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陸燃氣憤地收回目光,他成全了自己的好奇心,可這心情卻怎麽也平複不下來了。
該死的賀以南。
說是無聊跟他出門,結果是出來泡妞的?
陸燃咬了一口牛排,感覺牛排都不香了。
好家夥,真是好家夥。
單身狗受到一萬點傷害。
孟凡自己說了半天,發現陸燃低頭切着牛排,心思早就不在他這了。
“在想什麽?”孟凡問。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單身狗為什麽叫單身狗,難道單身的都是狗,狗都是單身的嗎?”陸燃說。
“……你這個問題,問得好。”孟凡思考片刻,認真和他解釋,“我猜,因為英語單詞single的發音與單身狗相似吧。”
“嗯。”陸燃望着窗外,心不在焉地回。
孟凡抿唇,看向陸燃的盤子,牛排都快被他切成牛排丁了。
孟凡挑起眉,順着剛才陸燃的目光望過去。
馬路對面的露天咖啡店,一個男生坐在桌子邊上,手撐着下巴,微微垂頭,另一只手捂着胃,看起來有點難受。
另一個女生從咖啡店拿着一個塑料袋飛奔出來,遞給那個男生。
男生接過去,嘩啦啦吐了一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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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賀以南?
孟凡先是驚訝了一下,然後嘴角控制不住下撇,他心裏有一絲不快。
賀以南怎麽又在這?
他以前在陸燃身邊見過賀以南好幾回,但沒打過招呼。
孟凡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賀以南的時候。
那時候他們大一剛入學,宿舍組織團建聚餐。
九月涼風細雨,落葉紛紛。
粗心大意的男孩子總是出門忘了帶傘,他們披着外套飛奔去飯館。
跑到校門口,孟凡看見有個高高瘦瘦的男生撐着傘往學校裏張望。
他那時還不認識賀以南,只覺得這男孩子長得挺幹淨帥氣,不留神多看了幾眼,沒想到人小男孩立馬朝他走來了。
不,更準确地說,是朝他身後的陸燃走來了。
“你弟?”
孟凡和陸燃剛開學,互相還不熟悉,他湊近陸燃問了一句。
陸燃看到賀以南來了,根本沒搭理他,直接小跑過去。
賀以南好像只要看見陸燃就特別開心,笑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兩人一走近,賀以南就努力把手裏的傘舉過陸燃的頭頂,舉得高高的。
奈何賀以南的傘太小,只能遮一個人。
賀以南好像怕把陸燃淋壞了,把傘全撐到陸燃頭上,自己完全暴露在雨裏,然後搖搖頭,雙眸亮燦燦望着陸燃,發頂的幾顆小雨珠順勢被甩下來。
陸燃湊過去同賀以南說了什麽,嘆了口氣,脫下自己的外套,裹住賀以南清瘦如竹的小身板,摟住賀以南肩膀,把他帶到遮雨的地方。
“燃哥!”李二胖在遠處朝陸燃高喊了一聲:“你有事的話,我們先走了?”
這時,賀以南趁着陸燃被轉移注意力,往陸燃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孟凡看到陸燃耳根漸漸變得紅透。
“嗐!孟凡你站着幹嘛呢,趕緊的!快走吧,雨太大了!”李二胖又朝孟凡喊道。
孟凡隔着雨幕看陸燃和賀以南兩人親密身影,心裏忽然有點不是滋味。
後來他一直覺得陸燃和賀以南的關系挺奇怪的。
他問陸燃,陸燃遮遮掩掩地告訴他,賀以南是他鄰居家的小弟弟,是普通朋友。
但他總覺得不像。
他還真沒見過有普通朋友會每天視頻聊天兩三個小時,賀以南不能說話,兩個人就對着手機傻笑,在聊天框戳文字聊天。
不僅如此,兩人還一放假就跑出去見面,好像一天見不到對方就失去了生活意義。
這樣的狀況更像是熱戀中的情侶。
而且陸燃可能都沒意識到,他自己的情緒時常會被賀以南影響。
他的喜怒哀樂,常常與賀以南有關。
就像現在這樣。
陸燃切割牛排的力氣漸漸變得越來越大。
滋啦滋啦——
刀尖刮過碟子的刺耳聲音。
陸燃這動作顯然是帶了情緒的。
就因為看到賀以南和一個女生在一起嗎?
怎麽會呢?孟凡陷入沉思。
陸燃不是失憶了嗎?
他還記得陸燃住院的時候,賀以南還來醫院看望陸燃,陸燃顯然是不記得賀以南的。
難道陸燃沒有把賀以南徹底忘了嗎?
雖然不太道德,但自從知道陸燃忘記了賀以南,他是有點高興的。
孟凡心裏焦躁不安,呼吸變得急促,他胡亂扯松了領帶。
臨近大學畢業時,陸燃和賀以南曾經鬧過一次冷戰。
那時候他曾經想過趁虛而入,試探過陸燃。
陸燃斬釘截鐵地說自己不喜歡男人,還笑着警告他,不要對他有非分之想。
因為這句話,他還難受了好一陣子。
孟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努力維持平靜,低聲問:“陸燃,你怎麽一直在看馬路對面那個男的?是你認識的人嗎?”
陸燃很明顯地頓了一下,然後說:“啊對,我認識他。”
孟凡:“那就是朋友啊,怎麽不叫他一起進來坐坐?”
