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末出任務

霍君兮雙手握緊槍,警覺地豎起耳朵,敏銳搜尋周遭的一切聲音。黑漆漆的屋子像幽潭深不見底。他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俊朗的眉頭皺成一團。

霍君兮正思索着如何抛出誘餌,附近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他狡黠一笑,輕勾唇角,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擰眉擡腿就是一個狠辣的窩心腳。

霍君兮暗自松了一口氣,伸手往褲兜裏摸索,可是無論他怎麽努力也拽不出來手铐。他腦袋嗡的一聲,媽的,出任務的時候明明帶了。手裏的人死命掙紮,一個勁兒的在他身邊撲騰,霍君兮着急得要命,眉毛皺成了一團。

姜武意聽到動靜兒,一骨碌爬起來,跪坐在床上,大氣不敢出。

他看着霍君兮滿頭大汗,立體英挺的五官莫名委屈,眼角滲出了一滴液體,不知道是什麽早起的特殊的分泌物質。

姜武意看着那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沿着刀刻一樣的側臉滑落,心裏死命地一抽,頓時手足無措,這人該不會是……

在姜武意的記憶裏,霍君兮是從來不會哭的那種狠人。

“X!”姜武意罵了一句,這是夢見什麽了,至于難受成這樣。

霍君兮,我不在這幾年,你他媽的怎麽把自個兒折騰成這個德性了?你不是跟人家談戀愛了嗎,你丫的倒是好好談啊!

也對,任誰被甩了都不會好受,何況是一向心高氣傲的霍君兮。他應該很喜歡那個女人吧?胃病估計也是那會兒硬造的。霍君兮身體素質杠杠的,現在被他徹底糟蹋完蛋了。

姜武意恨得牙根癢癢,不争氣的混蛋玩意兒,但看着霍君兮這個德性,他還是着急上火,想要彎腰抱住霍君兮,又怕把他真的吵醒。

姜武意小心翼翼地握住霍君兮的手,俯身在他耳邊,心疼地輕聲念叨:“別怕。”他屏氣凝神等了三五分鐘,霍君兮終于不再鬧騰了。

他長出一口氣,望向窗外。

清晨,夏天的悶熱還沒有爬上來。

四合院割裂了整座城市的喧嚣,圈住一絲悠然自得。院子裏隐約傳來幾滴水聲,從假山上滴落到小池中間兒。

昨天霍君兮剛剛結束了一場跨省追捕,從江西連夜趕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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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2:00多鐘,他面無表情裹着夜色灌進來,什麽都沒說,進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徑直去浴室沖澡。

姜武意給他開門,在他沖澡的間隙煮了一碗面。他吃了幾口,最愛吃的荷包蛋只吃一半兒就放下了。現在面還冷在桌子上。

姜武意也沒深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次行動肯定不是很順利。如果行動順利,他至少應該今天回來才對。

霍君兮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不開心的時候,他就想馬上趕回家睡覺,睡一覺就什麽事兒都沒有了。

他就像一頭強悍的獅子,肆意酣戰後,需要一個踏實的窩兒。

姜武意回國有小半年了,霍君兮很少跟他聊自己工作上的事兒。姜武意知道,他們內部有規定,也不方便問,只能看着他這麽一天到晚地使勁兒瞎折騰。

時間長了,姜武意自己也能摸出一點兒規律。

如果霍君兮走之前告訴他哪天能回來,基本上就是說這次行動很簡單。如果霍君兮發一條信息說“我明天回去”,那就代表任務已經完成了。如果……他像昨天晚上那樣突然回來,最大的可能就是,中間出了岔子。

其實警察這一行真的比普通人想象的更難幹一百倍,需要有強大的身體素質和心理承受能力。

畢竟現實不是影視劇,百分之百順利的行動幾乎沒有,尤其是霍君兮在的重案組,接觸的都是一些棘手的案子,每次都是被折磨得扒下一層皮,才能結案。

霍君兮總有辦不完的案子,幹不完的工作,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轉久了,他好像就真的停不下來了。

兩個月前他累到胃出血送醫院,真的把姜武意給吓壞了。

“小武,晚上出來哥兒幾個喝一杯?” 順子的信息,他一個發小。

姜武意歪頭看了一眼霍君兮,快速回了一條:“今天夠嗆。”

順子:“我說你小子都回來四五個月了,也不出來跟哥兒幾個聚聚,貓在家裏孵蛋呢啊?”

小武:“嗯,孵出來了送你一個。PS.發文字信息。”

順子:“你丫真夠絕情的,八年不回來一趟,回來躲着不見。”

小武:“今天真有事兒,過幾天我生日,請你們。”

順子:“說定了啊,到時候你丫要是再推,我可直接去敲姜爺爺門兒了。”

小武:“不怕被打斷腿你就去敲。”

順子:“嘿,爺這小爆脾氣,今兒就豁出去了,我倒要看看你丫孵的是什麽蛋!”

