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醫院的床又小又窄, 陸燃和賀以南擠着睡了一晚,整個人都不好了。

陸燃趁賀以南還睡着,趕緊下床,去舒展一下筋骨, 揉揉酸痛的肩膀, 匆忙去衛生間洗漱。

然而他沒控制好時間,回到病房時, 賀以南早都醒來了, 正看着門口。

陸燃杯子都沒來得及放下, 走過去說:“我在, 我在。”

經過一晚上, 他都快形成條件反射, 開口就是這兩個字。

賀以南好似悄悄松了一口氣, 輕輕對陸燃笑了笑, 用手指指自己的唇邊。

陸燃被賀以南昨晚那失常的樣子搞得精神緊繃, 這會兒腦袋沒轉過彎來, 完全會錯意。

陸燃趕緊走了過去,吻賀以南的唇邊。

過了兩秒。

賀以南臉染上紅暈, 慢慢地偏開腦袋。

“?”

陸燃不明白賀以南為什麽突然要親。

直到看見賀以南唇邊被沾上的牙膏泡沫。

陸燃趕緊擡手摸自己的嘴角, 摸到了一手泡沫。

……

陸燃腦袋一陣嗡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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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應過來,賀以南是提醒他唇邊牙膏沒擦幹淨的意思。

陸燃忽然覺得自己腦子有坑, 正常人哪裏會把那個動作想成是索吻?

只有像他這種龌龊的,偷偷觊觎別人的變态才會會錯意。

賀以南看見陸燃的表情, 忍不住笑了一下,準備和陸燃解釋。

然而孕吐總是來得猝不及防,賀以南胃裏一陣痙攣,皺了皺眉, 捂着唇幹嘔起來。

陸燃看到賀以南這反應,整個人更不好了。

“……”

糟了,自己都幹了些什麽蠢事,陸燃想。

賀以南被他親一口,直接惡心吐了。

陸燃越發堅信自己失憶前是個禽.獸的事實。

陸燃給賀以南找來個盆,見賀以南吐得渾身發抖,他又在心裏面罵自己幾百遍。

陸燃見不是辦法,找來醫生檢查,醫生檢查後,上下打量陸燃,擰緊眉頭說:“懷孕會晨吐是正常的。但是低血糖和發燒就不正常了,人都懷孕了,你怎麽一點都不上心?你給他買點吃的去啊,看他吐的全是酸水,胃裏都空的,這樣怎麽行?”

陸燃低着頭被醫生教訓了一通。

幸好是賀以南及時寫了張紙條替陸燃解圍:【醫生這不怪他。是我的原因,我吃不下東西,吃什麽都吐。】

醫生無話可說了,只看着賀以南沉沉嘆了好幾口氣,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就護着他吧。

醫生搖搖頭,怕賀以南低血糖暈倒,給了幾顆應急的糖,走了。

好不容易等醫生走了,賀以南見陸燃臉色快黑成炭,小心翼翼地看着陸燃。

陸燃眉頭緊蹙,沒說話。

他剝開糖紙,賀以南已經乖巧地張嘴接了過去,用小虎牙咬着,笑得眼睛彎彎,跟他比劃:【好吃,很甜。】

甜個毛線。

剛放嘴裏,味都沒嘗到就說甜,也不知道在甜什麽。

陸燃心裏覺得內疚,賀以南弄成現在這樣子都是因為他。

而賀以南這一笑,他的負罪感更加暴漲,他覺得自己真不是人,莫名其妙把別人肚子搞大了,讓人這麽受罪。

陸燃覺得十分頭痛,問賀以南:“早餐想吃什麽?我去幫你買。”

賀以南愣怔了幾秒,神色忽然變得慌亂,拉他的手,使勁搖頭,比劃道:【我不餓,我不想吃,你別走。】

就像怕陸燃趁着買早餐的機會跑掉一樣。

“醫生都說你低血糖了,還不餓?”陸燃堅決不同意,“吃不下也得吃點。”

賀以南眨了眨眼,猶豫了會兒。

陸燃拿起外套,說:“你不餓我餓。我就下樓買個早餐,很快回來,給你帶點白粥吧?”

陸燃不過穿外套的功夫,賀以南已經掀開被子下了床,站在他身後,比劃道:【我和你一起去。】

陸燃看着賀以南這一身松垮的病號服,差點氣笑了:“我下樓買個早餐你也跟着,你這是要監視我?怕我不回來了?”

