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出宮◎
太後晨起梳妝。
外頭宮女來報:“官家卯時就在外頭候着您了。”
卯時?天才微亮時。
太後唬了一跳,忙宣官家。
心疼兒子少不得要責怪宮裏人:“怎的不喚我起身?”
秋然道:“是官家吩咐我們莫要吵着您。”
太後顧不得梳洗,叫人喚兒子進來。
母子相依為命,便沒了天家那些長幼分明的規矩。
見朔绛進門她心疼打量兒子:“為何不叫人喊我起來?害得官家白白在外頭等這許久。”
朔绛淺笑:“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昨天批閱完奏章,一看時辰竟也天亮了,索性就來娘這裏蹭頓飯吃。”
太後心裏微疼,忙喚廚房上早膳。又叫人給官家炖參湯補身。
“無妨。”
朔绛低頭看着案幾,竟然不知從何說起。
太後便問:“官家心裏有事?”
朔绛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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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笑,她就生了這麽一個兒子,疼他什麽似的,自然知道他此時的想法。
朔绛長大後就成了風光無二的探花郎,後來又成了一國之君。
可這心裏有事踟蹰不前的樣子卻還是跟孩提時一樣。
于是她柔聲鼓勵兒子:“官家莫要擔心我這裏受不住。”
她也好奇,如今官家富有四海,又有什麽能讓他猶猶豫豫的?
朔绛終于擡起頭:“娘,當初我離家出走,後來又被府上找回來了,可我那幾天心情低落,未曾跟家裏人說過一遭事。”
嗯?太後瞪大眼睛。
朔绛一咬牙:“我的行跡遭人出賣給了李管事。出賣我的人,正是那位……金娘子。”
“還有這事?”太後站了起來。
她沉吟片刻卻說:“這卻怨不得金娘子。你走後老太君便郁郁寡歡,你爹回了封地,我眼看着要過年,擔心老太君過不好年,便懸賞了五千兩銀子命家中上下仔細尋你。”
“金娘子是生意人,她遇上賺錢的機會自然要抓住。她與你無親無故,算不得是出賣。”
可……她與我那般熟悉,又豈是無親無故?
罷了,或許在她眼裏我就是個無用之人。
朔绛咽下要說的話,轉而說出另一個疑點:
“我回府也就家人上下知道,為何官家能知道我的行蹤?又為何那李管事忽然失蹤?”
他這幾年一直在查李管事蹤跡,可惜一直不得。
侯夫人搖頭:“侯府被抄家時家裏亂糟糟,有人失蹤也很正常,說不定被殺了呢。”
“爹若不是因為我歸家也不會回京,又怎麽會被……”
朔绛說了一半,他狠狠攥着拳頭,手上青筋畢露。
她和藹打量兒子:“娘知道當時侯府之事惹得你心神不安了好多年,只不過這些便都過去罷。”
“那金娘子即使真受狗皇帝脅迫也無妨,你想想,她一介弱女子,對方是皇帝,真威逼下來,你又不是她親人故友,難道要她一死了之來保全你?”
朔绛目光沉沉。
太後這些年經歷了人間冷暖,越發不将這些放在心上:
“那些在朝堂上假意大聲為我們辯護實際故意勾起狗皇帝戒心的故舊、那些站出落井下石的部下、明哲保身的親戚,那些人才更可惡。”
那些人受了朔家多年恩惠和庇護,卻在關鍵時刻紛紛落井下石。
朔绛不語。
太後慈愛看着自己兒子。
長身玉立,揮袖間山河可平。
也因這樣,她越發不希望兒子糾葛于往日仇怨中。
“一切皆是猜測,只有一點證據,你又何必恨上她?”
朔绛不吭聲。
太後想起昨天聽秋然說起過宮中傳聞官家囚禁金娘子,心裏也犯起了嘀咕。
一向光風霁月的兒子莫不是被侯府慘案梗在心裏成了心病?
朔绛上位本就是篡位,自然要手段懷柔。
要是讓外頭知道官家清算舊日仇人,只怕朝堂上又會人人自危。
好容易安穩下來的政局經不起再次人心惶惶。
太後想了想便下了定論:“大理寺斷案子都講究人證俱全。此時又無定論你先關了人家,總歸不對。你若是心裏膈應便将她放出宮闕去,眼不見為淨。”
朔绛指尖因用力而發白。
太後所言句句在理。
他沒有理由反駁,只得“嗯”了一聲。
**
金枝是個伶俐的,昨天從太後的賞賜那裏挑了一把金銀送給她身邊的大宮女秋然。
沒想到很快就結了善果。
第二天秋然就來尋她告訴了她個好消息:“太後娘娘說可以送你回家了呢。”
真的?
金枝不敢置信張大了嘴巴。
秋然抿嘴笑:“可是歡喜得緊了?太後娘娘親自說的還能有假?你趕緊收拾東西吧。”
“可官家?”