小武:“那你也找不到我。”

順子:“嘛意思啊這是,你不在家住了?”

小武:“嗯!”

順子:“牛逼啊,你現在住哪,我麻溜過去捉奸。”

小武:“帽兒胡同小院。”

順子:“啊……啊……神馬情況?什麽時候搬過去的?跟你爸住一塊兒?”

小武:“剛過來一周。見面再跟你說,我得做飯去了?”

順子:“我X,哥們兒沒聽錯吧,你丫會做飯?”

小武:“什麽叫會做飯,哥們兒已經升級為五星大廚了。”

順子:“啥時候露一手兒啊?”

小武:“我準備徹底搬回來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順子:“真的?那我可指望上了啊。”

姜武意不想美國和中國兩邊兒跑了,他計劃把美國那邊兒律師事務所的管理權全部讓給另一個合夥人,專攻國內業務。

現在他每個月都要飛過去美國幾趟,太折騰。主要他走了沒人在霍君兮身邊兒,他不放心。

以前他在國外八年,看不到霍君兮怎麽跟自個兒較勁也就算了,看到了,還怎麽舍得扔下他?

太心疼了,想幫幫他。

一束光亮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灑到床頭又折射到屋頂,天大亮了。

霍君兮不鬧騰了,安靜地睡着。短短的黑發,長長的睫毛,俊朗的面容,微翹的嘴角,寬闊的肩膀,精瘦的腰身,修長的雙腿。

姜武意有點晃神兒,喜歡,光是看一眼就開心的不得了。

眼前這個男人只要不說話,從頭到腳都那麽招人待見。但他只要一說話,就……唉!

姜武意慢慢蜷縮着伸開已經跪坐到麻木的雙腿,快速回流的血液傳來抓心撓肝兒陣痛,他使勁咬着後牙槽,沒吭聲,挺了過去。

早餐還是煎蛋吧,昨天霍君兮就吃了半個荷包蛋,吃完早餐再讓他睡回籠覺,就這麽直接睡到中午,起來又要胃疼。

姜武意剛想下床,霍君兮的手機突然響了。

“我X,你叫喚什麽。”姜武意趕緊抓起那手機,安靜的房間裏鈴聲被無限放大,已經按不住了。

霍君兮在一堆數不清的破習慣裏,有一個特別破的習慣,在家睡覺總是把手機鈴聲調成最大音量。

“一大早就瞎折騰,你他媽想死啊。”聽聲音中氣十足,行,滿血複活了。

“霍君兮!”姜武意最煩別人提他媽,“他媽的”,也不行。

他們哥倆的日常對話,就是這麽麻辣酸爽,那些什麽纏綿悱恻的挂念,都是姜武意一個人妄想出來的。

“靠,我的電話。”霍君兮直接忽略了他的怒吼抱怨,“噌”一下坐起來接電話,大周末被局裏呼,必有急事。

“霍君兮,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準,提,我,媽!”姜武意氣呼呼的坐在床頭,沖霍君兮瞪眼珠子。

霍君兮收起電話,甩了他一句:“神經病。”

姜武意:“我正式通知你……”

霍君兮沒空搭理他,五分鐘不到已經穿好衣服收拾東西走人,局裏有任務。

“霍君兮,你在休周末。”

“沒您那大少爺命,走了!”

“喂,霍君兮,你車不是送去修了麽?”

“開你車。”霍君兮晃了晃手裏的鑰匙,已經到了院裏。

姜武意伸長脖子往窗外一瞧,人已經出了院門,得,飯也懶得做了,幹脆躺下繼續睡覺。

昨天本來一人一屋睡得好好的,好死不死這混世魔王非得霸占姜武意的床,還不準別人挨着他,姜武意自己蜷縮到小角落裏,一晚上根本沒怎麽睡踏實。

“啊~煩!”姜武意死命踹一腳被子,抓了兩把頭發,這麽一折騰,哪裏還睡得着?

