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二更◎

不過這喜悅的心情并未持續兩天:

自願去嫁人的宮女三百餘人,金枝想與将軍們商量個嫁人的法子出來。

這其中來做此事的便是游飛塵。

老将軍們固然想要将士們安定下來,

可他們不敢與女官們打交道,

便将資歷最淺的游飛塵推了出來。

游飛塵并不知宮裏主理此事的是金枝。

等到了宮裏他垂頭慎行,

忽聽得有個熟悉的聲音:“飛塵?”

游飛塵擡起頭來,

看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兒時夥伴。

“金枝?!”

金枝穿着尚宮的女官服裝,頭發也梳得利落幹脆,

出落得越加明豔動人,

可說起話來還是那麽親切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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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出息了?聽說如今是大官了?”

六年未見的歡喜洋溢在游飛塵眼裏。

他幾乎要哽咽,嘴上下意識鬥嘴:

“你不也是女官了嗎?穿宮娥的衣服倒不像個宰豬的。”

兩人自幼長大,相處模式就是這般你我無間。

金枝嘿嘿笑,不以為意:

“宰豬行不行不知道,宰你小子順手擒來。”

說着便要去掐他脖頸。

手伸到一半忽得想起如今是在宮裏,便忽然落下手去。

游飛塵的同僚逗樂子:“兩位還是舊相識呢?”

游飛塵下意識維護金枝:“莫胡說。她爹是我幹爹。”

其實是金枝死去的公公是他幹爹。

汴京人很看重幹親,

對方果然不調侃了。

兩位便開始商讨事情。

金枝将宮娥們的名冊交給了游飛塵,又逐一叮囑他:“這後面還有一冊暗頁注明了每個宮娥的偏好,你千萬要幫她們把關。”

游飛塵翻了翻名冊。

上面赫然寫着“某某,喜高個男子……”、“某某,需夫君有汴京口音”、“某某,願夫君愛笑牙白”。

“愛笑牙白?這是挑牲口呢?”游飛塵嘀咕。

被金枝不客氣拍了一記:“你給我上點心,每個宮娥都得找着遂心的夫婿!”

游飛塵縮縮脖子:“好!”

他即使已經當了武官,

可自小的血脈壓制讓他面對金枝只有敬畏。

其實游飛塵做事挺靠譜,

他将那些宮娥的名冊又梳理一番

還提出可親自護送她們去邊地,

保證她們盡量在士官中挑可心的。

金枝這才放心下來。

兩人在場上說說笑笑。

不遠處一座閣樓三樓的小軒窗內。

朔绛臉上正陰晴莫定。

王德寶順着官家的眼神小心瞧過去。

就看見那兩人正在秋陽下親密無間。

哎吆吆。

這可如何是好?

王德寶小心出聲:“官家,不若我去請游将軍喝口茶?”

“不用。”官家搖搖頭。

王德寶這就納悶了。

您這瞧着兩人不順眼吧,又不讓別人給拆散。

自己在這看着難受,這是何苦來着?

朔绛雖然氣悶。

可他一點都不想打擾金枝。

她這些天在幫助宮娥這件是上傾注了許多心思和精力。

他絕不會因為一己之好惡就生生生生掐斷她的希望。

他伸出手去,關上了窗。

金枝見了游飛塵一面頓覺遺憾全消,當晚她就将象牙盒裏的符紙取了出來燒化了。

虹霓有些好奇:“大人不是原想嫁給游大人麽?”

金枝搖頭:“他現在已經是大老爺了,我在宮裏又不知幾年,耽擱來耽擱去,到時候他娘抱不上孫子不得罵死我?”

第二天再見游飛塵時她便笑眯眯道:“好好上上心,說不定你先從這些宮娥裏頭尋摸個媳婦。”

游飛塵先是一愣。

他詫異擡頭看金枝。

金枝也絲毫不懼,繼續笑眯眯看着游飛塵。

游飛塵忽得明白了金枝的意思。

他臉色瞬間變得灰白。

再想起這兩天看到金枝在宮裏所受禮遇非同一般。

他也是官場上混的人,

自然能猜到這是因着金枝在官家心目中地位顯著。

也是。

官家從前在民間時就對金枝有意思。

如今他富有四海,又豈會輕易放手?

游飛塵心裏說不出的苦澀。

看金枝暗示自己。

那應當是她也對官家有意。

他擡頭:

“嗯。”

不過官家若是欺負了金枝他也絕不會輕饒。

到晚間時朔绛來問金枝:“明日我有事要出宮一趟,你可要一起出去?”

當然願意!

每日困在這四角天空金枝都快悶死了。

她忙不疊點頭應下:“好!”

又講條件:“可不能太晚了我還要回來聽崔大家授課。”

朔绛淡笑:“自然耽誤不了你的。”

出門前裝扮。

朔绛照舊穿從前那身舊衣裳。

金枝這回卻有娘捎來的新衣裳。

她喜滋滋裝扮上,跟朔绛出了宮。

馬車出了汴京,東繞西繞到了個亂糟糟的車馬行。

“吆!來修車軸啊!”

車馬行的小夥計示意車夫停靠在大蓬裏。

朔绛示意金枝下車。

他帶着金枝上了另一輛車。

不多會大棚裏停靠着的幾輛馬車牛車亂糟糟趕了出來。

轉眼就各奔東西。

金枝瞪大眼睛:“這是為了甩掉跟蹤?”

“正是。”朔绛點點頭。

金枝得意起來:“這還是我聽飛塵當镖師時候給我講的呢!”

