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二更◎
崔大家收了花鳥圖,給太後回了一份自己畫的扇面做謝禮。
過兩天便到了太後的萬壽宴。
崔大家也收到了請柬。
這次因着有不少小娘子在,太後便存心辦得熱鬧些。
小娘子們紛紛湊熱鬧。
殊不知那黃如晦也有盤算。
他手裏那些小宮娥因着上次行宮裏那位宮娥的杖斃而不敢再來向官家獻殷勤。
等到了太後身邊,這才尋到了一位急切尋求地位的世家女慎瑩潔。
黃如晦心裏甚為滿意,背後有世家支撐只怕更穩固些。
他便與這位慎瑩潔計劃好了在壽筵上的作為。
金枝也跟着崔大家去送賀禮。
金枝收到請柬前不大願過來,嘀咕一聲:“還要去坐一天,累得慌。”
崔大家笑:“是我連累了你,太後她老人家許是想還禮,又怕我一人坐着悶,就也捎帶請了你。你若是不喜應酬,就別去了。”
金枝卻改了主意:“我還是陪師父去瞧瞧,見識見識。”
她一半不想師父一人,一半卻是因着心裏有些古怪的小心思,不想輸給那些個小娘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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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绛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見了金枝。
本來在人群中百無聊賴的心生了安定。
金枝擡頭起來就見朔绛,他瞧見自己立刻笑了起來。
四目相對,齊齊微笑。
金枝忽得心裏有了幾份踏實。
**
小娘子們的壽禮各有心思。
慎瑩潔的賀禮最別致。
她起身彈奏一曲,且歌且舞,為太後賀壽。
這部曲子是恭賀四海升平,長者長壽。
是時興的曲子,彈奏的難度卻很高。
沒想到慎瑩潔卻彈奏流利。
而她的舞姿也婀娜多姿,剛柔有致,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準備的。
一曲結束。
慎瑩潔臉頰緋紅:“祝賀太後娘娘年年朝朝皆勝意。”
太後樂呵呵道了聲謝。
可惜官家側首與旁邊的內侍說話,一點都沒瞧過來。
慎瑩潔心裏有淡淡的遺憾。
不過她想,不急在一時。
官家清理世家,他們慎家一定要成為第一個站穩腳跟的世家。
她也會成為慎家最有力的匕首。
崔大家手寫了一副“壽”字送給太後,金枝跟着後頭,送了一碟自己蒸的壽桃。
這禮物卻樸實。
在座的小娘子送的不是百壽刺繡屏風就是稀罕的緬甸玉佛,哪裏有這樣樸實無華的面點?
黃如晦先在前頭陰陽怪氣:“您這禮物,有些……”
朔绛在舉杯等旁邊的內侍敬酒。
他沒有看向這邊,握着酒杯的手卻攥緊了。
黃如晦還要說下去,就聽郜嬷嬷笑:“金娘子有心了,這壽桃頗有楚地人的風範。”
崔大家便也道:“我學生禮物雖不貴重,卻是自己親力親為親手所做。”
太後颔首:“還是崔大家教導得好。”
一來一去将風波消弭于無形中。
到了點戲時戲班主捧着戲本請太後點戲。
太後又問周圍的小娘子們想看什麽。小娘子們都笑:“自然是客随主便。”
太後就佯裝生氣,點了慎瑩潔的名字:“我老婆子哪裏知道小娘子們喜歡什麽?”
慎瑩潔性子大方,這些天甚得她歡心。
果然她不推脫,大大方方站起來,問戲班主:“你們可有什麽拿手戲?”
戲班主早得了黃如晦的吩咐:“《點江春》、《景陽岡》、《上天宮》皆是拿手曲目。”
慎瑩潔便道:“便都點了罷。”
太後便笑:“這猴兒倒省事。”
她打眼瞧過去。
那位金娘子雖位于座位之側,卻不卑不亢,沒有因着受人冷落就上了臉子,也沒有因着無人問津就露了自卑。
倒是個能沉得住氣的,太後心裏想着。
不多時郜嬷嬷走到太後身邊,小聲笑道:“太後娘娘一會可要吃壽桃?”
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楚地習俗,做婆母的過生辰兒媳婦都要親手蒸一鍋壽桃。
太後佯裝惱了白她一眼:“你個老貨話多!”
郜嬷嬷一臉無辜:“這卻是不謀而合,或許真是天意呢!”
