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更◎
悄悄攥着拳頭,在長長的甬道上“咚咚咚”跑過去。
她要找朔绛這厮要個說法。
誰知走到了某個轉角“砰”一下撞到個人。
對方的胸膛寬厚健壯,撞得這一下可不輕,撞得悄悄眼裏都閃出淚花了。
悄悄捂住自己的額頭“嘶”了一口,正要道歉,擡頭一看卻見眼前人是朔绛。
朔绛注視着她,似乎一點都不疼。
旁邊侍衛已經上前呵斥:“大膽!”
朔绛揮揮手,近處的黃門和侍衛都潮水一般退卻。
金枝不管那些,仰起頭質問他:“為何還要扣着我?”
她臉頰漲得通紅,眼神裏盡數是困惑憤怒。
朔绛被那憤怒所擊中。
他擡首,淡淡道:“金娘子莫非忘了?你還沒有洗脫嫌疑。”
他可以将金枝從掖庭中放出來,卻無法容忍她離開他的控制。
金枝聞言如夢初醒,垂下頭去。
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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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很快擡頭:“我什麽都不會,無法成為女官,還請送我去掖庭。”
朔绛挑眉,居高臨下打量着她:“天子之言,重于九鼎。”
金枝心裏瞬間湧上失望、悲傷,想到一宮之隔就是廣闊天地,她氣急,給了朔绛一拳。
朔绛沒有半點退縮,接了那一拳。
六月暖陽的光芒映照進他的眼眸,給瞳孔染上一層金色的微光,讓他眼中情緒晦澀難辨。
“嘩啦”後頭的侍衛們立刻舉起了刀劍,警覺将刀尖對着金枝。
角樓上有人将弓拉得飽滿。
單等着官家下令就誅殺這名以下犯上的犯人。
可是金枝混不在意。
她只恨恨盯着朔绛,恨不得他能給個痛快。
朔绛眼中光彩消逝,他揮揮手。
示意侍衛們放下刀劍。
金枝氣得拂袖而去。
朔绛站在甬道上,看着她的背影,胸口有一絲悶。
**
福寧宮是本朝官家起居之處。
金枝抱着包袱往內押班報到。
天子身邊有六部、六司、六典伺候衣食起居,司工負責宮內大小物件的修繕活計。
金枝的頭是一名喚做桃娘的宮娥,她掌管着六司。
桃娘今年四五十歲,是原來楚地的老宮女,姿容端雅。
她看見金枝不過冷淡颔首:“以後福寧宮的司工便由你負責。”
金枝點點頭。
金枝被排在一間耳房裏。
雖然又偏又僻,好處是沒有其他宮娥,這也是六司們的特權。
這是宮殿後側的一處內院。
其餘司衣,司寝們皆在這後院裏。
她們倒也客氣,與金枝打了個招呼互通姓名,金枝便知那位高挑的司衣喚做紫煙,另一位瘦削些的司寝為明月。
她無意樹敵,待兩人也極為客氣。
紫煙是個熱心的,往她身後好奇張望:“您的宮娥呢?”
金枝這才知道原來六司都有資格選用本司的宮娥。
“官家登基不久,便只有要緊地方用了楚地的宮娥內侍,許多地方也便空着。”王德寶沉吟着,告訴金枝,“你可自己指派宮娥。”
司工便暫且空着。
畢竟福寧宮簇新一派,能有什麽需要修繕的?
金枝靈機一動:“不知掖庭那幾位宮娥可使得?”
王德寶猶豫。
金枝忙保證:“我來為她們作保。”
王德寶還是一臉不願。
金枝努力說服王德寶:“她們本是前朝犯了小錯的宮娥,一輩子被關進掖庭已經無望,突然能被放出來自然是對本朝感恩戴德,反而比原有的宮娥更忠心。”
王德寶想了想,便應了下來。
金枝咧開嘴笑。
這可是她被朔绛那厮攔下後唯一的好消息。
不多時雲岚和虹霓兩個便被領了過來。
雲岚眼淚都掉下來了:“還當一輩子就被關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了。多虧金枝!”
虹霓則一把攥住金枝的手:“你怎的又沒走成還升官了?”
金枝百感交集:“說是我的罪名還沒洗清。”
雲岚勸慰她:“好事多磨。如今也算是個宮裏七品女官,這名頭還能庇佑家人。”
金枝想想也是,又喚了能走動的小太監去給玉葉送信。
這一爿房子都被占光了,虹霓和雲岚沒有房間,王德寶半天也安排不出。
金枝也不多事:“就跟着我睡吧。”
雲岚和虹霓歡歡喜喜應了:“是,司工大人!”
她們嘻嘻哈哈叫着金枝的敬稱,揶揄她升官了。
即使天塌下來,年輕的小娘子們也似乎有能力嘻嘻哈哈無憂無慮地将一切陰霾都驅逐。
金枝本來紛亂的心思也漸漸安穩下來。
忙忙碌碌到了夕陽落山,紫煙帶着幾個小宮女,明月也帶着幾個小宮娥。
金枝茫然看着她們穿着整齊從屋檐下走過,忽得想起對哦她們要上工了。
皇帝就寝,司衣和司寝自然是要忙碌起來。
虹霓和雲岚初出茅廬,也想好好表現,問她:“司工,我們可要去上工?”
金枝搖搖頭:“王總管沒說,我們先睡個囫囵覺再說。”
她昨天因為即将出宮而興奮所以沒怎麽阖眼,今天又是情緒大喜大悲起伏的一天,早就困了。
誰知剛躺下,窗棂上響起輕輕的敲擊聲:“司工大人,王總管讓您過去一趟。”
金枝吓得一骨碌爬起來。
虹霓和雲岚兩個也不敢怠慢,忙服侍她穿衣裝扮。
打開門外頭一個小黃門煞是焦急:“您跟我走。”
金枝不敢怠慢,腳下走得麻利,嘴上打聽:“怎的有什麽要修繕的地方嗎?”
