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三更◎
金枝扯住他衣袖給他使了個眼色。
朔绛瞬間領悟。
他咳嗽一聲:“怎麽?不高興了?”
便進門将房門關上。
門扇外面就出現一個身影。
金枝忙掐起嗓子撒嬌:“你怎的才回來?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朔绛笑,他還從未見過金枝這一面。
又嬌又軟,又氣鼓鼓的生氣又柔弱弱的撒嬌,
活像一只鼓起了腮幫子的花貍。
真是可愛得緊。
他一笑金枝就來氣了,
好啊老娘這麽機智幫你演戲,你還取笑我?
她一氣就越發胡言亂語:“好啊,果然才出來兩天就心野了!背着我姐姐拐了我出來,如今才兩天就背着我有了貳心,好哇你個薄情郎!”
門外那身影一頓。
朔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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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狠。
他将金枝扯到內間,在紙上寫字告訴她:“他們四人住在下人間,這阜寧縣衙門已經壞透了。”
看來是無法從縣衙下手了。
金枝有些惆悵,又有些害怕:“那,豈不是寸步難行?”
朔绛搖搖頭。
他自有辦法。
只不過看着金枝仰起頭一臉擔憂。
她水汪汪的杏眼充滿擔心,長長睫毛忽閃忽閃,柳眉微微蹙着。
倒不似平日裏。
他安撫金枝:“放心。”
他一出口,聲音平和沉穩,自有力壓千鈞的力量。
金枝便放下了擔憂。
吃飯時則由李嫂子送到房門前。
朔绛開了門,李嫂子将飯連托盤端了進來。
朔绛點頭。
而後他關門。
揭開瓷碟,下面一個枝條。
他看完紙條,一臉了然。
原來這樓還有人在樓下布着局呢。
他将紙條放在燭火上燒盡。
金枝不懂。
不過不耽誤她吃飯。
托盤裏吃食不多,是絲瓜炒蛋、油煎豆腐并兩碗茄丁面。
朔绛皺眉,他本開口定下的是客棧裏最貴的餐食。
這阜寧縣內已經民不聊生到如此地步了麽?
金枝将筷子遞給朔绛,自己也要開吃。
朔绛搖搖頭:“你既然要扮被我拐走的刁蠻任性幼妹,那從今日起就應當嬌氣些。”
?怎麽個嬌氣些?
朔绛笑,到外面走廊去喊小二:“可有再好些的飯菜,我家夫人吃不慣這個?”
誰吃不慣了?
那茄丁裏面混着肉臊子,看着就很香啊。
小二應了一聲:“可本店最好的食物也就是這些。”
朔绛淡淡:“勞煩做個絲瓜蛋湯,少放油少放鹽。我夫人吃得清淡些。”
小二拿了賞錢笑逐顏開:“好嘞!”
朔绛關了門就見金枝正沖他做鬼臉。
他輕笑:“是誰要扮演嬌蠻幼妹與姐夫的?”
小二送了湯進去,過一會再敲門時聽裏面道:“進!”
店小二他後頭還跟着那位嬸子:“這位是我們店裏的趙嬸子,她給夫人打了一盆洗腳水。”
裏頭公子漫不經心:“進來關上門。”
趙嬸子悄悄一瞥,就見那位夫人正坐在飯桌前,撅着嘴似乎老大不高興。
旁邊的公子正舉着一勺湯小心哄她:“來,再喝一口。”
夫人才不情不願張開口喝一口。
看來自己是多疑了,沒得誰出來做暗探還帶這麽個嬌氣美人兒。
看見她來了夫人很高興:“我不喝了,我要洗腳!”
金枝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她是真的巨讨厭吃絲瓜啊!!!!
趙嫂子便自然而然要給金枝洗腳:“我來個夫人洗腳。”
這也無可厚非,他們這些客棧裏打零工的雜役自然都做這樣零碎活計掙錢。
“不用。”那位夫人一擰身子,別扭道,“我要姐……夫君幫我洗!”
趙嫂子愣了。
心裏不知什麽地方翻騰出來一股酸意。
朔绛也愣了。
他自然知道金枝是因為想要報複他給她喂絲瓜。
所以要他洗腳來刁難他。
只是沒想到她居然叫了他“夫君”這二字。
朔绛登時心潮澎湃。
他瞧見自己的手竟然有些微顫。
他不是怯懦的人,這雙手曾握着長刀毫不留情殺人性命,也毫不猶豫指向萬千敵軍。
可此時他的手還有些微顫。
他眉眼染上了一層自己都未覺察的暗色,修長的手指輕輕蜷起。
不知出于什麽心理趙嫂子笑:“夫人或許不懂,這男人給女人洗腳會折損男人的官運。”
那位嬌滴滴的夫人昂起下巴,顯然沒聽進去。
“我來吧。”那位生得俊美的公子忽得出聲,“嬸子在外面等我便是。”
趙嫂子應了一聲。
這得多疼夫人啊。
她磨磨蹭蹭也終于走到門口,不得不出去關門。
只來得及從門縫裏瞥見那公子走到夫人面前。
而後慢條斯理摟起衣袖,不緊不慢彎下腰蹲下身去:“夫人,來吧?”
