幾乎要聽不見了,但向空山有副卓絕的聽力,他呆呆地摸着手機,語音放完了也不曉得回答,滿腦子都是虞葉好在說話,小小聲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偷偷躲在被窩裏臉紅。
虞葉好說:“青青,我把你當喜歡的人。”
向空山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并且很難不絕望地想:還是殺了我吧,就現在。
兩個人網戀聊了這麽久,虞葉好還是第一次親口說喜歡他,仿佛掐着點特意等今天似的。可憐小山哥才第一回 正式變gay,哪裏承受得住這樣的暴擊,他恨不得直接給虞葉好跪下,然後立刻就去警局投案自首。好半天,終于十分艱難地回應了虞葉好熱情的示愛:[我也是一樣的,好好。]
虞葉好的臉驀地一熱,怪不好意思的:怎麽感覺青青好像突然比之前要直白好多了呢?
并且不知為何,隐約還有點熟悉。
之前都是哥哥哥哥地叫,現在去了一個字,感覺竟然天差地別,甚至讓他想起上個兵荒馬亂的周末,向空山跨坐在牆頭,逆着光居高臨下地看他,明明很無奈的樣子,但是卻在笑,還開口叫他寶寶。
幻想中的朱青青開始變味兒了,扭曲着拉伸成向空山那張臉,陰魂不散地在他腦海裏盤旋,甚至還偷去臺詞,場景變幻,他仿佛看到向空山就站在他面前,彎下腰摸他腦袋,然後又輕聲地叫好好。
……打住!
虞葉好猛地一激靈,從這種像泡在溫泉裏一樣的舒服妥帖中掙出來,驅散那點睡意,苦大仇深地跟自己鬧別扭,他想:向空山才不溫柔,向空山只會笑話他,亂揉他腦袋,怎麽可以和他的青青放在一起比較呢。
他又開始盯着朱青青的回答,渾然不知已經與正确答案失之交臂,還妄圖從中找出這絲詭異既視感的來源;但今夜似乎不适合思考,想着想着,又開始模模糊糊地犯困,再過一會兒,臉頰陷進軟被,就這樣倒躺在床上睡着了。
向空山沒能等來回複,猜想到虞葉好大約這會兒應該是總算過了那陣興奮勁,睡下了,于是也緊跟着松一口氣,結束了這個半是煎熬半是甜蜜的夜晚。
這個點,家裏已經靜悄悄,他擡手将桌上的小燈關了,獨自坐在桌前,陷入連綿的黑暗裏,唯一的光源是手上還亮着屏幕的手機,上頭隐約可見是一張被放大的卷面,卻不露題,只露了左上角虞葉好的大名。
虞葉好。他一筆一劃地,在白紙上模仿對方的筆跡,寫這個名字。
寫完之後,又覺得不滿意,将自己的名字寫到旁邊,被用來塗鴉和演算的草稿紙現在整整齊齊地并列着兩個人的大名,仿佛被賦予了某種特殊意義,他寫了又寫,最後将紙撕下來,疊成豆腐塊,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外套胸前的口袋裏。
像藏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那張卷子的圖片最終被向空山導出,打印了下來,準備等有空的時候,仔仔細細地做一遍,畢竟能讓整個一中都捂着的卷子,想也知道肯定是好東西。
不過他不白做,反正橫豎都是睡不着,于是幹脆熬了個大夜,整理了份作文高分模板,連帶着成段的好段摘抄,想等機會合适,一并捎了給虞葉好帶去,算作是還人情。
還虞葉好給他的好多好多情。
熬了夜,他眼下青黑明顯,透着疲态,第二天還被滋兒哇的柯文曜給吵得頭疼:
後者堅信他小山哥肯定是偷偷優秀準備驚豔所有人,尤其是隔壁他賊看不順眼的虞葉好,興奮得原地直蹦,跟個花果山搶到香蕉的猴似的,連最愛的體育課都不上了,一疊聲地綴在他身後喊:“小山哥,忙活什麽事業呢,給兄弟也知道知道。”
“吵死了。”
向空山倦得聲音都啞,他胳膊肘裏夾着一瓶水,準備尋摸個樹蔭,坐在下面安安靜靜補覺發呆,順便感傷一下自己可能即将随風消逝的初戀;結果柯文曜這棒槌就是不給他機會,操場邊的馬路牙子一長溜,非要和他擠同一個格,一屁股下來差點沒把小山哥僅剩的半條命也給擠飛,兩個人緊巴巴地靠在一起,向空山煩了:“怎麽,你坐不下?”
