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協商不如把榮時交我盯着

第76章.協商不如把榮時交我盯着

春天的黎明清寒中帶着溫潤, 顧攬月輕輕撫了撫鬓角的頭發,感覺自己從未如此舒暢過。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父親帶她讀書認字,帶她祭拜阿母, 她印象中最多的畫面就是父親背着書箱趕路, 右手抱着她, 左手撐着傘。

那個時候他們過的很苦, 經常要換地方甚至要吃菜餅子和紅笤,可她并不覺得自己少了點什麽。

知道後來, 她懂事了,才發現自己的另類,她也懂了這世道的規矩還有各種有形無形的規則, 她曾又迷惑又不甘的問父親,為何不讓阿母做妾呢?這樣也很便宜。

那是父親第一次罰她,她在阿母的牌位前跪了一夜,第二天,也是在這樣的淩晨,父親告訴她。“娶一人為妻,是男人對女人最大的認可和期待, 婚書,就是對她最誠懇的贊美和承諾。”

她很難過,可她很懂事, 她知道父親很愛自己, 她堅信早亡的阿母也很愛自己, 所以她再也不抱怨。

直到後來,父親有感于自己不久于人世,帶着她回到了顧家, 他硬着骨頭扛了一輩子卻在生命的最後關頭跪地認錯。

而顧攬月她也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正經顧家血脈。她……非常失望!

她以為他們和她們有多優雅高貴多知書達禮,結果發現卻也不過如此,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他們也不比她強,碎嘴子兩面刀狗眼看人低倒是跟外頭的俗人一樣。

她忽然感到由衷的憤怒和諷刺。

我母親何等溫婉善良,何等清白賢淑,她只是被一個男人愛上了而已,他們就要逼她去死!

我父親何等良才美質,何等謀略心志,他只是想娶自己心愛的人為妻,他們就要毀他一輩子!

這是什麽狗日的世道?他們才該去死,他們才該被毀掉。

林魚騎馬趕到渡口,發現了河邊柳樹下的白衣女郎,淡漠的高空下,錦繡羅衣,翠羽明珰,格外顯眼。

顧攬月為自己裝飾一新,前所未有的明豔大妝。

“林魚?”

顧攬月看到她的時候,明顯有些意外,“你沒有中毒?你還直接找過來了,唉,你的腦子果然聰明些。”

她一點都不回避自己動了手腳。

那個話本,她精心炮制了很久,墨汁和着劇毒,紙張沾滿毒藥。

她知道那幫裝模作樣的貴人虛僞透頂,明面上贊美她的才華,背地裏嘲笑她的身份。她也知道這幫人把她的父母當做談資,把她的婚事當做笑話。

明明是榮時違約——口頭約定也是約定。背信棄義是他,為什麽被嘲笑的卻是她呢?一幫人抻着脖子看她笑話,因為榮時寧願娶個村姑也不娶她。

她時常有種整個人要爆炸的憋悶感。無數次,她都想,老天爺,下場刀子吧,統統都毀滅吧。

你們不是喜歡看人家的笑話嗎,你們不是喜歡刺探碎嘴人家的私事嗎,那就看個痛快吧,然後都給我去死。

在她的想象中,這個以她父母為原型創作的話本會被許多人表面上不屑一顧私底下津津有味的傳閱……誰能控制住自己的窺私欲和八卦心呢?然而事實上第一關就被卡住了。

因為……

“你大概沒想到雲陽公主會一邊看書一邊吃零食,她不擦手,還唆指頭。”

所以毒藥就見效特別快,根本來不及傳到下個人手裏。

“她怎麽這麽不講究。”顧攬月臉上終于出現錯愕。

“……在皇宮被專門的嬷嬷管着的時候應該還是挺講究的,現在無人敢管了,大約就怎麽舒心怎麽來。”

“而且你寫得太精彩,她看了好幾遍愛不釋手短時間內不會跟別人分享。所以,你真得很有才華唉。”

“……”

林魚握緊了刀:“不提這些了,我也不是來為公主讨公道的,我來說說我們兩個的事。”

“你一直覺得我搶走了你的榮時,但你大約不知道,是你自己把他推給我的。”

“我在剛入京城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婚姻,也不懂什麽叫“嫁夫娶妻”,我腦子根本沒有這些東西。而當時,榮時出于某些原因一直回避我,不會主動給我解釋這些。是你來找我,對我說,你才要做榮時的妻子,讓我不要礙事。”

“你還記得當時我問了你什麽,你又是怎麽回答的嗎”

顧攬月回憶一番,臉色立即變了。

林魚問她什麽是妻子,顧攬月非常驕傲的把自己父親的話搬給了她。

“……因為這句話你可把我害慘了。”

她興致勃勃的去找榮時,表示自己想做他的妻子。因為榮時對她的态度變了,而她卻還想得到小神仙“認可和贊美”,就跟在翠屏山下時一樣。

好氣,“妻子”到底算什麽姑且不論,直接結果就是榮時那厮看着她一臉沉痛,做實了她“攀富圖貴”。

媽的!日了狗了!

“我說了你可能不信,我原本來京城真是為了看熱鬧。”

“……”

震驚和錯愕交織,顧攬月清秀的面容有些扭曲,她忽然有種一腳踩空的眩暈感。

她深吸一口氣,終于恢複了思維能力:“你來找我,是報那一擊之仇?”

林魚把放在腰刀上的手移了下來,“我原本有點疑惑,你即便要殺我,又何必在那個關口,我若不拉你,你就會淹死。但我現在知道了,你根本不想被我救。”

顧攬月有點怔仲,林魚在水裏向她沖過來的時候,她是真得很意外,可當林魚觸碰到她的時候,她打心底感到膩煩和反感……誰要你來救我!你為什麽要救我?你憑什麽救我?