賀以南像是被說中心事,抿緊了唇,只擡起那雙清澈無辜的眼眸看着陸燃。

陸燃不知道事情是哪裏出了錯,賀以南怎麽就突然變成個黏人精了。

然而他被賀以南那眼神看得沒了招,心軟答應了。

他陪着賀以南慢吞吞地下樓。

兩人迎着北風走了一半道,風吹得太狠了,陸燃見賀以南那小臉都被刮得通紅,走路都晃悠,他摟着賀以南的肩更緊了些。

醫院樓下就有一家粥鋪,生意挺旺的,估計挺多人也是來給家屬買早餐,排着好長的隊。

陸燃指了指粥鋪裏的空位,溫柔地說:“賀以南,你先去裏面坐着吧,裏面暖和一些,我在這排隊,很快就好。”

賀以南一開始還挺倔強的,搖頭拒絕,非要跟着他在外面排隊吹風,可是陪着他吹了幾陣冷風。

估計凍着了肚子又鬧不舒服了,賀以南手悄悄捂着肚子。

“進去等。”陸燃發現賀以南的小動作,嗓音微沉。

賀以南才磨磨蹭蹭地點頭,坐進店鋪裏,但視線卻還是黏在陸燃身上,一直遙遙望着。

陸燃排隊買好了粥,拿了等餐牌進了店,發現賀以南趴在桌上,難受得把臉都埋在臂彎裏。

“怎麽了?難受了是不是?”陸燃坐過去,輕聲說。

賀以南側過臉,無力搖搖頭,然後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陸燃問:“頭暈了?”

賀以南點頭,又軟綿綿地趴下去,幹嘔了一聲。

陸燃撥開賀以南的額發,簡直不能理解,又心疼又想笑:“你說你是不是來給我添亂的?嗯?不舒服就在病房好好呆着不行嗎?”

賀以南頭埋在臂彎裏搖了搖頭,聽見陸燃來了,立馬在桌底下摸索着牽住陸燃的手。

粥鋪裏其他的客人紛紛側目看向這桌兩個年輕俊朗的男人。

陸燃無奈,等到有人叫號,他就去窗口取了餐。

陸燃端着兩碗粥回來,賀以南狀态已經好了很多,因為有個小女孩在和他說話。

紮着羊角辮的小女孩眨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擔心地問:“漂亮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賀以南微笑着搖搖頭。

小女孩不解,突然舉起手裏的包子,“哥哥你吃包子嗎?我這裏有。”

賀以南又搖搖頭。

“哥哥你為什麽不說話呀。”小女孩疑惑地問。

陸燃趕了回來,把粥放到桌上。

小女孩舉着包子,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看他,又看看賀以南。

或許是因為得知賀以南肚子裏揣了個小崽子,陸燃霎時父愛泛濫起來,覺得這個小女孩可愛得不行,他蹲下來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溫柔地說:“不用啦小妹妹,這麽好吃的包子,怎麽不留着自己吃呀?”

“因為我吃不下了,不能浪費食物。”小女孩認真地說。

“你真好,謝謝你。”

小女孩高興得叽裏呱啦說了好一堆話,最後留下一句不用謝,陸燃還沒來得及聽清,小女孩的媽媽喊她了,她一溜煙地跑回自己媽媽身邊。

賀以南拉着他的手讓他坐下,笑着給他解釋:【她好可愛。】

陸燃反應過見賀以南笑得開心,也跟着笑。

他摟過賀以南的肩,讓賀以南輕輕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趁着賀以南心情好,陸燃舀起一勺粥,吹涼了,就喂到賀以南嘴邊,“先喝點粥,墊墊肚子。”

賀以南偷偷看了眼陸燃,垂下眼簾乖乖喝粥。

陸燃還怕賀以南又喝不下,特意找了個垃圾桶備在旁邊。

沒想到賀以南這會胃口突然大開,一大碗白粥幾下就被喝得見了底,還笑着和他比劃:【很好喝。】

陸燃想說,這只是白粥而已呀。

不過懷孕的人胃口就是很奇怪。

陸燃把自己的大手覆在賀以南的小腹上,說:“寶寶今天乖,舍得讓人好好吃飯了。”

賀以南還不太習慣陸燃會說這樣的話。因為就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肚子裏孕育了一個可愛的小生命。

是他和陸燃的小寶寶。

賀以南耳根發燙,垂着眼比劃:【可能是寶寶今天想喝白粥。】

“是一個愛挑食的寶寶。”陸燃笑說。

陸燃這句話也不知道在說誰,賀以南怔了怔,紅着臉點頭。

陸燃還想說話,這時手機鈴聲就響起來。

來電顯示是孟凡。

陸燃皺了眉,把電話挂了。

賀以南也看見了,突然變得有點緊張。

陸燃順口向賀以南解釋:“是孟凡打來的。他這兩天總神神叨叨的……沒事就說我那本日記本,他篤定我看到那本日記,肯定想起來以前的事。”