太後說她歸說她。
到底還是從盤裏拿起個壽桃掐一塊放進嘴裏。
說起來真不錯,壽桃筋道,吃起來還有些嚼勁,裏頭還是豆沙餡兒,一瞧就用了心思。
說起來今日那麽多壽禮,貴重的是買來的,刺繡針線都是尋了技能高超的繡娘所繡,臨了收針幾針才由貴人們親自來做。
真正兒八經認認真真親自做壽禮的,金枝倒是獨一份。
太後心裏感慨。
不多時,戲班子铿铿锵锵開始表演。
小娘子們也湊過去熱熱烈烈瞧了起來,太後看着花團錦簇,心裏也生了幾份歡喜。
不多久就演到《點江春》。
這部戲是新戲,諸人都沒瞧過,因而都看得仔細:
看着看着就覺察出了端倪:這部戲演的是一位被丞相在黨争中殺死,
官員之女為了替父報仇而後隐瞞身份成為了丞相寵妾,最終費盡心思得到父親冤枉的證據,最終将丞相送入囹圄的故事。
是宣揚孝順的本子。
在座的小娘子們忽得就有些坐不住了。
誰人不知那金娘子是因着有前科才被抓緊宮來?
宮裏又有傳言說官家待她極為寬厚,似乎有意封她做侍妾。
這與這戲劇何其相似?
想起那丞相沉溺美色留下了個不知底細的仇人最終被殺,這不就是在影射金娘子和……官家麽?
一時之間她們沒有了看戲的心思。
都瞄來瞄去去瞧金娘子。
太後也吃了一驚。
她不想能這麽巧,居然演了這麽一部戲?
可慎瑩潔她也是先問了戲班子的拿手戲,一個不漏都點了一遍。
一個年紀尚小進了深宮的小娘子,應當還沒有自己的力量讓她能與宮外的戲班子搭上關系。
這麽看來,倒不能怪慎瑩潔。
只能說是巧合罷了。
看着看着,太後原先對金枝的喜歡也散了幾份。
若是自己的兒子真像那丞相一般被美色所迷最後被刺殺該如何是好?
她心裏的冷漠升騰起幾分。
金枝又不是個傻子。
周圍人的目光她瞧在眼裏。
這冷板凳是越坐越難受。
崔大家有些擔憂,安撫地伸過手來,拍拍她手背。
金枝回以一笑,示意自己沒事。
她今日還要給師父撐場子呢。
誰知正坐着。
有懶洋洋敲擊桌面的聲音響起。
金枝擡起頭來。
是朔绛。
他淡淡沖太後說:“娘,這戲不喜歡聽,換一個。”
果然還是護着金娘子麽?
太後笑:“好,就聽官家的。”
等到要打賞的時候。
朔绛冷冷掃了眼戲臺子上的人:“今日太後壽筵,演這等不合時宜的戲,難道是嘲諷政事不明?”
戲班子的人忙跪在臺上,口稱不敢。
太後也忙出聲:“官家,是哀家點的戲文,不怪戲班子的人。”
“是麽?”朔绛笑。
可等他一轉身去後堂,臉色立刻變得冰冷,眼神裏都透着冷鸷,“來人,私下裏叫皇城司的人過來審一審,是誰演了這部戲。”
“官家,該如何處置?”王德寶低聲問。
官家瞥了眼臉色蒼白的金枝,幾乎是咬牙切齒低聲冷冷出聲:“若有人背後裏撺掇安排,斬立決。”
等他從後堂回到堂前時臉色已經笑意融融
起身便去扶太後:“娘,今兒大喜的日子,兒子陪你去游園。”
兒子孝順,太後自然高興。
可心裏總萦繞着适才看到的那一幕。
其他小娘子們也心照不宣盤算着。
她們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官家當衆叫換戲是為了護着金娘子。
看來宮裏私下傳金娘子得了聖眷是真的。
再偷偷打量金娘子。
她唇紅齒白,明眸善睐,精精神神站在那裏。
她身上沒有什麽名貴衣裳,發髻也梳得不是時興的,可單是挺直胸背站在那裏,就自有一股子傲視群雄的意味。
要知道她可是剛才才被折子戲嘲諷過的。
小娘子們本來還有些心思也立刻被打散了:試問誰能有她這份天不怕地不怕的殺氣?
殊不知金枝多年殺豬,自然練出一副穩當當的心态。
手不穩,豬要逃哩!
**
到了第二天,皇城司的人已經将結果呈了上來。
原來是黃如晦指點他們将這部戲排在前面。
慎瑩潔也參與了其中。
朔绛冷笑。
誰成想去抓捕的人落了空。
“黃公公他不在此處。”
“有人瞧着他往滴翠閣去了。”
朔绛臉色都變了。
他忽得明白過來:“快去尋金娘子!”
很快有人回話:“金娘子被太後娘娘懿旨叫走了去了滴翠閣。”
“快!去滴翠閣!”
黃如晦假傳了太後懿旨,先将金枝宣到了滴翠閣。
這裏地勢高企,已經廢棄不用。
金枝不明就裏。
還當太後娘娘有事商量便自己去了滴翠閣。
她進去後就被黃如晦挾持綁住了手腳。
黃如晦盤踞在窗戶後面張狂大喊:“官家若向前我便放了金娘子!”
他舉着一把刀抵在金枝脖頸邊:“不然我便殺了金娘子!”