她雖然不情不願,可不是那等懶怠幹活偷奸耍滑辛苦同僚的人。
進了日輝門便是官家起居的正殿。
王德寶正在兀廊上翹首以待。
見她過來忙推她:“今兒你上去服侍。”
金枝着急:“可我什麽都不會!”
她看宮裏往來的宮娥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自己跟她們比起來像個大馬猴。
王德寶搖頭:“您就低頭看鞋尖就成。”
他算是看出來了。聖上,不對勁!
這位金娘子可是太後親自發了話要放出去的,官家一天做什麽都陰沉着臉。
等到下午接見萬國使節時居然走了神,送走使節後就馬不停蹄往東華門趕。
東華門有誰?
當然是放出宮的金娘子。
王德寶本以為官家也就瞧瞧就罷了。
誰知官家居然下了口谕,十萬火急就将金娘子擢升為女官。
王德寶下午在內殿司和皇城司來回辦了大量的手續才将金娘子的文書辦完。
用晚膳時,官家對着滿桌的山珍海味,也不過略夾了兩筷子。
王德寶覺得不對。
等晚上官家讀書時,他就眼睜睜看着官家将一本書翻過來翻過去得看,“嘩啦嘩啦”翻頁半天,忽得問:“窗棂上蒙着的窗紗怎得破了?”
王德寶望過去,沒破啊?
六月新換的蟬翼紗,清透涼澈,淡綠的底色上暈染着夏蟬、紡織娘、螢火等夏蟲圖案,又雅致又解暑。
哪裏破了?
王德寶正要回話。
忽得腦子一激靈。
這東西修繕,歸司工管啊!
于是他忙應下:“小的這就叫人來修繕。”
官家這才矜持得“嗯”了一聲。
王德寶等出了殿門立即火急火燎叫內侍去叫金娘子,不對,是請。
等金枝來了,王德寶想想又補充:“官家要修繕什麽,你都應下來,明兒我來換。”
他終于明白了,這位只要不在官家身邊,那就是什麽都需要修繕。
金枝別別扭扭進了外殿。
這裏被朔绛布置成書房。
他平日裏閱閱奏章看看書。
此時殿內燭火通明,照得如白晝一般。
燈火輝煌映照在鏡子似的地面上,反射出明晃晃的光亮,一時之間讓人覺得恍惚。
朔绛的品味高雅,書房沒有金碧輝煌,原本金色團龍牆紙也被他換成了墨色山水畫牆紙,牆角幾個紫檀木書架頂天立地,地上天青色梅瓶裏放着幾卷畫軸,還有半舊的宣紙裹起随意投入其中。
案幾上則一柄青釉小瓶,插着應季梅花。
看着不像皇帝出入的地方,倒像是什麽大儒的書房。
朔绛正立在桌前批閱奏章。
聽見她進來頭也不擡。
金枝撇撇嘴。
她找了個角落站着。
“窗棂上蒙着的窗紗破了,你讓司工去修。”朔绛忽得冒出這麽一句話。
伺候他筆墨的小黃門神色很是惶恐。
官家這是怎麽了?
司工不就在跟前嗎?
怎麽還要人傳話?
他只好“是”了一聲,回頭看向金枝:“司工大人,窗紗……”
沒等他說完,金枝硬邦邦回話:“知道了。”
她心裏有氣,走到窗前,扯扯那窗紗,往左扯扯,又往右扯扯。
明明沒壞啊?
這厮難道又要折騰她?
金枝翻了個白眼。
她靈機一動,摘下頭上別着的發簪,将鋒利那頭別進窗紗空隙,
而後往前往後翹一翹,眼看着平整的窗紗被她用蠻力撕開了個口子,這才浮起了一抹笑。
朔绛在案前繼續批閱奏章。
他今天一直心浮氣躁,不知為何等金枝來了以後才心平氣和下來。
原本看不進去的奏章也終于能讀進去了。
夜晚靜悄悄。
只有遠處不知名夏蟲的鳴叫。
紅燭悄悄燃燒,夏夜靜谧又溫馨。
金枝想了想還不解氣,又偷着多撕開了幾個口子,而且都開在靠近木質窗棂的地方,不湊近仔細看瞧不出來。
這才滿意點點頭,對那小黃門說:“告訴官家那……,我修好了。”
她生生咽下了“那厮”兩字。
小黃門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誰知官家壓根兒沒怪罪,反而“嗯”了一聲,臉上神色似乎頗為愉悅。
小黃門就更不懂了。不過一會他就瞥見了簾子下的王總管沖他使眼色,示意他出去。
于是他尋了個由頭出去了。
殿內只餘了金枝和朔绛二人。
夜色中這裏亮如白晝,很快便有深夜裏的蚊吶随着敞開的窗紗沖了進來。
金枝嘴角扯了上去。
她從前跟朔绛在同一個屋檐下,自然得知他最吸引蚊蟲,先前在屋檐下時他時不時就要抹艾草汁液呢。
從前金枝總笑話小白臉的血勾蚊子,沒想到今日倒派上用場。
果然蚊蟲都朝着朔绛飛了過去。
金枝心裏暗罵:叫你不讓我回家!咬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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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在一起?什麽時候在一起?什麽時候在一起?】
【
【哈哈哈,崽好會】
【
【嗚嗚嗚嗚咬死你個大豬蹄子!快讓金枝回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朔绛別裝了】
【到底是什麽在吸引我接着追
奧是女主啊
男主給我這感覺,是不是到時候洗脫了女主嫌疑還要居高臨上來一句冤枉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