“李叔,上次我申請入專家庫的測評,出結果了嗎?”姜武意撥通李建國的電話,有個入選市公安局法律援助專家庫的機會,他報名了。

“過了。”李建國語氣很急,他平時不這麽說話,通話時候總愛跟姜武意唠兩句嗑。

姜武意估計他這會兒是有事兒,“好嘞,謝謝李叔,就這,沒其他事兒,您先忙。”

這倒黴催的周末,總算有個好事兒。

霍君兮這個警察幹得有點兒走火入魔,視辦案為人生第一要務,什麽日常休閑,生活樂趣,都一概沒有。

而姜武意,雖然是個專門收錢替人打官司的律師,但賺錢并不是他的人生第一要務,因為,他不缺錢。

姜武意最近臨時調整了人生目标,計劃跟定霍君兮,一起除暴安良。如果能夠在除暴安良的路上,順道把霍君兮拐走,那就完美了。所以,他幹脆打入了組織內部。

說來,他們其實也算是兄弟。

畢竟姜武意那個富豪親爹姜思勉和霍君兮他爹霍晨汝是夫夫。是的,沒說錯,就是夫夫關系。

姜武意他爹天生喜歡男人,而霍晨汝實在太帥,看看霍君兮那一副傲氣的姿态,就知道他爹年輕時是星月一樣的人物。

深究下去,他們似乎又不是兄弟。

他爹姜思勉,對不起人家霍君兮的媽,曾經因為争風吃醋,把他們娘倆兒逼得離家出走,隐姓埋名四處流浪。要不是一次意外,恐怕大家都以為這娘倆兒已經不在人世了。

所以姜武意一直覺得,是他們姜家欠霍君兮的。

姜武意賬算的明白,從法律角度來說,欠人家的東西總得還吧?爹不着調,兒子不能也不懂事啊。那就,這輩子可着勁兒的造,想法兒還他吧。

姜武意還記得那年夏天,一個髒兮兮的男孩站在他們家客廳裏,倔強的望着所有人。

“把我媽還給我。”

“孩子,雖然這麽說會很殘忍,但是很遺憾,你媽媽已經不在了,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誰要在這裏待,把我媽媽還給我,姜思勉你把她藏哪了?”

姜思勉和霍君兮的戰争,蔓延到現在,一直沒有結束過,姜武意夾在兩人中間,可以說是非常尴尬了。

媽媽剛去世的時候,霍君兮沒有地方去,霍晨汝是他法律意義上的爹,他不是孤兒,也去不了孤兒院。

當然,他留下來應該還有另外一個目的,他一直固執的認為,他媽岳闵晴沒有死,他一定能找到她。

甚至從10歲開始,霍君兮就刻苦練武,為将來上警校做準備,他就是這麽固執的一個人。

霍君兮來的時候,姜武意才8歲。爺爺命令姜武意把爬到二樓房頂的霍君兮給勸下來,還用一個雞腿誘惑他。

軍令如山,姜武意接了命令,不敢不照辦。

8歲的姜武意小心翼翼地跟10歲的霍君兮搭腔:“哥。”

霍君兮:“誰是你哥?”

姜武意:“那我們是朋友。”

霍君兮:“滾,別套近乎。”

姜武意:“你讨厭你爸,我讨厭我爸,我們有共同點。”

姜武意從小腦子就好使,邏輯關系極其嚴謹,只要他願意,小嘴“吧嗒吧嗒”馬上就像抹了蜜,人家想聽啥,他就會說啥。

姜武意還記得,自己剛開始跟霍君兮說話的時候,他滿臉敵視,但後來霍君兮似乎想通了,确實兩個人有共同點,那就是“都不是被父親歡迎的孩子”。

兩人拉鋸戰打了半天,最後霍君兮終于點頭:“你可以叫‘哥’,但,你記住,我不僅讨厭我爸,我還讨厭你爸。”

姜武意樂颠兒了:“好!”

姜武意,姜思勉親自給兒子起的名字,不是希望他意氣風發,而是說這個生命“無意,毫無意義。”

如果不是被爺爺逼得緊,如果不是奶奶耍了點兒小聰明,估計他得投胎到別人家去了。

就這麽着,姜武意8歲,霍君兮10歲,算是兄弟兼朋友了。

接下來的十多年,姜家的戰争就沒有停止過。

先是10歲的霍君兮憑一己之力将姜思勉和霍晨汝轟出了家門。

從此以後,只要霍君兮在家,他們倆就幾乎不回家。

接下來姜武意跟霍君兮鬧別扭,自己想不開跑去美國念書,一去就是八年。直到半年前姜爺爺下最後通牒,他才搬了回來。

回來後,姜武意趁機耍賴,讓爺爺幫他從姜思勉手裏收回了這個小院。姜思勉只好帶着霍晨汝搬到了郊區別墅去住。

經過幾個月重新翻修,小院終于被他倒騰成了他喜歡的樣子。

從此,姜武意得以從爺爺奶奶家獨立,自由自在在這個小院裏逍遙度日。而霍君兮呢,因為這裏離他單位近,也就時不時地過來蹭吃蹭喝蹭聊。

随着霍君兮和姜武意兩個人為各自工作忙得團團轉,家裏總算是平靜了一些,暫時沒再整出什麽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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