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轉折他現在是我的人了
第77章.轉折他現在是我的人了
雲陽公主表情很不屑, 就差直接對林魚說你在扯什麽淡,但不屑完之後,她就發現了問題。
榮時拜相後,拿下二百多官員, 幾乎把太子的地方勢力完全打掉, 這讓她一度以為榮時不再支持太子了, 自己可以把他争取過來。
但發生這麽多事, 她就知道幾乎不可能。
這人不能随意殺掉,但又不能放他在外走動, 如何處置确實是個難題。
但林魚……真的能看住他?
“公主有所不知,榮時這厮慣會裝模作樣,我與他婚後三年, 着實過得苦不堪言,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有機會,必讓他嘗我往日所受之累。眼下,這機會不就來了嗎?”
這話公主倒是信的,她早就覺得榮時與林魚的“恩愛夫妻”不對勁。先是覺得假模假式,後又覺得是榮時對林魚愛入骨血, 林魚倒還游刃有餘。
這倒也罷了,情根深種的總是受制于人的那個,尤其現在林魚領着四品的俸祿, 她又給了她極大的尊榮和臉面, 而榮時現階段一無所有。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林魚會不會被榮時“策反”, 最後又背叛了她。
公主想了一想,決定跟林魚推心置腹的談一談。
“阿魚,你知道我為何會有這麽大野心嗎?我原本就是皇朝最尊貴的, 唯一的嫡公主,太子,永王,不管誰登臺,我的體面都不會少。”
“因為你怨?”
林魚聽說過皇後當年與太子生母的糾葛。
“我原本鬧來鬧去只是為我母後感到委屈,想為她打抱不平。可我後來遇到了衛雲紅,衛雲紅跟我說起了翠屏山,那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公主臉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原來這世界上的女人還有另一種活法。”
“我要把京城變成屬于我的翠屏山!”公主一巴掌拍在林魚肩膀上,林魚随之晃了一晃,就聽公主道:“自由,安穩,潇灑。”
林魚舌尖木木的,眼神直直的,“加油,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啪!公主又拍她一巴掌:“你得幫我林魚!別人都厭煩我貪心不足,我母後都不理解我,但我覺得你能,你不覺得你特別聰明嗎?你還很勤奮,你不過用了三年就能跟第一才女顧攬月見個高下,那要是給你十三年呢?如果給你機會,你不會比榮時差,榮時能做的事你也能做!”
“你可以當我的宰相,巾帼宰相”
“……謝謝,倒也不必,我更想當你的酒肉朋友”
林魚發現公主已經具備了政客的基本才能,畫大餅,吹牛皮。
“暗地裏那種,偷偷的,我私下給你發個牌牌……”
公主聲音漸小,最終還是結束了離譜的胡扯。
林魚帶着榮煉去監牢裏接人。
榮家曾與白家聯姻,榮煉的母親就是白家嫡系,雖然白氏與榮家大郎的婚事着實不圓滿,但兩個家族卻并未交惡,榮煉寄住外家這麽久,卻并未被虧待,功課學業也都未落下。
林魚大眼一看,只覺詫異,他長這麽高了?印象裏他還是個孩童,現在一眼望去,個頭比她還高些,竟然有些小大人的模樣了。
而且還會辦事了,打點上下,應酬交際,全都有模有樣。
監牢裏,榮時一動不動,聲息全無。
“榮相”“榮相”
前段時間被關進來的白家兄弟就在他隔壁,他連着叫了幾聲,都不見人反應,慢慢的把手臂探過來,透過欄杆抓住他的衣領,“榮相?”
一動之下,榮時便被拖曳過來,他詫異的瞪大了眼睛,趕緊用手取了清水喂給他,可那水到了嘴角便滑下去,絲毫不見吞咽跡象。
“……死了?唉,可憐表少爺,沒爹沒娘還沒叔了。”
正憂傷,忽見燈光大亮,兩個燈籠領路,一男一女走了進來,男的儀表俊秀,少年老成,正是表少爺。旁邊那位女子眉眼靈動,見之忘俗,瞧着和善,渾身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氣勢。
她拿出一張手谕給獄吏看,目光卻落在榮時身上。“他現在是我的人了。”
獄吏打開門,林魚快步走過來,彎腰在榮時脖子上一試,立即脫下身上的披風蓋在他身上,将人遮擋的嚴嚴實實。
榮煉趁機給獄吏塞了銀子請他關照白家人,然後一彎腰抱起了榮時,将人帶了出來。少年俊美而猶帶稚氣的臉繃得緊緊的,臉色陰的可怕。
林魚事先見過,也有心理準備,他卻是頭次見到榮時這般模樣,他那總是衣冠楚楚仿佛萬事都在心中的小叔,竟然如此形神苒弱,一碰就碎。
榮煉一時回不過神,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這國公府世子,要自己撐立門戶,那離得很遠的事情好像忽然間近在眼前了。
馬車緩慢前行,車廂裏氣氛沉重,沒有人說一句話,等到車輛停下,榮煉撩開簾子一看,卻是林府,不是國公府。
林府外站着一個有些年歲的姑姑,面目嚴肅,宮妝打扮,是公主派來“襄助”的。
榮煉看看匾額吃了一驚:“嬸娘?即便你們要複婚,也要等小叔身體恢複……”
“複婚?”林魚忽然轉身,笑意盈盈看着榮煉:“小少爺,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你當我是被出了放妻書以後,還上趕着要進國公府嗎?不是,是我,四品俸祿的林大人,為了替公主照管這個不聽話的木頭雞犧牲了我的婚姻。”
“你……”
榮煉還要說什麽,林魚已變了臉色:“送客!”