他的聲音暗啞,蘊含着無限溫柔,修長筆直的雙手輕輕伸出去。
似乎要呵護什麽金尊玉貴的稀世珍寶一樣包容着那位小娘子。
趙嬸子的心裏有些酸酸的。
她回到樓下去:“大人,沒有瞧見有什麽紙條。”
那位大人“嗯"了一聲。
趙嫂子要往外走,忽得住了腳步,想問什麽。
最後什麽也沒問走了。
**
門一關上金枝就捂着嘴無聲笑。
不過腳自然是不用朔绛洗的。
金枝也不敢用外面的腳盆洗腳啊。
那得多髒?
于是不一會朔绛就無奈地喊來了那位小二:“倒了吧,夫人嫌髒。賞錢照給。”
他瞥了一眼,果然那位趙嬸子沒及時過來,應當是去上司那裏彙報情況了。
李嫂子一會就将他們自己帶好的洗漱盆具及潔淨的水捧上來。
金枝避過朔绛,待在內室的屏風後自己梳洗。
朔绛聽着屏風後嘩啦嘩啦的水聲。
不由得又想起許多年前,金枝在月光下大咧咧洗腳的情形。
後來很多個夜晚,他躺在軍營裏都會夢見她在月光下,浣足。
醒來就恨自己。
恨自己忘不了她。可又怕自己忘了她。
時日多了,那恨跟眷混在一起。
或許因着這樣,他才會在初見金枝時那般瘋魔?
朔绛搖搖頭。
努力将自己心魔一樣的雜念驅趕出去。
到了晚間。
朔绛将一床被子鋪到了地上。
他就在外間睡。
金枝有些過意不去:“官家,您睡裏頭床榻上,奴婢就在外面睡?”
朔绛臉色微沉,他搖頭:“你以後不用自稱奴婢。”
金枝不明就裏,還以為他說的是在外面不要暴露身份,便嗯了一聲。
朔绛便去外頭睡。
金枝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說完呢。
可朔绛頭也不回。
顯然這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
金枝坐在床榻前,忽得愣了神。
官家,對她真的很好。
**
此間并不太平。
到了夜裏,金枝還睡得迷迷糊糊。
忽聽到外面走廊有人喊:“官府來人!快開門!”
金枝忽得睜開眼睛。
朔绛早已醒來。
“嘩——”帷帳忽然被掀開。
朔绛抱着被子進了帳中。
他小聲一句:“別怕,你閉上眼睛裝睡。”
金枝哪裏睡得着?
很快那些衙役便到了門前。
他們一腳踹開大門就往裏沖:“官府辦案!查找逃犯!”
幾個人舉着明晃晃的燈籠緊随其後。
朔绛一下将棉被裹住金枝,而後掀開簾子:“何事?”
對方一看簾內躺着一人,簾外是位公子哥。
朔绛也不含糊,掏出銀子遞過去:“官差辦案,我自然不攔着,可我這位夫人性子嬌氣,不想讓外人瞧見。”
對方颠了颠銀子。
甚是滿意。
但卻不輕饒:“我們出去,你讓她穿衣服出來見。”
朔绛見對方不依不饒正待準備動手。
他本欲低調行事,可事涉金枝。自然不能讓她受辱。
朔绛已經将手摸到了後背。
那裏別着一把尖刀。
卻聽得金枝從被窩裏悶聲悶氣道:“無妨,我起來便是。”
朔绛這才松口,他将簾子放下:“還請各位避讓則個。”
金枝穿戴停當。
諸人一看,倒真不是要捉拿的逃犯。
這才出門。
朔绛又在門首探聽了片刻。
再回來時已經知道了緣由:“這與那婆子是兩撥人,這波人是認真捉逃犯的。”
“一個小縣城,能有什麽逃犯?”
朔绛道:“似乎走投無路出去告狀的百姓。”
外面還在喧嘩。
朔绛便只好與金枝待在帷帳內。
雖然都身着中衣,各自裹着一床杯子,但總歸有些尴尬。
黑夜又放大了人的感官。
金枝聽見耳邊朔绛的呼吸。
一聲一聲平穩有力。
她忍不住瞥過去,餘光便掃見月光勾勒過朔绛英挺的額頭、鼻梁、下巴一線,立體而俊美。
有多俊美呢?
能叫她在緊張和不自在之餘還能抽空在心裏稱贊一句:官家可真是個美男子。
就在分神間,她的額角不小心蹭到了官家的下巴。
她額發毛茸茸從朔绛下巴一劃而過,
朔绛的呼吸變得灼熱,
原本容得下兩人的床鋪忽然變得逼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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