羽林衛們紛紛拉弓對準他。
朔绛心如火焚。
他走上前來,制止住羽林衛端箭的手:“莫放箭。”
金枝急得什麽似的。
朔绛待她那麽好,可千萬不能叫他過來啊。
她急得掙紮着。
就在這時聽得官家鎮定沉穩的聲音:“我在這裏,你先放金枝走。”
淩統領慌得出聲:“官家!”
羽林衛統領姜昌也忙阻止:“官家不可!”
朔绛溫和搖頭:“無妨。”
他往前一步進了滴翠閣。
“別!”金枝急得慌忙亂叫。
只不過他不再往前走:“你先把金枝放了,我便再往前走。”
黃如晦不信:“我又不傻,若我放了金娘子,你再來殺我怎麽辦?”
他說着便要拔劍刺向金枝。
金枝吓得一哆嗦。
“住手!”朔绛出聲。
他道:“我既是皇帝,便可拿我的皇位起誓,不會再你放金娘子時趁人之危。”
“不要啊官家,不要!”金枝慌得大喊。
黃如晦果然張狂起來:“好!”
朔绛自願又前了一步,與此同時黃如晦将金枝往前一推。
金枝跌了個趔趄。
再起身時就見黃如晦的刀抵到了朔绛眼前。
近在咫尺。
金枝慌得臉色煞白:“官家!”
朔绛不慌不忙,他問:“既然你要殺我,我可以問問為何麽?”
黃如晦得意了起來:“當然是為着替我主子報仇!她的夫君被你殺了,我殺了你便是替官家和皇後報仇!”
朔绛了然,他淡淡道:“你處心積慮這麽久,也是個忠心耿耿的,只不過哀帝生前最寵愛李貴妃,早就冷落皇後了,你不覺得殺了哀帝才是為皇後報仇麽?”
……
黃如晦從未想過這層道理。
他忽得愣住了。
這一番話還真是有幾份道理。
趁着他出神那幾秒的當口,朔绛擡腳一踢——
銀光閃過,黃如晦被踢中手筋,手裏一軟,匕首落地。
朔绛往後一退,将匕首踩到腳底。
羽林衛們禁軍們忙沖上前去制服他。
不過幾個瞬息,黃如晦已經被制住。
朔绛走到金枝身邊。
金枝身上捆着繩索,
他忙用刀割開。
再看金枝手上腳腕的勒痕,朔绛眼裏多了暴戾:“傳令下去,黃如晦,斬立決。”
窗外天空陰霾起來,似有雨水要落下。
雷雨天要到了。
金枝被那一推搡扭傷了腳。
朔绛顧不上說話,攔腰便将金枝抱了起來。
金枝怕打雷天。
果然出了門去已經開始陰雲密布。
走到殿門外遠處的天空已經有轟隆隆的雷聲響起。
金枝在龍辇上蜷縮一團。
她天不怕地不怕,甚至黑夜裏都敢一人去水門外背殺豬宰羊。
可自小到大唯獨害怕打雷。
每一個雨天她要麽去成五嫂子那裏擠擠,要麽自己喝些助眠的湯藥早早入睡。
朔绛看着金枝的反常,他皺眉,吩咐下去:“加快。”
很快便到了福寧宮。
朔绛下了龍辇,
金枝也要掙紮着下去,
誰知朔绛毫不猶豫就将她攔腰抱起大步流星走進去。
金枝擡起頭來。
她臉上有淚痕,睫毛上還有帶着水珠。
雷聲已經到了近處,一聲密似一聲。
王德寶要打傘往後面宮人住的院落裏走,
朔绛毫不遲疑:“去正殿。”
他将金枝抱到自己的寝殿。
雷聲隆隆,滾雷如有戰車從頭頂碾過。
雪白的閃電劃過天機,陰雲密布宛若末日。
金枝沒有了平日裏的鎮定,也顧不上什麽宮廷禮儀。
朔绛将她放到了龍榻上,而後一疊聲安慰她:“莫怕莫怕,朕就在這裏。”
金枝想起今日裏黃如晦吓唬她的話,有些害怕:
“他說我離間天家母子,會被天雷劈死。”
朔绛終于忍不住了。
他俯身坐到榻邊,一伸手将金枝撈到了自己懷裏。
金枝正在害怕中,便迷迷瞪瞪被他摟到了懷裏。
官家的懷裏真熱。
暖洋洋罩着她讓她暖和許多。
金枝第一次生出了奇怪的眷戀。
外頭雷聲陣陣,雪白的閃電如騰蛇閃過天際。
一聲響雷如在頭頂炸裂開一般,驚雷轟頂,金枝被唬得一縮。
朔绛緊緊抱着她:“莫怕。”
“朕是真龍天子,若真有天雷怪罪下來,也有朕替你抗。”
他睨了窗外的雷雨一眼,
第一次生了逆天的心思。
若天不容她,他也會護着她。
作者有話說:
金枝怕雷是個伏筆,後面會交代原因。
今天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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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