砰,大門在眼前合上,榮煉咬着牙握緊了拳頭。
小叔這是——剛出狼窩又入虎口啊。
林魚已經請了太醫在家裏等着,人放在矮榻上,立即摸腕診脈,然而原本昏迷不醒的人在感覺到有人靠近後,忽然掙紮起來,這掙紮沒有什麽力道,卻青筋暴起,冷汗透滲,沒有聲音卻有些瘆人。林魚正在吩咐下人守門,聽到動靜自己轉身按住他的手臂,輕聲道:“別動。”
她看了一眼散亂的頭發,“乖一些,不然我就把你頭發剪了,兩三個月你都別想離開房間。”
太醫扭頭看了林魚一眼,心道好家夥,榮相監獄裏都沒落頭發,到了林府卻要先受髡刑。“從诏獄出來還能部件齊全,這是老天保佑啊……唉等等”太醫皺了眉:“外表瞧着雖是囫囵的,但牢獄裏有些極陰損的法子傷到了內裏……”
“能活嗎?”林魚打斷了對方的話,臉色很不友好,語氣也有些暴躁。
“活命應是無礙的。”
“能活就好”林魚握緊的拳頭又松開。
榮時似乎連眼睛都無力睜開,他只朦胧的感覺到自己被移動,脫離了陰暗的地牢,擺脫了魔鬼爪牙,周身一片溫暖安寧。
他似乎聽到了林魚的聲音,送走了太醫,林魚輕聲道:“沒事了。”
榮時終于沉睡過去,瘦削而昏沉,像一抹慘淡的月光。
他現在身體太虛弱根本無法沐浴,林魚讓人送水過來,給他做簡單的擦洗,若非那嶙峋的胸膛還有一點起伏,林魚都覺得自己在入殓……現在的榮時太安靜了,毫無反應的任由她擺弄,她忽然想起以前他又局促又做作的情态——總想把自己捂嚴實了,一絲多餘的肌膚都不要露出來。
下人送藥過來,林魚給他灌了藥,又給他通頭發,結果稍微一用力,一掉一大把。
林魚看着手裏捋下的頭發暗罵一句,讓你好端端的天天參禪打坐,搞得跟和尚一樣,現在好了,再去廣濟寺都可以不必通報主持了,可以直接打入組織內部。
她放軟力道梳了一遍,發現意外的通順,細軟的發絲竟然沒有糾結在一起。
榮時睡的很不安穩,林魚注意到他幾次驚醒過來,手指攥緊了衣服,或把身體擰成一團,但在意識到自己已不在牢獄後便會迅速又睡過去。
他恢複意識已經是在三天後。
林魚端着湯藥進來,發現他正盯着手裏一根頭發——白色的。
“雖然掉了點,但整體還是順滑的。”林魚認真的安慰他。
“我在牢房裏,會給自己梳頭發。”
連續不斷的湯藥和睡眠補了精神,榮時雖是軟乏,說話卻已口齒清晰。
林魚:因為你喜歡整理嘛,牢房裏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只能理頭發。
“梳完之後,我會抓一把來數多少根。”
林魚:這是不是就沒必要了。
“那個時候我的大腦已不足以支撐我清醒的思考問題,但我不能讓自己空下來,因為一旦松懈,就可能被誘供。”
林魚默默的攥緊了拳頭。
“後來我就不數了。”
“你內心安定了?”
“我發現頭發越來越少了。”
“……”
林魚哄他:“好好吃藥會重新長出來的。”
榮時身陷囹圄時,曾想他有這份牢獄之災,大約是當年與顧攬月一時妥協一步錯,小患不糾必受災怏。如果他早點查明林魚沉水的真相,顧攬月早受懲處,也不會有今日之事……
如果他能早些善待林魚,認清自己,也許林魚會徹底信任他,那麽在她恢複記憶的第一時間她也會把這麽大件事告訴自己,這樣他也能早備先手。
大抵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的所做所為,所操所守,總會回饋給你自己。
榮時只短暫的清醒了一會兒,藥湯裏有安神的成分,他的精力只夠他沐浴。
林魚離開房間轉身合上了門,她默默的站在走廊上,沉默的對着蒼藍色的天空,臉色嚴肅而凝重。她仿佛在思考什麽,紅燭有事彙報,卻站在了一丈開外,不敢動彈。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在夫人身上看到了三爺以前的影子,不怒自威,淵渟岳峙。
“什麽事?”
“長青回來了,去國公府轉了一圈,聽說三爺在這兒,就來了這裏,他還帶了一位叫少少的公子。”
“直接帶長青去見三爺,就他留在三爺身邊。那位公子你帶到客廳來。”
少少一路風塵仆仆趕來,見了林魚,相顧無言,臉上都是慶幸。
“榮相還好?雲陽公主手下留情了?可惜了榮相的仕途,他都位極人臣了啊。”
林魚搖頭,什麽手下留情,不過是顧慮重重。榮時能逃過一劫,是他多年謹慎勤苦,守德正心克己奉公的正向回饋。
“成熟點吧孩子,也許等你經歷更多,你會發現我們一切禍福,皆是自取。”
林魚有時候也會想,如果自己沒有救起榮時會怎麽樣,如果自己沒有來京城又會怎麽樣……然後就發現自己其實很慶幸跟榮時相遇,哪怕重來一遍,也樂意來京城。她更喜歡自己現在的模樣,而不是在山村裏寂然一生。
“既不必怨天尤人,也不必妄自菲薄,生命脆弱又短暫,別辜負了自己便是。”