小柯扭捏:“人家想挨着你坐了啦。”
這家夥把小山哥給惡心的,張口就想說自己不搞基,結果嘴都張一半兒了,才猛地反應過來:靠,自己好像真的得搞基。
他臨時又閉了嘴,表情蠟黃中透着一點綠,但不罵一句柯文曜這二百五他不甘心,于是兩個人沉默三分鐘,向空山突兀地道:
“滾蛋吧你。”
已經忘記發生了什麽的柯文曜:?
向空山突然站起來,眺望遠方,雙手插兜,看上去賊拉酷;結果眼前忽然一片黑,連耳朵都嗡嗡響,虛得跟林黛玉似的,只能一只手扶住旁邊的乒乓球桌,酷哥形象又碎一地;視野也受限,因此沒注意到,自己外套左邊的口袋裏,悠悠地飛出來一張紙,靜悄悄地落在地上,好像在等人去撿。
柯文曜幫他把東西拾起來,又拍他肩膀:“低血糖了吧,山哥不是我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閉嘴。”向空山不知道他一搞體育的為什麽這麽能說,痛苦地扶住額頭,感覺孫悟空當年被念緊箍咒也未必有他現在辛苦,他扶着桌沿,氣若游絲,但氣急敗壞,“柯文曜,你能不能閉嘴。”
“哦。”柯文曜悻悻地應了一聲,手裏還攥着那張被疊成豆腐塊的紙,隐約可見裏面透着的字跡,他好奇,又張嘴叭叭,“這裏頭寫的啥啊,我看有字兒呢?歪山哥,你在聽嗎,這是啥啊?我能看看嗎?歪,山哥?”
向空山才意識到對方手裏拿着的是什麽,瞳孔一縮,但已經晚了,柯文曜把紙條展開,先看見他山哥熟悉的字體,然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上頭竟然寫了好多個虞葉好的名字。
“……山哥?”
小柯困惑,隐隐約約有什麽念頭就要破土而出,他看向耳朵不知何時通紅的向空山,剛想開口說話,何景樂幽幽地從他們旁邊飄了過去。
周二兩個班體育課在一節,這個時候見到也不算奇怪。何景樂高貴冷豔地從他們旁邊經過,下一秒好像看到了什麽,大驚失色地把那張紙從石化的柯文曜手裏搶過去,又給疊得整整齊齊,揣進了向空山的衣兜,然後還十分嚴肅地梆梆在他胸口拍了兩下,力道之大,好像準備送向空山直接歸西。
只見他眉頭微皺,似乎十分不滿:“這東西多讓人誤會,就別露出來了吧。”
向空山:?
何景樂深藏功與名,莫名其妙做完這一切,莫名其妙地又走了,柯文曜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剛想問他向哥的話,于是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指着向空山的口袋,又要問:“……山哥,這個是?”
何景樂又一陣風似的刮回來了,滿臉都寫着名為“好啊騙我一個還不夠竟然還想騙第二個”的譴責,然後輕飄飄的、帶着歷盡千帆後的疲倦,看向柯文曜:“別誤會了,他和虞葉好真沒有在談戀愛,真的。”
“……”
作者有話要說:
何景樂:別誤會啊,人家倆是好兄弟,鐵直,不戀愛,懂?(用力一拍向空山肩膀)沒事兒,哥們幫你澄清,手到擒來,不在話下,就不用道謝了,請我吃頓飯就行。
向空山:我謝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