秋然小聲道:“太後娘娘說服了官家。”
金枝終于咧開嘴來。
她歡喜得一把抱住秋然轉圈。
秋然也不惱。
宮裏人人警惕又冰冷,這位金娘子就像一團小太陽,照的人心頭暖洋洋的。
金銮殿內,朔绛與戶部官員商議着減免賦稅之事。
官員們各有主張。
守舊派主張一切不變,激進派建議減免,兩方唇槍舌戰好不熱鬧。
朔绛心裏了然。
這些反對減稅的人有不少是前頭留下的擁趸,明着不敢站出來反對他這個官家得江山,暗地裏卻設不少絆子。
偏偏朝堂不像戰場,無法砍頭了事,只能懷柔緩緩圖之。
就像太後對待金枝,主張大肆報恩然後送出宮去。
讓外頭的人看到出賣過官家的人仍舊能因為之後對官家有恩而獲得榮華富貴。
這樣讓朝政安穩,也讓更多牆頭草歸順朔绛。
可,他不願。
最後兩方妥協的結果便是悄無聲息将金枝送出宮去。
朔绛看了看外面的晴空:
估摸這時辰,她應當也知道了這消息了吧?
**
金枝謝過秋然就開始收拾東西。
她現在的身外之物有一床明黃禦用被褥、一方米糠枕頭、一條扯斷了的金鏈子連着金鎖頭、太後娘娘賞賜的一套金頭面、一堆杏幹,兩瓶跌打藥。
金枝想了想,便将金頭面拿出來拆成金簪、金梳、金篦,要分給諸多姐妹留念。
卻被攔住了。
惠妃撇撇嘴:“我們各個非富即貴,誰要戴金頭面那般俗物?”
“就是!明晃晃黃澄澄晃得人不舒服。”陳美人這回難得與惠妃觀點一致。
金枝知道她們作出嫌棄之态是為了給自己多點傍身之物。
因而也跟着笑,私下裏卻偷偷将金頭面偷偷塞在了她們被褥下面。
杏幹分給了守門太監。
米糠枕頭被雲岚要了去。
被褥卻沒人敢要:“乖乖,那是禦用之物,活不耐煩了才要那個。”
金枝只好将那被褥捆起來帶着走。
她掏出金鎖鏈,塞給了蔡狗子:“多虧你照拂。可惜并不能幫上你什麽了。”
不然也不會總能偷偷跑出去放風。
蔡狗子搖搖頭,拒絕了鎖鏈:“娘子莫要妄自菲薄。”
又說:“那跌打藥膏是管當禦藥院讨來的,娘子莫要忘了擦。”
**
議事之後朔绛又召見了肱股之臣,問了些汴河疏通之事。
而後又設宴請大臣用膳。
此時已經是午後。
書藝局的官員小心翼翼呈上一方錦盒:“先前官家要的那玩意兒臣做好了。”
朔绛一愣。
這是他原先想給金枝的彈弓。
原來想着時日還長,總能想個法子不動聲色讓她收下。
卻沒想到彈弓做好了,她也要離宮。
他含糊應了聲:“放下吧。”
書藝局官員不知為何官家神色不虞,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忙退下。
朔绛摩挲案頭的檀木盒子良久,直到手指關節都泛起淺淺的白,才開口:“王德寶。”
王總管湊過來:“官家?”
朔绛将那盒子遞給他:“送到掖庭。”
送到掖庭。
王德寶恍然大悟。
**
金枝正收拾行李。
王德寶居然也來送行,從懷裏掏出個紫檀彈弓。
鑲嵌着一圈金片不說,上面還綴了藍寶、瑪瑙、東珠等物,金枝一看就喜歡上了。
她拿着那彈弓,瞄準了杏樹上一只麻雀試試準頭。
彈力強、手弓好使力,金枝滿意點點頭。
不過她沒彈出去,而是笑逐顏開對麻雀說:“雀兒要回家,我也要回家啦!”
她跟諸人道別後就出了門,帶着內東頭供奉官出具的出宮文書,
迫不及待沖到皇城司,排在出宮的隊列中等待着出宮。
**
不遠處的內牆東華門城樓上。
朔绛立在牆頭靜靜看着她。
她身影無憂無慮,似一只要沖出樊籠的鶴一樣。
還真是迫不及待就要離開皇宮呢。
朔绛別過眼睛,心裏不知是個什麽滋味。
**
終于排到了金枝。
眼看下一個就是她了。
皇城司的官員将門打開。
金枝激動邁步——
“且等等!”
遠處跑來個出氣喘籲籲的小黃門:“官家口谕!”
金枝腦海裏浮現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忙催促皇城司侍衛:“請大人行個方便。”
誰知侍衛巋然不動。
小黃門緊跑慢跑終于跑到了宮門前。
他正經念道:“官家口谕,宣金娘子為福寧宮內押班七品司工,即日上任。”
金枝瞪大了眼睛後退一步。
她到底還是沒走成。
作者有話說:
今天就這一更啦。(づ ̄3 ̄)づ
◎最新評論:
【男主他媽都比男主強,男主太煩人啦】
【
【
【
【狗男人】
【好讨厭!狗男人!】
【好看,大大加油!】
【現在有點煩這個男主了,都要出宮了又搞這出,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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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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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吧,人家只想出去過平凡快樂的日子,問都不問就搞進皇宮】
【……這男主腦子什麽時候能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主這是要開始主動發展感情了嗎想看兩人感情戲(抱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