朔绛登時失去了興致。

他悶悶“嗯”了一聲。

車到一座府邸時,朔绛示意車夫停一下。

他進了院牆,很快便跳上了隔壁院落。

從前的永嘉侯府被哀帝賜給了親信,

後來朔绛登基後對方又獻了上來,

如今便空置着。

朔绛從房頂跳上去,在某塊磚後取出了個木盒。

他取下了木盒珍重收在了懷裏這才跳下來回了馬車。

木盒裏是他那年想要送給金枝的玉镯。

正好路過便拿了下來。

可是上了馬車對着金枝又不知該如何給她了。

他垂下眼簾。

當初被金枝出賣他自然震驚失望。

那玉镯沒有交出去。

可也沒有扔。

最後還是放在了書房房頂。

在空曠的屋頂閑置了許多年。

一如他不知何處安放的少年情思。

金枝不知道朔绛去做了什麽。

只好奇問:“我們這要去哪裏?”

“去阜寧縣。”

阜寧縣位于汴京城西北,地勢平坦,土地肥沃,

素來有“小江南”之稱。

金枝高興:“是去玩兒嗎?”

朔绛搖搖頭:“不是。”

他将思緒收了回來,認真給金枝交待來龍去脈:“改朝換代應當丈量田地,有百姓攔着告禦狀說有人借此侵吞了田地,交上來的賬冊卻毫無問題。朕便打算自己查一查。”

這個金枝懂:“富人兼并田地?哀帝時這事就不老少呢。”

她問朔绛:“你還記得頂針一家嗎?”

“就焗碗那家?你摔了個瓷碗,頂針爹給你補好的那次?”

朔绛想了起來,他點點頭。

“那家就是田地被富戶侵占了,申訴無門,不得已跑進汴京城裏來讨口飯吃。”

“只不過那時是哀帝時,民生凋敝官府昏庸,沒道理如今你治下還會這等事啊?”

原來她這麽信任他嗎?

信任他手下不會有昏聩無能,不會有民生凋敝。

朔绛心裏就如山泉滋潤了一般。

他鳳目微彎:“自然不該有。”

前面就是阜寧縣地界。

他們一行人有朔绛金枝兩人,還有兩個會說阜寧本地化的侍衛扮做小厮,還有對中年夫妻扮做仆從。

金枝有些好奇:“都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何必自己親力親為。”

朔绛搖頭:“若我不親自去,那些人便會以為這事能瞞過去。除非我本人親歷,才方便有所動作。”

朔绛這皇帝做得也挺不容易。

想必就是那些世家們的勢力太大。

金枝了然。

朔绛吩咐金枝:“縣城中魚龍混雜,宗族勢力盤根錯節,你我為掩人耳目,便扮做一對要買田地的兄妹便是。”

金枝欣然應下。

只不過這計劃出師未捷身先死。

兩人在阜寧縣城最大也是唯一一座客棧下榻時,店小二施施然:“客官,客棧只剩下一間上等客房了。”

金枝立即道:“我們要了。”

店小二熱情伸手要銀子:“正好,這房間敞亮寬闊,最适合小夫妻。”

這一下兄妹立刻變夫妻。

朔绛:!!!

金枝:!!!

等進了屋朔绛問金枝:“你怎的就要了?”

金枝也很委屈:“還剩一間了我還能不要?”

這人什麽腦子?

就一間房了當然要趕緊搶下。

金枝勸慰朔绛:“從前也不是沒一屋待過。這床也有帷帳。”

也罷。

安置下來之後朔绛出門按照原計劃去辦事。

金枝一人待在客棧裏。

店小二帶來了個大嬸,說是來清掃房間。

她掃地心不在焉,

眼珠子卻總是往金枝身上提溜打轉,

讓金枝想起了從前的街坊王婆子。

金枝佯裝收拾行裝,背對着她。

大嬸忽得問:“你們是私奔來此地的?”

金枝忙搖頭。

大嬸撇撇嘴:“瞧你未經人事的樣子,還能是小媳婦?”

金枝臉刷一下紅了。

她也是個機靈的,順着對方的意思拿起衣袖遮臉:“大嬸莫要再取笑人家了。還請您出去吧。”

大嬸猜對後有些得意。

她從屋裏出來很快便去了樓下一座客房。

客房內正有個皂衣中年人等她。

大嬸進了屋之後臉上毫無适才的八卦。

轉而認真起來:

“回禀大人,那對小夫妻果然是私奔而來,做小娘子的說話滿是羞意,這應當不是假的。”

“嗯,莫要掉以輕心,如今縣裏已經有百姓往出告狀去了。”那位大人沉着臉,“若是被他們将消息傳了出去,你我都沒有好日子過。”

婆子似乎有些怕這位大人,忙應承:“我會繼續跟着的。”

金枝在屋裏等朔绛。

朔绛按照約定好的敲擊聲扣門。

金枝忙去開門。

門口是朔绛,

明明只是一會沒見,卻因着忐忑和擔心,好似多日未見一般。

金枝高興迎過去。

她正要撲過去,眼角餘光卻瞥見那位大嬸正在走廊裏彎着腰擦斜對面房間的門扇。

門扇有什麽好擦的?

金枝生起了警惕。

她回憶起巷子裏已婚婦人們責怪夫君的話,

用手指狠狠戳朔绛額角一把,而後拖長了聲音又嬌又軟的撒嬌:

“你個死鬼!還知道回來啊!”

朔绛:???

◎最新評論:

【甚至沒有作話】

【你個死鬼!還知道回來?】

【死鬼】

【滴滴滴打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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