“別了別了,我其實跟他不太熟。”陸燃咬了一口牛排,輕聲解釋,“而且他是個啞巴,說不了話,悶得很。”
孟凡若有所思地點頭,心裏升起一絲喜悅。
看陸燃這認真向他解釋的樣子,看起來是真的把賀以南忘了。
“啞巴?”孟凡演技略拙劣地表示了自己的驚訝。
陸燃并沒有察覺,“嗯了一聲。
孟凡進一步問,“既然你和他不熟,又嫌他悶,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呢?”
他必須要提醒陸燃盡早遠離賀以南。
畢竟醫生說過,陸燃選擇性忘記了一些令他不愉快的回憶。
雖然他是帶了點私心,但站在朋友的角度,他還是希望陸燃遠離賀以南,最主要是害怕陸燃不好的回憶被勾起。
然而陸燃不急不慢地說了一句:“他是我的室友。”
孟凡眸裏掀起波濤:“什麽?”
說起賀以南,陸燃的目光又控制不住望向窗外。
那個女生白裙飄飄,站在賀以南前面,她彎着腰,正好擋住了陸燃的視線。
這畫面,這畫面怎麽看起來那麽暧昧?
搞什麽呢?
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有必要靠這麽近嗎?
陸燃心裏突然亂糟糟的,也不知道什麽滋味,不想看了。
“室友?”孟凡短促地笑了一聲,說:“我去年搬去你隔壁住了不到兩個月,結果你說你買了一套豪華江景房,匆匆忙忙搬走了。你的江景房,還要找個室友?”
“……”陸燃愣了一下,“有這事?
“不記得了?”孟凡皺眉。
陸燃搖頭,笑着說:“老孟,我覺得我腦袋可能真被砸壞了,最近總是迷迷糊糊的,好像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真的。”
孟凡害怕陸燃把他也給忘了,緊張地說:“你以後不會把我也忘掉吧?”
“那怎麽可能?我忘了誰都不能忘了我們老孟啊。”陸燃大聲地說,“你可是我救命恩人,沒有你,我早就一命嗚呼了。”
孟凡聽不明白了,問:“什麽?”
“你背我去醫院的事啊。”
孟凡:“……”
“哭得都失聲了是不是?這麽舍不得我嗎?”陸燃繼續說,“別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李二胖,哦,還有醫生都把這事告訴我了。怎麽,想當活雷鋒,做好事不留名?”
孟凡沉默了一陣,目光忍不住看向了馬路對面的賀以南。
不過只看了一眼,他就趕緊收回了目光。
實在是有點心虛。
陸燃認錯人了。
當天明明是賀以南不要命地背着陸燃跑去醫院的。
而他是第二個才趕到醫院的。
他趕到時,急診室門口的燈已經亮起了。
賀以南頹然地跪在急診室前面,後背的白襯衫染滿了陸燃的血跡。
哭得撕心裂肺,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對了,他當時還過去罵了賀以南一頓,如果那天不是陸燃去陪賀以南,陸燃根本不會出事。
沒想到,到了今天,陸燃會感謝賀以南是他的救命恩人。
孟凡沒出聲,默認了這個身份。
陸燃從兜裏掏出來一個絨布盒子,把盒子推給孟凡,“還有這個,那天你背我的時候,不小心落在我口袋了吧,還給你。”
孟凡接過,打開一看,裏面是一枚鑽石戒指,而且是那種一生只能購買一次的戒指。
他記得去年幫陸燃搬家,在他家看到一本珠寶雜志,那本雜志的封面就是這枚戒指。
XX求婚鑽戒,一生愛一人。
所以,陸燃買了這戒指,那天是打算向賀以南求婚。
戒指沒送出去就發生了意外。
現在陸燃誤以為戒指是他的,直接還給了他。
所以,他這是莫名其妙被陸燃拒絕了一次。
孟凡合上戒指盒,眼底陰冷,默不作聲地拿杯子喝了幾口咖啡。
“老孟。”
陸燃在上大學就知道孟凡對他有點不一樣的心思,可是他一直把孟凡當親兄弟看待的。
那時他想着,在大學社交圈比較小,以後孟凡事業成功,認識的人多了,想必就不會再執着于他。
只要孟凡不再捅這層窗戶紙,他可以一直假裝不知道。
陸燃只希望能和孟凡做一輩子的好兄弟。
“老孟你生氣啦?”陸燃湊近去,說:“氣什麽啊,我這前幾天洗衣服翻口袋時才發現這枚戒指,是不是耽誤你給女朋友求婚啦?”
孟凡低着頭,雙手交握。
“老孟,不是我說啊,你真不夠意思,談女朋友都藏着掖着,是不是兄弟啊。”
“老孟!別氣啦……”
“氣壞了多不好,對了,老孟,你喜歡喝功夫茶,我家裏正好有幾套功夫茶具,改天給你帶來,你一定喜歡。”
陸燃這樣說了半天,孟凡不生氣了,只不過孟凡心情仍然不佳,他中途點了幾杯酒來喝,喝得醉醺醺,走路都走不穩。
陸燃只好開車送孟凡回家。
忙活了大半天,陸燃回到家精疲力盡,他摸出兜裏鑰匙,打開門。
突然想起一件事。
糟了,他把賀以南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