我受不了你救我。

你現在救了我……我以後怎麽恨你。

“公主府的侍衛馬上就到,但南門的領軍統領衛雲紅是我的好朋友。我現在就站在你面前,”林魚嘴角浮現混濁的笑意:“你猜,我是來殺你,還是來救你?”

顧攬月下意識的後退兩步,踉跄站穩,她看着林魚歪了歪頭,迷茫而又崩潰,喃喃道:“都一樣,結果都一樣……”

晨風吹來,顧攬月一個哆嗦,忽然直起身來,拔高了音調。

“我造了殺孽,但我誰都不欠,這個世界欠我的!你當初的那份好心,現在還你。”

一語落下,顧攬月縱身投入水中,河長水遠,煙波浩渺,那微小的一點身影,被浪花一卷,轉瞬不見。

轟隆隆馬蹄聲傳來,公主府的侍衛隊終于趕到了。

“林魚,人呢人呢?抓住了嗎”

林魚指指河水,波瀾盡頭一點浮薄的紅,是剛冒出頭的太陽投射下的豔影。

“唉,太可惜了!”侍衛長鼓掌跺腳:“你怎麽沒把她抓住?公主肯定重重有賞。”

林魚面無表情的道:“你想什麽呢,該不會以為我真得很能打吧?”

其實在快馬加鞭趕來的路上,林魚還在想,如果公主死了,她把榮時弄出來難度會不會小一點。

好像不會。

太子遠在西北,公主乃京城掌控者,她若死了,京城必然大亂——那萬一有人趁亂對榮時下手呢,他拜相時撸下二百多官員,仇家大約比公主的男寵還多。公主雖然恨得要死,但還能勉強兜着,其他人可就不一樣了。

林魚一陣頭大,她忽然發現榮時真得很能作,滿朝文武,誰家當官當成他這副樣子?

林魚并不是專業的護衛,也不會什麽拳腳功夫。雲陽公主說看中她機警,真有刺客她能第一時間察覺到。

林魚告訴她這個機警并不能長時間保持,離開山野環境太久就不行了。

“竟然還是有時效的?看來你真得不行。”

“我說我不行,您要趕鴨子上架,鴨子不肯上,就把架子放下來讓它上。這是鴨子的錯嗎?”林魚坦然道:“公主可以随時撤我的職,我随時準備重新上崗做你的酒肉朋友。”

“……”

公主沒有難為她,依然讓她在護衛隊“濫竽充數”。她說畢竟你不是護衛都願意挺身而出保護我,本事不重要關鍵是這份心,而且你實在是聰明,滿府智囊都還沒反應過來,你就已經覺察到顧攬月是兇手了。

于是林魚安心坐在家裏領錢,還趁着機會跟專業的武鬥師學了幾招。

砰!林魚準确的把匕首插進木偶腹中,隊友繞着木偶左轉一圈右轉一圈,“可以啊一擊致命正中要害。”

林魚哈哈一笑,“鍛煉身體,鍛煉身體罷了。”

公主醒來後,把林魚緊急叫進公主府,她懷疑府中有人潛藏,讓林魚走一圈給她找出來。

這府邸被侍衛長來來回回過了幾遍,哪有什麽刺客,林魚自然也什麽都沒發現,于是鄭重的向公主表示這偌大的宅院連耗子都被趕走了。

公主這才安了心,蒼白着臉喝了一碗人參雞湯。

“顧攬月”雲陽公主一臉不解:“她為什麽要毒殺本宮?本宮有哪裏對她失禮嗎?沒有吧,本宮一向對她挺客氣。”

林魚沉默片刻,委婉的提醒她想想多年前那次上巳節。

“啥?”

“我失憶那次。顧攬月認為,頭籌是她的,你為了偏袒我,把她的第一名拿走了。”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游園會的詩文評定本就有些主觀色彩,哪裏像科舉評狀元那般嚴肅——話說回來即便是科舉殿試,誰中頭名還不是皇帝點?

雲陽公主震驚的嘴巴都合不攏,半晌後怒不可遏的拍桌子:“就這?就這!”

“本宮還以為什麽大不了的事,結果就是件微末瑣事,可笑!真是可笑!”

林魚怒不出來。在你看來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事,但對顧攬月來說那點子虛名和榮光是她能僅剩下的東西了,然而卻被你輕易的擺布和作弄……

“把她給本宮撈出來!本宮要鞭屍!”

“……算了算了”林魚用鑷子夾着話本丢進火爐,青煙騰起,公主用手帕捂住口鼻,一躲三丈遠。

“死都死了,公主還是想想活人的事吧。”

“也是。”雲陽公主冷靜了下來。

連續兩次遇險讓她空前緊張起來。她是握了許多官員把柄,軟硬兼施,讓他們為自己做事。她一直認為握着把柄可以占據主動,現在發現還有可能被滅口。

得盡快把永王扶正才行,名不正就言不順。公主想到這裏便對榮時恨得牙癢癢,這幫讀書人,不知學了些什麽東西,又執拗又認死理。

“公主,我有一個想法。”林魚笑道:“榮時是因為顧攬月告狀才被抓起來的,現在原告死了,案子就該銷了,您再把榮時關着,會激起朝堂上更大的逆反,倒不如把人放出來。”

“放出來,跟我作對嗎?還不如做個意外,讓他……”

“公主可以把他交給我。他已與我和離,但公主可以為我與他指婚,這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盯着他,每日,每夜。”

林魚滿臉都寫着真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