“他還真把那日記當成靈丹妙藥了。日記嘛,不都是中二時期胡亂寫的東西嗎?不用在乎的……”

陸燃試圖安撫賀以南的情緒。

他真不在意自己那破日記裏寫了什麽,就他目前回憶起的片段裏,賀以南根本沒有孟凡說得那樣不堪。

但是陸燃能根據孟凡的描述,猜到那本日記裏肯定是寫了某些讓賀以南傷心的話。

陸燃現在更擔心賀以南因為偷偷看了他的日記而胡思亂想。

賀以南垂下眼簾,緩緩點了點頭。

“賀以南?”陸燃絞盡腦汁地想怎麽哄。

這時候,吃飽飯在一旁玩耍的羊角辮妹妹聽了陸燃說的話,非常不贊同,發表了不同的觀點:“才不是呢,我寫日記的時候都很認真的!因為不會被別人看到,寫下來的都是心裏面最真實的想法。”

陸燃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你這個搗蛋鬼……她又亂說話了,抱歉啊。”

羊角辮妹妹的媽媽同他們道歉,趕緊把妹妹帶回座位。

陸燃趕緊看了眼賀以南,幸好賀以南還淺淺笑着,臉色也還好。

吃完飯。

陸燃陪着賀以南慢慢走回醫院。

走到一半,他發現了異常,賀以南好像變得很冷,渾身都發抖。

他讓賀以南躺回床上,用自己的外套給他捂得嚴嚴實實,又找來好幾床被子給賀以南蓋上。

可是沒有用,賀以南渾身蜷縮在被子裏發顫,卻偏要伸出手死死牽着他,那只手不停發抖,陸燃怎麽也捂不熱。

陸燃找來醫生看,醫生檢查不出問題,說賀以南沒什麽事,又給賀以南打上了保胎的點滴。

陸燃問他哪裏不舒服,賀以南身體抖得像篩糠,卻不想讓他擔心似的搖了搖頭,只用那雙漂亮的眼眸怔怔看他。

病房裏開了暖氣,賀以南身上蓋着的厚被子足足有三層。

陸燃只好嘆了口氣,做好了被捂出一身痱子的心理準備,鑽進了賀以南的被窩裏。

陸燃将賀以南摟入自己的懷中,能感受到賀以南把頭埋在他的懷裏,發抖的頻率是稍微低了一些。

可是陸燃心慌得直跳,也不知道是被子捂的還是其他別的原因,他後背幾乎是霎時出了一層薄汗。

陸燃回想,他好像曾經見過賀以南這幅脆弱無助的樣子。

好像也是一個夜晚。

對了,那天晚上賀以南莫名其妙叫他讀一個了睡前故事。

那天讀完後,賀以南也像這樣,整個人蜷到被窩裏發抖。

賀以南是冷嗎?還是因為害怕?

誰也沒能睡着,艱難地熬到了晚上,賀以南發抖的症狀才減輕下來。

陸燃熱得大汗淋漓,點了兩人的外賣随便吃了幾口,趕緊跑去洗澡換衣服。

陸燃回到病房,見賀以南已經收拾好餐桌,裹着被子有些失神地望着門口,見到他回來了,眸中才恢複了神采。

賀以南笑了笑,給他掀開半邊被子。

陸燃卻擺擺手,去倒了杯冷水喝,說:“你沒事就好,我不跟你擠了,差點被熱死。”

賀以南看着他,有些失落地點點頭,又把自己裹了起來。

“還冷嗎?”

賀以南搖頭。

陸燃走過去,拿着跟護士借來的體溫槍測了賀以南的體溫,又用自己手背探了一下,賀以南已經完全退了燒。

可是陸燃還是覺得奇怪,“退燒了,那今天白天是怎麽回事?醫生也檢查不出來。”

賀以南垂着眼,微微抿住了唇。

賀以南不說,陸燃也沒辦法,畢竟自己的身體只有自己最清楚,問再多也沒用,而且醫生來檢查過了,說明也沒什麽大問題。

陸燃走過去給賀以南蓋被子,想安慰賀以南,又不知道賀以南的心思。

他胡亂猜,只能猜到賀以南是因為小時候被保姆阿姨虐待,心裏有陰影。

陸燃想了想,憋出一句話:“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想再多也沒用的……”

他話說到一半,賀以南像是受到了驚吓,忽地清醒過來,紅了眼眶,飛快比劃道:

【過去的那些事情……】

【你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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